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五八章震惊
房玄龄的这间静室,本来就是平时用来接待私人访客的,布置上自然随意许多,各处都是随着房玄龄自身的**好,素净却泛着一股书卷气。因布置的确实过于随意,所以也是分不出什么宾客主位的,进来之后尽管找自己顺眼的地方坐下便是。
李治也是常来常往的,对这里自然也不陌生,一进来便松开了拉着李琮的手,然后挑了个采光良好的位置坐下,而房玄龄紧跟着进来后,正坐在他的斜对面,倒是被李治“丢”在散放着的几案条凳中间的李琮,颇有些手足无措之态地站在那里,看人的小眼神儿都透着点可怜巴巴的样子。
本来李治和房玄龄都觉得这会儿是满心的疑问,可是真等着李琮这个“罪魁祸首”被拎到了“认罪台”上了,这翁婿二人突然想不出来有什么好问的了。
李琮的教育问题,一直都是李治极为上心的事,也始终都是当做一件大事、正事在办的,不管是从最初的房玄龄,或是到现在的于志宁、褚遂良,甚至李绩等人都曾教导过李琮,虽然这些人事务繁忙,对李琮的教导并不能由始至终,但是李琮正式就读的地方毕竟是弘文馆,那里也绝对不缺让他按部就班地学习老师,这些人对他的教导,更多时候传授的是经验,或是限于解惑的地步。
每天李琮跟着哪位老师,学了什么内容,李琮的表现怎么样,这些都是会有专人去汇报给李治知道的。正是这种事无巨细的关心,李治才能如此轻易地猜出能用这四句来教导李琮的人,自是非永宁莫属
要知道,李琮学习阶段唯一脱离于李治关注范围的时期,也只有他才两三岁的时候,永宁常常拿着书本给他念书,教他认字,也教他执笔写字那个阶段。
李琮从最初入学的时候,便已经能读会写了。虽然偶尔还是会有生僻的字认不得,字也写得只具其形,不见根骨,可是对于他那个年纪来说,也是很不错的了。所以房玄龄一早便心中有数,要真论起来,永宁才是李琮的启蒙老师。那样的四句话,若是其他教导过李琮的人所树志向,那么绝对不可能到今天才从李琮的口中说出来,此前竟是不见一点风声。文人虽多有傲骨,可是这样立志扬名之事,却是没谁真的肯去敝帚自珍的,于是房玄龄心中也自然而然地便有了答案。
这答案已经心中自明,那么还有什么好问的?
可是这两位一沉默,倒是让李琮心里忍不住发虚。虽然他并不觉得自己有做错什么,可是这气场,这压力,没错也像是有错了那两位坐在上面装深沉,他一个八岁出头的孩子却没那份定力陪着,悄悄地用他自以为隐秘的目光在李治和房玄龄两人身上转了几圈之后,怎么都觉得这两位这会儿任谁都没带着点能给他当靠山的气场,于是果断地往后蹭了两步,才做出一副怯怯的姿态,说道:“父皇,儿臣方才可是说错了什么?”
李治一看见李琮那副明示是从沁华脸上拷贝过来的神情,便嘴角忍不住不自然地抽动了几下,眼角的余光扫了房玄龄一眼,果然正看见老先生头上的青筋也爆了起来。在房玄龄的教育理念里,男孩子**闹腾、会闯祸其实不算什么,但是为人行事却一定要有男人的样子,所以即使明面上再不待见房遗**,但是从他内心来讲,对那个鲁莽直率的儿子从某方面来说,还是很欣赏的。
而李琮这会儿这副企图装小卖萌混过关的做派,显然是房玄龄最看不过眼的,若不是碍于李治也在坐,怕是他都要端起师长的架子好好地教育李琮一番了。
李琮虽然并没有看出来自己犯了房玄龄的忌讳,而且很侥幸地逃过了一劫,但是却依旧被房玄龄猛然大增的气场给吓了一跳,忍不住又悄悄地往李治的方向蹭了两步,然后一咬牙,直接冲着李治这尊大神,把永宁这张救命的底牌给祭了出来:“父皇,那几句话是儿臣幼时,母妃题在送给儿臣的《三字经》的扉页上的……难道有什么问题?”
