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虞昏睡了整整一夜,直到第二日天色大亮的时候才清醒过来。只是此时她的身子实在太虚弱了,就连抬手都有些费劲。
尉迟靳在她身旁守了一整晚,甚至就连今日的早朝都推了,好不容易闭上眼睛小憩一会儿,一察觉到床上的人有所动作,便又赶紧睁开了眼。
卓虞还未开口说话,他便自顾自地开了口,语气中的担心一个劲儿地往外冒:“虞儿,你醒了。饿不饿?薛云说你伤了元气,他又不敢直接用药,只能给你准备些药膳来吃吃。好在燕窝还能吃,我一早就命人熬上了,这就去给你端来。”
他这一脸急切的模样,简直像个忧心过度的毛头小子,哪有半点儿冷面战神的样子?
卓虞嗓子有些嘶哑,应该是昨日生产时叫喊造成的,又加上一整晚没有喝水,如今自然开不了口。于是她只能好笑地点点头,然后目送着尉迟靳出去。
燕窝熬得太久,已经有些过于软烂了,不过此时的卓虞实在渴得不行,也就没那么娇气,尉迟靳喂过了一勺她就吃一口,不一会儿便将那碗燕窝全都吃了下去。
尉迟靳拿过帕子轻轻替她擦了擦嘴角,当真什么事都不肯让她做,语气和目光比平时更加温柔:“吃饱了吗,要不要再来一碗?”
燕窝滋补,这么一碗吃下去,卓虞体内没什么别的感觉,倒是喉咙像是得了雨露一般,总算能说两句话了。只不过声音仍旧嘶哑得厉害,就连卓虞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她看得出尉迟靳眼里的担忧,也记得昨日她昏迷之前看到的那一眼焦急的模样,便特意安慰了他一番。虽说后者没怎么听进去,依旧围是着她团团转。
卓虞又是好笑又是感动,索性也不再劝说,抬起头左右看了下,却没见到她费尽艰辛诞下的孩子。她这才终于问了一句:“阿靳,我们的孩子呢?”
提起那个几乎要了小妻子半条命的小屁孩儿,尉迟靳虽然心里欢喜得很,但提起来的时候却又总是没好气:“刚被乳娘抱去喂奶了,估计一会儿才能回来。”
那个乳娘卓虞是知道的。当时薛云诊断她的身子弱后,她担心生产之后她的奶不足会挨饿,便与尉迟靳商量着给孩子找个乳娘。后者虽说有些不大愿意让旁人来喂孩子,不过更心疼自家小妻子,因此还是答应下来,不过两三天功夫便寻到了合适人选。
卓虞像是有些失望:“那就只能等着了。昨日生产之后,我意识都有些模糊了,稳婆抱给我看的那一眼其实也没怎么看仔细。”
尉迟靳依旧是没什么好气,但又心疼她,好歹还是把语气里的那点儿不满给忍下来了,只是脸上的神色却并未收敛:“有什么好看的,皱皱巴巴的一团,丑死了。他害你受了这么大的苦,等他长大以后,肯定要让他好好报答你才是!”
他这话总算是让卓虞察觉到了他对亲儿子的那点儿不满,而且还是因她引起的,一时实在有些哭笑不得:“你怎么还跟自己儿子计较上了?”
她这么说了一句,到底还是不忍指责他,索性便将话锋一转,说到他之前那句话上:“其实也不丑。我听嬷嬷说,孩子刚生下来的时候都是这个样子的,等过段时间长开了就好了。等再大一些,就可以看出孩子长得像你还是像我了。”
她的脸上一直带着笑意,说话的时候,话音里也无时无刻不在透露出一种幸福的气息。尉迟靳原本也不是真讨厌自家亲儿子,心里的那点儿不爽自然就随着她这满脸的幸福烟消云散了。
皇后诞下皇子的消息早在昨日卓虞昏睡之后就穿了出去,虽说今日尉迟靳推了早朝,各位大臣来不及祝贺,但各种补品和珍贵的礼物还是一早就送了不少到凤仪宫里来。而且为了防止被这边拒绝,他们居然还是打着各自夫人的名头送过来的,着实是铁了心要向这位皇后示好。
毕竟如今尉迟靳后宫无人,只有这么一位皇后冠宠一时,而她诞下的又是皇长子。吴国皇位这几年虽然接连几番动荡,但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从来都是长幼有序,除非尉迟靳另立太子,不然皇位多半会落到皇长子的手中。虽说如今似乎为时尚早,但不管怎么说,示好总是没错的。
尉迟靳原本正同卓虞说着话,听井言进来禀报各家送来的礼物的时候,一下便懂了那些人要做什么。不过如今朝中已经没了惹人烦的蛀虫,送礼的名单又几乎都是先前剩下的那些老臣们,他们多半只是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而来。
他心里想得明白,便也没怎么生气,只是冷哼一声吩咐下去:“照收不误,他们只要敢送,你们就全都收着。尤其是那些药材,留着给你家娘娘做药膳就是。”
反正那些老臣先前可是跟着落马前的蛀虫多多少少赚了些的,不是顶好的药材也不敢往这里送,没必要白白浪费掉。
他一句吩咐完,又对卓虞说道:“既然他们好东西多,那咱们也不用客气,之后还要给孩子办满月宴和百岁宴,只看他们又有什么表示了。”
一只脚才刚刚跨出门槛的井言闻言差点摔倒,略带惊悚地回头望了一眼前主子,似乎不敢相信原本冷酷无情的他居然会有一天变成守财奴。但是她并不敢说话,赶紧又低着头出去办事了。
就连卓虞听见他后面那番话也不由愣了愣,而后没忍住笑出声来:“真有你的,要是让那些老臣听见你这番话,指不定会被气得吐血。”
他这分明是觉得那些老臣有小错,但又不好明面上整治他们,恰好后者这次送礼送到刀口上来了,不狠狠宰一刀怎么能行?
那些老臣只一心想着怎么巴结她,却不知这次只怕要白白浪费几样珍贵之物做贺礼,还只能把苦水往肚子里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