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钟后。
原本蓬头垢面的秋梦落经过一番梳洗,终于恢复了几分神智。
“你……是谁?”她端坐在屋内的太师椅上,双手交叠紧张的覆在了双膝上,看向铃儿的眼神中布满了好奇以及一丝丝的恳求,“你……真的相信我吗?”
“你的声音有些沙哑,先喝口水吧?”铃儿朝着她释放出一个善意的笑容,然后倒了一杯温热的开水递到了她的面前。
一开始,秋梦落有些迟疑,可最终她还是接过了那杯水,小声的嗫嚅了一句谢谢。
“邱和死在了你的床上,经过仵作查验,他的确是死于马上风,而你理所当然的被列为了嫌犯。”铃儿看着她的眼睛,心平气和的问道,“你说你不是凶手,可有证据?”
“我……”秋梦落下意识的想要开口,可眼神却变得有些飘忽。
顺着她的视线,铃儿看到了摆在不远处的一幅兰花图。
“老爷……老爷身体一向很好,可那日,他非要点两相欢,结果……我不想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是我真的不是凶手,老爷的死,与我无关。”
恢复了神智之后,秋梦落低声解释道。
“口说无凭,若邱老爷只是死于马上风,你自然是无辜的,可邱老爷的尸体却发生了很大变化,他体内的五脏六腑都被掏了出来……”
铃儿说的云淡风轻,可秋梦落的脸色却在这一刻变得无比煞白。
那种神色的变化,并非是恶心,而是恐惧……
“秋姨娘,你想要自证清白,就要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一字不差的说出来? 若有所隐瞒的话? 对你有害无益,希望你好好斟酌。”铃儿看着她的眼睛,目光灼灼。
秋梦落紧咬着唇畔,脸色很是惶恐不安。
随后不管铃儿再问什么,她都沉默不答。
临走前? 铃儿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秋梦落,你心里也很清楚? 隐瞒案情,不会有什么好结果,虽然我不知道你在惶恐什么,但是我想说机会只有一次? 若等到明日黄昏你还不想回答我刚刚提出的那些问题? 那这案子就会以普通的凶杀案结案? 至于最后的凶手会是谁? 你心知肚明。”
铃儿说完了这番话之后,便转身离开了。
如金她越发的笃定,邱和的死,并没有那么简单。
她转道来到灵堂,命令王大人打开了棺木。
看着躺在棺木里面的那具尸体? 铃儿微微蹙眉。
县衙的仵作分明已经替邱和验过尸体了,死因也很明确,就是男子作过死,也就是所谓的马上风,而且死者是在十分惊惧的情况下突然猝死。
铃儿想了想,决定二次验尸。
无他? 只因邱和的左胸前,鼓起了一个黄豆大小的包。
“这?”王大山面露为难之色,“郡主? 这是否有些不妥?毕竟衙门的仵作已经验过尸了……”
“不知道王大人可曾听说过一句话?”铃儿轻笑了一声,情绪莫名,“狱事莫重于大辟,大辟莫重于初情,初情莫重于检验,盖死生出入之权舆,幽枉屈伸之机括,于是乎决。法中所以通差金佐理掾者,谨之至也。”
王大山面露不解之色。
铃儿低声解释道,“这句话的意思是,在所有案件的审理中,最重要的就是死刑的判决,而要对犯人判处死刑,最要紧的就是要查明案情的线索及实情,而要弄清案子的线索和实情,首要的就是依靠检验勘查的手段。因为人犯是生是死,断案是曲是直,冤屈是伸张还是铸成,全部都取决于根据检验勘查而下的结论!”
“如金邱和一案,乍一看所有的线索都指向秋梦落,可如果她真的是凶手,那她的动机又是什么呢?查案靠的抽丝剥茧的去分析,而不是含糊其辞!王大人,该明白这个道理。”
“更何况此案,谜团阵阵难以解开,我们更要反复思考,冷静分析。若是就这样独断专行,让死者死不瞑目,岂不是太可笑?”
听完了铃儿的一番话,王大山惭愧的垂下了脑袋,“下官无能,自打下官任职淮山知县以来,一直沾沾自喜,以为自己当真做到了以百姓为先,可这段时间下官才发现自己太过糊涂……这些年整个淮山县差不多有近千口人离奇死亡,可下官却听信了所谓的蛇仙报复的传言,以至于下官在看到邱和的尸体时,下意识的就觉得此案与蛇仙的报复有关……如金听郡主一番分析之后,下下官才发现自己错的太离谱了。”
“王大人不必自嘲,你这段时间经历了太多的事情,早已对事情形成了刻板印象,再加上邱和死之后,还被掏空了五脏六腑,你自然会将此事归咎于蛇仙的报复。”
“郡主的意思是,此案与蛇仙无关?”王大山拧起了粗壮的眉头,眼底生出了几分浓烈的不解,“难道邱和的尸体被掏空,是有人作恶?”
“究竟是人还是鬼,总要仔细的查验一番才能知晓。”铃儿轻笑了一声。
正当衙役准备将邱和的尸体从棺木中搬出来的时候,‘重病在床’的邱夫人一个箭步冲进了灵堂,大喝了一声,“住手!”
邱丁氏的脸色看起来很是苍白孱弱,因为生出了怒气,所以双颊上晕染着一股不正常的红润。
“郡主,王大人,敢问你们这是在做什么!”邱丁氏气恼的呵斥道,“我家夫君已经成了这副模样,你们为何还要折腾他?你们就不能让他入土为安吗!”
“邱夫人误会了,”铃儿走到了她的面前,温声解释道,“邱老爷死的太过蹊跷,我们也只是想要仔细的查验一番,以防有所遗漏。”
“民妇听不懂郡主的话,夫君骤然遇害,民妇虽然悲痛欲绝,却也在第一时间去县衙报了案,也曾让衙门的仵作验过尸体了!衙门早已查清了夫君的死因,如金郡主却又要惊扰夫君,究竟意欲何为?”邱丁氏双目猩红,怒气冲冲的指责道,“民妇从前也曾听过郡主的大名,知晓郡主精通于验尸之道,可郡主为何非要惊扰夫君,让他不得安宁?难道就为了彰显郡主的能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