这些年下来,李琮也算是看明白了,从相生相克的角度上来说,房玄龄、永宁、李治三人根本就是一个极佳的循环示例——互克只不过永宁这张牌对房玄龄的制约力度很小,可是如果把永宁这张牌放到了李治眼前,那绝对是一打一个准儿。所以他这几句话才只对着李治说,压根连瞟都没瞟房玄龄一眼。
不过他话音一落,却出乎意料地发现接过话茬的居然是房玄龄。“《三字经》?什么东西?”房玄龄自认也是博览群书,而且当年给永宁启蒙的人也正是这位,偏偏这会儿从李琮嘴里冒出了本他从来就没听过的以“经”为名的书,他若能掩得住这份好奇,那才是怪事
李治从李琮把永宁给搬了出来,脑子便有些反应不过来,正轻揉着发胀的额头的时候,便听到房玄龄的问话,然后注意力顿时便被引了过去。他也对这本所谓的《三字经》的出现,感觉很是莫名其妙,这夫妻、父子的亲密关系,他竟也是头一次听说还有这么本书……
李琮再度被李治和房玄龄两人的气场给镇压了,欲哭无泪地发现自己似乎多说多错,就多说了那么一句话,好像就又添了新麻烦。可是这两位他哪个也得罪不起,于是也只能小心翼翼地斟酌着词句,说道:“《三字经》就是《三字经》呀,小时候母妃为我课蒙,用的便是这《三字经》……好读又好记,而且里面的内容也很容易懂……”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原因就在于对面那两位的眉头越皱越紧。
“背来我听”李治一挥手,直接上李琮上正文,是好是歹,听过之后自然就能明白。
李琮撇了撇嘴,这都好几年前的事了,也真不怕他天长日久的记不清了,不过就因为永宁亲笔题在扉页上的那四句话,这些内容他倒还真是常常在翻看,这会儿倒也不会出现错漏之处。
李治和房玄龄原先还想着,这所谓的《三字经》说不得就是永宁自己凑合出来的那么一个东西,专门教孩子认字的,可是李琮这么一背,那朗朗上口的用词遣句,意义深远的内涵,简单丰富的内容,顿时让这两位一起生出了一种抽打永宁一顿的念头——这么适合给幼儿做启蒙读物的好书,怎么就能藏得这么严实呢?
撇开屋里那两位正生闷气的不说,站在门外已经听了好一会儿的王圭,这刺激真是受得大发了。他本来在听到李琮将永宁推了出来的时候,虽然心里还是痒得厉害,但是到底还留着三分清醒,知道这事不适合他掺和进去,可是他正想走,就又听到了《三字经》,他也与房玄龄一样的疑惑,然后等着李琮将内容背诵了出来,他心里只剩下了一个愿望——希望不管是这《三字经》也好,还是那立志四言也罢,都是出自永宁的师傅……
其实王圭只从李治和房玄龄的神情举动,又有李琮的那几句话做铺垫,他也多多少少猜出了答案,可是却顾忌着大男人的颜面问题,只能在心中这样默默祈盼,要不然这全天下的男人、读书人居然被个女子给压下去一头,可真就没脸活了
李治这会儿已经不止眉心发胀了,整个头都仿佛大了一圈似的,想揉都找不着下手的地方,长吁了口气,看了眼似乎真被吓到的李琮,对自家儿子倒还真是添了几分同情——今天这纯属是无妄之灾呀不过,宫里那个罪魁祸首他是断不会放过的,而且他深刻认为很有必要把永宁替李琮布置的小书房给抄检一遍,当然永宁的书房私库什么的其实也不该放过的……
这么一想,李治顿觉坐不住了,直接便拉上了李琮便要回宫。他那急切的动作,任谁都看得出来,他是急着想回去见永宁,房玄龄自然也坐不住了,可是后宫那地方到底不方便他这外臣随意进出,哪怕他家闺女坐正了宠妃的位置,他这当爹的该有的避讳也是不能逾越的。
“陛下……”房玄龄脸上难得出现这样尴尬的表情,可是李治这会儿却是一点看笑话的心情都没有,极是体谅房玄龄心情地出言相邀。
房玄龄难得地一次没有拿着那些规矩体统什么的说事,紧紧地跟在了李治身后,可是这门一开,这两位正看见王圭双目无神地站在那里,一副受了极大刺激的模样,翁婿俩很无奈地对视了一眼,由房玄龄出面安抚,很快便把脑子转速已经跟不上趟的王圭给劝了回去,然后才相携入宫。
要说起来,这会儿最搞不清状况的,还属今日的祸源李琮。他根本不明白,这些大人脸色变来变去的究竟在想些什么,虽然也稍稍有些忧心会不会替永宁惹来麻烦,但是左右看看身边的这两个人,又觉得应该、大概、似乎、好像出不了什么大事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