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店小二办事倒是麻利,不出一盏茶的功夫,已张罗好了一桌子菜。只见桌上鸡鸭鱼肉无一不有,甜点小食无一不精。苻融见了,自是目瞪口呆。心中暗想,这大半夜的,难道掌厨的都不睡觉,专为这王国宝整了这一桌子的菜?
哪知那店小二将二人引到桌前座下,歉然道:“事因仓促,又值深夜,只弄了这几道菜小菜。有不周之处,还请二位爷见谅!”说完一躬身,见苻融一脸诧异,脸上便显出几分得意之色来。
又转眼向王国宝瞧去,只见他眉头紧锁,似乎对这菜色颇为不满。随即听他喝道:“怎的,你瞧我是街边叫花子是不是?弄这几个菜,是怕大爷没钱付账吗?”
那小二听了,连连摆手解释道:“大菜倒有不少,只是大厨们都歇息去了。若没有足够多的……恐怕难以请动他几位出来招呼二位!”说话之时,将手指来回搓了几下。意思便是,不出高价,就只能吃桌上这些了。
王国宝是何许人,怎不知那小二意思。随即喝道:“去,把他们都给我叫起来,给大爷多弄几个拿手的菜色。我这位朋友可是……可是火龙门门主,不在乎这点银子。”说完,也不问苻融是否同意,径直催促店小二去了。
那小二听了,自是怕得罪了客官,唯唯诺诺出去叫醒大厨,为他二人准备菜式去了。
苻融见这一桌子菜,恐怕来上十个人也未必吃得完。此时又听他嫌菜式不够好,要另外再加几个菜,心中已是不满。这兵荒马乱之际,那些穷苦之人,连饱饭都难吃上,他却如此挥霍无度。由此可见,此人心中实无半点怜悯之心。心想,等此间事了,须得立时与他分开才是。与这等人相处,时日一长,自己恐怕也会染上这等恶习。
王国宝见小二去了,对苻融歉然说道:“这小二不明事理,照顾不周之处,还请杨兄见谅。来来来,咱们先吃着喝着,大菜不刻便能上来。”说话之时全没将苻融当成做东之人,反倒将自己当成了正主,劝起苻融酒来。
苻融虽是不悦,但想从他口中得知晋朝形势。自己又答应请他吃饭喝酒,自不能失了信誉。见王国宝向自己敬酒,也不多说什么,举起酒杯,与他一饮而尽。
两人吃喝不过一炷香时间,那小二便又端了七八个菜上来。什么猪头熊掌,虎鞭驴肉,直看的苻融两眼发直,暗自伸手在钱袋里抓了一把!
王国宝瞧见他神色,便问道:“不知杨门主做的是甚生意,到开封来又是所为何事?”他言语间颇有嘲笑之色,想是怕苻融付不起饭前,便想激他一激。
苻融哪里不知他用意,随即答道:“实不相瞒,在下贩卖些趣÷阁墨纸砚,聊以糊口罢了。此次来开封,便是为寻狼毫买家。只是今日初来,还未与附近店家详谈,便遇上王兄了。”说完,斜眼去瞧王国宝脸色,看他有甚反应。
这王国宝听他是生意人,心头微宽。一脸堆欢道:“杨兄原来是做狼毫生意的,这你可找对人了。我岳父便是当朝大都督,他这人什么都不爱,就爱舞文弄墨。得,明日我给你休一封书信,问他要不要狼毫。”他言语间视乎与这晋朝大都督关系甚要。
苻融听了,更是心头一震。此人自称是大都督女婿,莫非他说的当朝大都督便是谢安了?这晋朝大都督乃是谢玄之叔,统领淝水之战的谢安。对于谢安,苻融早有所耳闻。心想,若是能从此人口中得知谢安消息,那是再好不过。
见王国宝如此轻巧说出这几句话来,他为人又是这般贪得无厌,喜占人便宜。仍是不信谢安会有这样的女婿,便问道:“不知王兄所说大都督,可是如今统领十五州的谢安?”
王国宝见他脸现狐疑,一拍胸脯道:“怎的,你不信我是谢安女婿?改明日早起,我带你北上走一遭,去拜见我那岳父,瞧我说的可是实话?”他先前一人在院中已独饮了大半壶酒,之后见苻融请客,自是不与他客气,又饮了大半壶酒。到得此时,他已喝了四五斤烈酒了。饶是他酒量好,这才没有醉倒,但言语间已颇有几分醉意。
苻融见他这般神色,便说道:“我师徒三人千里迢迢南下,只为做点小买卖。至于大都督谢安,想他也用不了多少狼毫,咱们不见也罢!”他实是因此人不顾百姓生死,兀自在这里大吃大喝,心中不平,想气他一气。
哪知王国宝听了苻融所言,大叫道:“如此说来,你便是不信了?我实话跟你说了,这岳父我亦是不想见他。他瞧我品行不端,不将我瞧在眼里。我就问一句,我哪里品行不端了?我……”他此时已喝得半醉,哪里分辨得出苻融这是有意要激他。遂将自己与谢安之间的间隙尽数说与苻融听了,其中不免添油加醋,将自己抬高了几分。
苻融哪里能信他这些鬼话,他与王国宝初见之时,便已看出此人并非忠义之士。待得后来与他交谈,更觉此人实是贪得无厌的小人。于他所说,只是一笑置之,并不理会。
凌云齐风二人本在一旁陪酒,对这王国宝早已不耐烦了。只是师父频向二人使眼色,二人这才没与王国宝为难。
只是二人心中均是诧异万分。往日里师父嫉恶如仇,见他二人有甚不善之举,定然喝骂一顿。纵使在生死关头,自己向人抛洒石灰,师父都要斥责一番。而此时见了这王国宝,却任由他这般胡诌。
他二人哪里知道,苻融在秦朝为官多年,这点自吹自擂之事都忍耐不得,又如何能统领数十万秦军?只是苻融为人亦是刚正不阿,于这些大话只是一笑置之,并不与人分辨。
但凌云齐风二人却是他徒弟,日后若行不义之举,岂不是坏了他名声?是以管教二人之时,便倍加严厉了些。
凌云齐风二人自然不知此节,又不知苻融所谋,自是难以理解师父所为。只是师父不开口,二人也只得装聋作哑,自顾自吃着桌上饭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