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虞肯定自己绝对没看错。尉迟靳先前望过来的那一眼虽然没与她的目光真正对上,不过还谁会前一刻还在对那些大臣冷言冷语,下一刻眼中就忽然多出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来?
这人分明就是发现她了!
她语气笃定,好在尉迟靳也没打算隐瞒。听见她后面这句问话过后他便点点头:“其实先前也不确定是你,不过转念一想,如今这宫中侍卫已经被我暗中替换不少,重要些的地方又都是我的人在把守,除了你,旁人也溜不到那个地方去。”
卓虞方才还在猜想是不是她站的位置太明显了,尉迟靳眼力又好,所以才看到是她。没想到人家压根儿连她一片衣角都没瞧见,只凭猜测就知道了她的身份。
她瘪了瘪嘴角,像是有些失望:“什么嘛,我还以为自己是在偷听,没想到却是别人想给我听的。”
“也不全对。”
尉迟靳有意不想让自己的小妻子叹气,于是安慰道:“我并不知道那是你,你也不是提前告知过我要来听的,这也算是……在偷听?”
他有时候真有些不明白小妻子到底是怎么想的,旁人让她听还不高兴,非要自己偷听到的才算好?
卓虞听到他最后几个字的迟疑,忍不住哼了一声,批评了一句:“敷衍!”
虽然他说的好像也有点道理,不过安慰人就安慰人嘛,为什么还非要迟疑那么一下,真是太不用心,太敷衍了!
尉迟靳脸上笑意盈盈,这一声娇嗔落在他的耳中非但没惹怒他,反而让他感觉是小情人间的撒娇一样。于是他干脆也不辩驳,忽然抓住她的手顺着她的话道:“是是是,我的确敷衍。所以为了哄好我家小娘子,我可是一早就让御膳房做了芙蓉金丝卷和白玉糯米糕呢,要不要吃?”
此时还是清晨,在御花园中洒水浇花的宫人不少,听见新皇这般宠溺的语气,悄悄抬头时又瞧见他的脸上居然破天荒带了满脸的笑意,当时惊得差点掉了下巴。
——这这这,这还是那个满脸冷酷浑身上下写满生人勿近的陛下吗?可别是什么山野精怪冒充的吧!
与旁人震惊的神色不同,卓虞又是轻哼一声,不过面上却不再像方才那样故作气愤了,任由他拉着自己的手向前走去,模样傲娇十足:“看在金丝卷和糯米糕的份儿上,我就不同你计较了!不过下次惩治那几个老狐狸的时候,可千万记得告知我一声,我也想去看看热闹。”
她到底还是顾及着周围有不少宫人,说到后面那句话的时候,倒是没忘记凑近一些,把声音压低不少。只是这样的姿态落在旁人眼中,倒有些像是小两口正亲密地凑在一起说悄悄话一样。
这样的想法把不少宫人吓了一跳,然而他们反应过来之后,却只是感叹一声,继续低头做自己的事去了。虽然他们谁都没有开口说话,不过宫里面嘛,能想到的地方其实也就只有那么多。
比如此时此刻,就有不少人心中嗐了一声,然后暗暗道:听说这位虞姑娘很快就要嫁给陛下当皇后了,人家当然算是小两口。只不过后宫从不缺美人,也从来不少心有算计者,这样的恩宠又能持续多久呢?
卓虞还不知道,在她还没真正嫁给尉迟靳的时候,居然就已经有人开始感慨起她以后的遭遇来。这样的感慨,实在是令人可悲又可笑。然而不管叫谁听见这样的话语,也都不会惊讶,顶多只会摇头感慨一句:“宫门深似海啊……”
早朝时那几个老臣做出的举动其实也并非全无益处,至少尉迟靳那番话说服了不少心里颇有微词之人,而余下的那部分,则是被尉迟靳之后不给老臣台阶下的举动给震住了。
他们没有那些老臣的地位和胆魄,又怕被同样这么对待丢了面子,自然不敢再轻举妄动。只能不情不愿地将这份不满压在心里,装出一副十分赞同的模样来。
封后大典不是什么轻而易举的事,而且又加上这算是尉迟靳与卓虞大婚,因此哪怕心里再急着想把卓虞娶回来,可尉迟靳还是亲自与司徒衾翻了黄历,又请钦天监算了个黄道吉日,将婚期定在了一月之后。
因着皇后的嫁衣与别的新娘子形制不同,是直接按照宫里的宫装来制的,卓虞倒也不用按照老人们所说的规矩,亲自一针一线去缝制嫁衣。
当然,按她那一手稀烂的女红,不把自己十指扎得满是窟窿眼儿就算好了,也实在做不出那里三层外三层的一套精致嫁衣来。
只不过她是清闲下来了,原本应该比她还要清闲的尉迟靳却像是不放心别人代劳似的,只要是自己能插手的,就一定不会交给别人去做。尤其是最近几天,就连卓虞都很少能看见他的身影。
“虞儿这是在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就在卓虞走神的时候,忽然从耳边传来一个声音,一下就把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她给不知何时进来的尉迟靳倒了杯茶,这才轻轻笑道:“是司珍房的女官午时送了本册子来,说是让我挑选大婚时的钗环图样,她们好照着差人打造。”
这时距离封后大典还有大半月,打造一套全新的钗环首饰的确完全足够了。若是最后出来的成品不够满意或有瑕疵,也能有多余的时间重新打造一番。
其实这些东西本该在尉迟靳决定封后的第二三天就送到卓虞面前供她挑选的,不过据那亲自送册子过来的掌司说,因为宫中已经数十年没有封后,而先前锦素又因为身份的缘故,是由赵国备下的嫁妆,因此司珍房的珠宝首饰已经数年没有更新过了。司珍房的女官翻遍了库房,最后无奈,这才急忙赶着时间新绘了些图样出来。
这些事情卓虞先前没怎么关注,但也能猜到如今宫中六司只怕都是这么一副陈旧的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