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袋灵光的人,会在不可控事件或是天上掉馅饼的时候,多留出个心眼来怀疑一下。
比如说狗剩,这家伙虽谈不上多大聪明,但是一些基本的脑子还是有的。
“大郎哥,一会儿县尉要问俺们啥话?”
狗儿道:“就问你矿洞的事,你前前后后的回答他就行!”
“那咱们不保密啦?”
狗儿点点头。
这是属于正常人的小聪明,年纪这么小能猜到这一层已经算是多智了。
再看王小乙。
“狗儿哥,这县尉怎么会无端端的请俺们吃饭啊!”
他能发出这怀疑,得益于他天生爱八卦的性子。
狗儿轻声回道:“因为他要了咱们的石炭矿,感觉到歉意所以才请咱们大吃一顿!”
小乙点点头,“好大一座洞,只一顿肉馒头,太亏了!”
什么是聪明人?那就是在发现疑点后,顺着前后线索,去琢磨,去推测,并且还能猜的八九不离十!比如说行痴。
双手合十道个佛号就对着狗儿道:“小狗儿,你们遇袭与我们无关!与其浪费时间盘问我们,还不如抓紧时间派出人手追查痕迹才是!”
狗儿大惊“大和尚,你怎么知道俺们遇袭了?俺可没对你说过!”
行痴指指狗儿裤脚和袖子,嘴里道声阿弥陀佛。
狗儿跟着看去原来是几片血迹,自己又没受伤,也没接触到刘县尉,那就是死掉的年轻刺客的血吧!
“想那刘县尉那么精明,人手应该是早派出去了吧!”
行痴点点头,道:“那贫僧就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这就是聪明人,在这之上,还有种人叫做妖孽,目前狗儿这群人里还真没发现过,笨蛋倒是有不少。
比如说大傻和其他乞丐!
“狗儿哥,那肉馅馒头大不大?”
“狗儿哥,除了肉馒头还有别的肉不?”
“狗儿哥,俺们吃不完官爷让带走不?”
对于这样的人狗儿一般是,斜视,抬手,张嘴骂:“闭嘴”!
天色刚到了申时初,对县衙里的人来说正是吃下午茶的时候,但对于外面的屁民来说,正是吃下晌饭的时候。
一行十几个人带着各种表情从县衙侧门进到县尉厅里,路上恰好遇到两个公差,用铁链拴着一个不晓得犯啥事的犯人进了大狱。
狗儿看看身后一群人心道“这群人里若有谁没听了自己告诫,对外人多了嘴,过一会儿,估计也得被县尉给抓进去吧!”
到了大厅县尉没在,听门口值守的两个甲士传话道“让去督捕房!”
狗儿就带着一行人去了捕快房对面的几幢房子里。
把门的捕快或许是识得自己,也或许是早得了命令,直接带着自己去了最后面的审问院。
前后各十步的大敞间,被屏风隔离出十多个小空档,每个空档里都放着一个小矮桌,上面摆放着一大篮子冒着热气的肉馒头,旁边是几碟美味的精肉,并一壶甜酒。
桌子前后只有两个蒲团,上面各坐了一个眉慈目善的小老头,看打扮像是后宅的仆人,一个个笑呵呵的正看着狗儿这群小娃子。
离的最近的一个老仆,对着狗儿旁边的大傻招招手道:“来来来,那大个子,让老汉来伺候你吃酒,你看这馒头正香着哩!”
大傻咕咚一声,忍不住的咽了两口口水,前走了两步,想了想,又回头看看狗儿。
狗儿欣慰的点点头道:“去吧,让老丈陪着你一起吃!记得吃啥答啥!”
大傻道声好的,就开心的坐在了蒲团上,老仆笑笑,起身给他面前的碟里夹过去个肉馒头道:“这大个子,好壮实,来先吃个肉馒头!”
大傻一口吞下,老仆额一声,就又夹过去个肉馒头,不等他开口,大傻又吃了。
老仆道声好胃口,就夹过去片肥羊肉,大傻大喜,拿起筷子就塞进了嘴里,眯着眼睛细细的咀嚼。
周围几个娃子齐齐的咽个口水,羡慕的看着大傻。
“来来来,小娃娃,你来老汉这里,老汉这里的甜酒最好喝!”
后面小空档里几个仆人纷纷举着手里的食物招呼着众娃子。
看几个娃子迫切的望着自己,狗儿叹口气道:“去吧,畅快的吃吧!他问啥你们就畅快的回答他便是!”
一群娃子撒个欢就各自寻找个桌子坐了上去。
狗儿见他们都吃着开心,心里默念一句“毒药还是甜酒,就看他们有没有说漏嘴了!”
几个娃子走了,廊道前就剩下行痴和自己了。
行痴咳嗽一声就道:“我也坐过去吗?”
狗儿正要回答,后面就走来一人抢先回道:
“行痴师兄,你跟随师弟来吧!”
狗儿抬头一看,吆,也是个光头和尚。
见行痴跟着这突然出现的和尚走出了大厅,狗儿暗自琢磨。
这几天行痴与自己形影不离,自己是相信他的,但是刘县尉不相信啊!
看那年轻和尚的步伐似乎也是个会武艺的,估摸着是特意请来对付行痴的吧!
