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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祖传(1 / 1)

秦皇后长叹一声,躺下去,闭上眼眸没再说话。

夜听枫回头问海棠,道,“采香可回来了?”

见海棠点头,夜听枫起身告退了。

于是,一人前去的夜听枫,回去进身侧又带了另一个人——秦若兰。

夜听枫回到凤阳殿后便称累,不再召见怡景宫中的妃嫔,将秦若兰扔到偏殿后自己钻进寝殿中,将早晨得到的那块玉佩拿出来细看。

成色上等的羊脂玉,打磨成环状。环壁上,镂刻了展翅欲飞的凤凰,长长的九尾绕在环身的两侧,甚是精巧好看。

夜听枫将其拿在手中细看,看了半天亦是没看出有何妙处。左右,就是宫中常见的物件儿。

建宁帝手中紧握着一块,难道意思是这玉佩是一对,两人一人一块?

可他们一人一只,可以配成对的东西多了去了,建宁帝怎么会对着她笑得那么灿烂?

左看右看看不出究竟,夜听枫将玉佩拿在手中闲晃。

慢慢的,有了困意,将玉佩丢到了一旁,卧在床榻里睡了过去。

待夜听枫再睡醒时,秦皇后身侧的吕妙儿,已经被建宁帝下旨封为了正六品妙美人,赐居在画凉宫的紫月阁中。

采香指着偏殿的方向对夜听枫笑道,“公主,皇上的旨意传遍后宫时,她的脸色沉得和什么似的,只差砸东西了。”

夜听枫闻言大笑。

秦若兰到她这里来本是想拨得头筹,一举为妃,却不想到底还是落在了吕妙儿的后面。

未时,秦若兰到正殿中给夜听枫请安。

平日里建宁帝下了朝便往凤阳殿中来,已是后宫皆知的事情。秦若兰这样,无非是想借机多在建宁帝的身前多走走。

夜听枫自是知道秦若兰的意思,也没挑明,就任秦若兰在外殿中坐着。

快用晚膳的时候,打伴的花枝招展,香气扑鼻的秦若兰终是回了偏殿。

秦若兰没有品级,在夜听枫没有刻意挽留下,不能同夜听枫一同用膳。

可偏偏就是这个时间,建宁帝来了。

秉退了左右的宫人,建宁帝同夜听枫坐下来,就如正常人家的夫妻一般用膳,难得的安静。

用完膳后,建宁帝同夜听枫回到内殿中,殿门一关,说起悄悄话。

建宁帝关心的是夜听枫怎么能让一个外人——秦若兰住到凤阳殿中来,夜听枫关心的则是,那块玉佩到底有什么名头。

建宁帝听后一笑,命问晴用青花搪瓷大碗端了一碗净水来。

将自己的玉佩交到夜听枫的手心上,建宁帝笑道,“枫儿,你看看这块。”

夜听枫仔细看建宁帝的那块,和她得的那块玉佩同样大小,不同的是环壁上镂刻的是一条腾云驾雾的龙。

左看右看看不出名堂,夜听枫将两块玉佩放到一起轻晃,听它们轻碰的响声,笑道,“真是好漂亮的一对龙凤玉佩。”

建宁帝知道夜听枫没有看出来,从夜听枫的手中接过玉佩,挽起袖摆将其放在了水碗里。

命问晴将内殿中的烛台熄灭,只留一盏后,建宁帝将夜听枫抱到自己的怀里,让她看碗内的玉佩。

夜听枫双眸一亮,终于发现不同之处了。

这两块玉佩皆是明暗两雕。拿出水时,龙佩是龙佩,凤佩是凤佩,可一入了水,龙佩却变成了凤佩,凤佩变成了龙佩。

这还是次要的,重要的是,龙佩的凤形中,暗雕了一个小小的慕字,而凤佩的龙佩中,则暗雕了一个小小的哲字。

如此精细的雕功,夜听枫见所未见,她深知这不可能是大月的手艺。

恋恋不舍的将目光从水中的两块玉佩上移开,夜听枫回头问建宁帝,忍不住眼中的笑意,“完颜哲,这两块玉佩的雕功如此精细,你是从哪里找来匠人?”

