<>清晨的光带着一丝慵懒,乘着风吹过每一个人的面庞,洗去昨日的疲倦。
路衍怀里捧着厚重的教材,朝心理学院的方向走着。
她今天穿着白色的衬衫连衣裙,复古方领和落肩袖的设计显得细腻灵巧,荷叶边的裙尾则更衬托出她的灵性。
怀里足足有三厘米厚的犯罪心理学教材压得她胳膊酸痛,路衍感觉自己好像抱了一堆砖头。
路衍不停地调整自己的姿势,好让自己轻松一些。
一辆白色的车缓缓停在了她的身边。
路衍不解转身看过去,车窗缓缓摇下,乔易泽那张略带西方特色的脸就呈现在了她眼前。
乔易泽冲她一笑,深邃的眸中错落着稀稀疏疏的蓝色。
“要一起过去吗?”
路衍垂眸看了一眼怀里的大块头,心里迅速盘算剩下的路程,好一番权衡之下,最终点头,“那麻烦乔老师了。”
“不麻烦。”
乔易泽满意地笑了笑,打开了车门。
车上飘逸着一股淡淡的薄荷香,清清爽爽的,让人十分舒适。
连路衍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她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衍衍还记得上次见面的时候我们说了什么吗?”
路衍略一思索,答,“你是说你认识我的事情?”
“是的,不过看你当时的反应,对答案并不在意?”
路衍语气平和,缓缓道,“是因为我知道乔老师你当时并没有告诉我答案的意愿,因此过多在意也不会有结果。”
乔易泽脸上笑意更浓,路衍倒是像她妈妈,理性往往高出感性,有些事情能够处理得游刃有余,不浪费过多的心思。
“那你觉得现在呢?”
路衍莞尔一笑,并不直面回答,“答案在你手里啊。”
车子缓缓停下。
教学楼就伫立在两人眼前。
乔易泽动作熟练地熄火,将车钥匙拔了出来,目视前方,语气恢复平常的温柔,“三个月前,我们见过一面。”
三个月前。
路衍脑海中快速闪过一些或清晰或模糊的画面。
“你是说……那起抛尸案?”
她几乎是咬着牙一字一字强行把这句话拼凑成句。
相比于路衍对凶手的恨,乔易泽面对抛尸案的反应则淡然许多,他只是严肃了几分,但依旧是事不关己的旁观者。
“嗯,那起案子我有经手,在刑侦队的时候,我见过你。”
三个月前的抛尸案里,路衍扮演了第一报案人以及法医协助的角色。
在此之前,路衍从没想过自己会出现在刑侦队,参与破案这一环节。即便是法医学的学生,路衍也没有深入想象过身为一名法医的生活。
可真正站在专业的法医解剖室,路衍发现自己也没有那么地抗拒。
为生者权,为死者言。
去聆听尸体告诉她的话语,帮助死者夺回属于他们的正义,这和她的本心并不违背。
抛去在现场取样勘测时的感性,路衍很出色的超额完成了她的任务。
“我记不太清了,因为当时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案件本身上。”
乔易泽看着路衍悄然黯淡下来的目光,不忍将话题继续,“下车吧,一会该迟了。”
路衍轻轻应了一声。
*
三个月前那一天发生的一切,都清晰地印刻在路衍脑海中。
那一天早上、中午、晚上,每一个细节她都记得。
从同学聚会返回学校的途中,出租车为了绕开拥堵路段换了一条偏僻的小路。车上的路衍右手紧握手机,手机屏幕上的拨号页面是“110”报警电话,只要她轻触屏幕,就会拨打出去。
原本只是为了保证自己的安全,可最后那个电话却报了一宗杀人案。
在小路上颠簸的车租车突然被什么东西阻挡住了前进道路。车道过于狭窄,外面大雨如注,夜色浓重视线昏暗,看不清路上有什么,司机师傅便打开车门下去查看。
坐在车里的路衍注视着司机师傅踉跄着逃了回来,心头缓缓升上不祥的预感。
她一把摁住司机试图发动车子的手,盯着他的眼睛严肃道,“是什么?”
司机师傅扭过头来看她,脸色苍白,颤声道:“死……死人啊……”
那一刻,路衍太阳穴突突地跳动起来,但心却是前所未有的平静。她坚定地看着司机,简洁明了地开口,“我是法医,放我下去,我会报警,你不要动。”
路衍没拦住受了过度惊吓的司机,下车后迅速倒车离开的出租车甩了她一身的水,雨水冰冰凉凉,在初夏时节落在她的身上,格外寒冷。
路衍没试图追过去,她记下了车牌号。
没了车灯的照明,小巷子里瞬间坠入黑暗,她打开手机自带的手电筒功能,走到尸体旁边,缓缓撑开自己的伞,用伞将尸体遮住,避免雨水将更多的证据冲刷。
她打开手机gps定位确定自己的位置,随后拨通了报警电话。做完这一切之后,路衍借着手电筒的光芒对尸体进行初步检查。
警察赶来时,看见的就是这样的一幕——
小小的一团蹲在尸体旁边,手里握着发光的手机,身上已经全被雨水打湿,在风雨中冻得瑟瑟发抖。
而尸体的上半部分遮着一把雨伞。
听见警笛声在身旁盘旋,路衍抬头去看他们。
他们穿着雨衣,迅速拉好警戒线,其余人则走了过来。
路衍头顶的风雨瞬间停止,她颤抖着站起身。
“是我报的警。”
“报警时间十四分钟之前,发现尸体前我们可能对尸体造成了新的摩擦伤,尸体没有移动,我尽可能保护了尸体。”
“尸体呈现出的是早期尸体现象,但在雨中起码已经有数个小时。”
“还有,逃了一个目击证人,不过我记住了车牌号。”
“还有,我太冷了,能先换个衣服再配合你们工作吗?”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路衍卸掉了严肃的神情,可怜兮兮地环臂,刑警们看着她这幅模样,一扫阴霾,忍不住笑了笑。
路衍被一个警察带着离开了现场,洗澡换了一身衣服后紧接着去了刑侦队。
刑侦队的人夸她,临场表现也太平静了吧。
路衍并不平静,她所有所有的情绪涌动都在后续接连爆发。
一次一次的现场勘测,她都恨到无法用理性分析问题。
于是就有了刑警前辈们的那一番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