若是无事大家谈谈佛法,若是露馅,那就是全武行。
能这样既不伤情面,又问了案情,也不知道这刘县尉用了多少心思。
“咳咳咳,小狗儿你跟我来!”
几声咳嗽叫醒了沉思中的狗儿,抬头看去见是刘三郎。
狗儿就抱拳拱拱手道:“三哥,咱们坐那个桌?”
刘三郎张嘴就道:“呸!满脑袋竟想好事儿,外面忙成一锅粥了,你还有心思在这里吃喝?我都没的吃!快跟着我走!”
狗儿:……
“好吧,三哥俺这就走!”
最后看了眼正在大吃大喝的小乞丐们,心里道声“保佑”,便走出了门。
出了门,低头跟着他好一顿走。
得亏狗儿最近这几天一直在衙门打转,虽然不晓得每个房子都是用来干嘛的,但是这路还是记熟了。
看着周围环境,似乎是通往后宅的小路,狗儿就明白了应该是要见刘县尉。
果然,刘三郎直接带着自己进了县尉跨院。
还是那梅花下,这一次桌子上没有大鱼大肉只有一些点心和茶水。
刘县尉正坐在主桌子上端着茶碗喝水,见狗儿来了就伸出手指指暖座。
狗儿施个礼就规规矩矩的坐在下首。
一旁的刘三郎没有坐,直接到了他跟前道:“县尉,他们已经开始了!”
刘县尉点点头道:“外面呢?”
“外面也安排好了,赵捕头和姚师父各自带着几个善于追踪痕迹的捕快追去了。”
刘县尉放了茶碗道:“消息可有透露?”
刘三郎提着茶壶给他倒了茶道:“没有,就说您下乡遇到了飞毛贼!”
刘县尉努嘴指指后面屋里道:“她们呢?”
刘三郎嘴一歪道:“仆人们都瞒着呢,但是几位婶娘可瞒不住啊!”
咳嗽一声刘县尉道:“她们自不必管,我会告诉他们莫乱说!”
这边风起,那边云动。
乱坟岗南侧唐家村祭祀庙里,七个穿着粗陋棉衣,手掌茧子,额头皱纹,一看就是泥腿子出身的老汉正坐在上首的一排凳子上。
在他们前面的泥土地上,跪着一个三十岁的汉子,那汉子时不时的呲呲牙,因为他的后背和前身上都裹着几层裹伤布。
正中间坐的是唐家村的村正,唐老大,左手边是唐老二、老五老六!右手边是唐老三、老四和老七!
自打他们七个坐在这上面,原本和蔼老农的气质突然换了模样。
啪,一声响!正中的唐老大,用力的拍着座椅上的扶手对着厅前跪着的人道:“唐小二,你跟左右这群叔叔伯伯仔细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有小三到底是怎么死的!”
跪着的唐小二嗫嚅了下嘴唇道:“回爹爹!”
“不要喊我爹!喊村正!”
唐小二撇撇嘴道:“禀村正,俺和小三都藏在洞道的隐蔽角落里,就等着找时机刺杀那狗官,不曾想,一个小娃娃跑过来捉老鼠玩,就发现了俺们,匆忙出手间只刺破了狗官的胳膊!不过没关系,俺剑上摸了毒药,想那狗官若过了今晚再不治好,那条臂膀也就没用了!他若是废了胳膊这石炭矿洞也就开挖不成!俺们这村子也就能保得住了!俺……”
“住嘴!”居中的唐老大见他嘚吧嘚吧的还要说,就狠狠的拍在扶手上止住了他。
然后扭头对着右手边的唐老三道:“老三,你还有什么问他的!”
唐老三红着眼圈先对着唐老大拱拱手,就扭头对着厅前的唐小二沉声道:“小二,你与小三一起长大,一起学武,连出任务都是一起,这些年来虽不是亲兄弟,但胜于亲兄弟!叔叔我不会多想,这几十年来为了阻止各方势力来开采这座石炭矿,我们的儿郎死了不下二三十个,唐家村也成了附近远近闻名的‘寡妇村’!”
“小三死了,我不怨你,我只是想问你,这小三是怎么死的?”
唐小二原本谁都不在乎脸,自听他提起唐小三这表情就是哀伤难受,抹了把眼角的泪水,对着他道:“三叔叔,当时我负责刺杀,他负责掩护,我一击没成就退了回来,知道任务失败就想把引来官差的小娃杀掉,有两个捕快就出来救他,我缠住一个,他拦住一个!”
“我本想斗败了手里的捕快,再去解小三的围,不曾想,与我打斗的捕快难缠的很,走了百十招都甩不脱他,那边的小三就被一个红脸膛的捕快用刀砍翻在地,成了人家的俘虏,我见他始终不肯咬碎嘴里的毒药,就,就……”
往下的没有说出口,这堂上的人都已经是明白。
唐老三红着眼圈道:“罢了罢了,都愿他没福气生在了唐家村,也怨他练武总是懈怠!艺不如人,丧命了也不能怨别人!”
说完就抬头对着唐小二道:“对了,他尸体怎么没带出来?”
不待唐小二回答,就听着对面“啪”的一声响,一个粗嗓门喊道:“唐老三,你什么意思,是嫌小二没陪着你儿子一起死在山洞里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