“这个……”建宁帝看着夜听枫熠熠生辉的水眸,笑道,“这是祖上传下来的……”

“骗人!”夜听枫伸手轻拍了建宁帝的胸膛一下,道,“祖上传下来的玉佩,怎么可能有你我两人的名字。”

“是啊,祖上传下来的东西,怎么会有你我两人的名字?”建宁帝将夜听枫搂在怀里,笑道,“枫儿,看来咱们这姻缘,是祖上早定下来的了。”

夜听枫趴在建宁帝的怀里,笑得异常开心。

不管这对玉佩是建宁帝请人特别制作的,还是真如建宁帝所说祖上留下来的,总之,心意她收到了。

当夜,完颜哲在风阳殿中留宿。

次日建宁帝起床上朝时,夜听枫的玉手轻轻的攥着建宁帝的寝衣,嘴角全是笑意。

建宁帝轻吻了下夜听枫的额头,细语道,“枫儿,我要去上朝了。”

夜听枫如猫一样睁开眼睛,对建宁帝甜甜一笑,松开小手。

夜听枫看着建宁帝笑得柔柔的笑颜,满足的闭上了眼睛,她想起身帮建宁帝更衣,可等她在梦里笑够再睁开眼睛时,窗外的太阳已是升到了半空之中,阳光穿过雕刻成百合花壮的窗柩照进寝殿,落在地面,细看之下,可以看到光束中上下沉浮的细小灰尘。

坐在一侧绣兜肚的采香见夜听枫醒了,笑道,“公主,您可是起身?”

夜听枫在床榻里伸了个懒腰,问道,“什么时辰了?”

“辰时一刻。”采香放下手中的花绷,站起身将纱帐撂了起来,“皇上走时说公主劳累,不必早叫公主起身。”

夜听枫脸上挂了丝羞红,对采香道,“去准备水吧。”

采香抿嘴一笑,出去了须臾,同问晴一起进来了。

两人服侍着夜听枫梳洗时,石蕊从外面走进来,稚嫩的小脸上破天慌的挂了一丝嫌恶。

采香惊讶,石蕊到凤阳殿中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如今这样有了表情,还是第一次。

问晴对石蕊轻声问道,“石蕊,发生什么事了?”

石蕊声音冷冰冰的道,“那个大小姐,已经到正殿中来过两次了。”

石蕊口中的大小姐,便是秦若兰。

建宁帝到凤阳殿中来留宿,秦若兰连袍角都没有见到的事被姚远有意无意的传播了出去。

眼下,秦若兰已成了一个笑话。

昭月夫人有倾城之貌,秦若兰的蒲柳之姿怎会让建宁帝入得了龙目。倒不如似妙美人一样待在秦皇后的身侧,还能得到几分注视。

“来便来,你轰出去就好了。”采香看着石蕊冷若寒霜的小脸,道,“何必同她这样生气?”

石蕊抬头看了眼采香,没有回话,而是将目光落在了夜听枫的身上,甚是认真的道,“主子,真的可以轰出去吗?”

夜听枫扶着玉钗的手一顿,想了须臾后,对石蕊笑道,“若她有不敬之处,你可以将她轰出去。”

她夜听枫不是秦皇后,要对这个身后有大世家的女子礼让三分。在关雎宫中她已是给了秦皇后足够的面子,如果这个秦氏若兰胆敢在她的宫殿中放肆,她还真没有惯着的理由。

石蕊在眼中露出一丝冷笑,对夜听枫童声童气的回道,“主子,奴婢知道了。”

说罢,昂着小小的头颅,转身出去了。

问晴看着石蕊的背影,对采香道,“今个儿石蕊是怎么了,平日里和个木头娃娃似的,今日怎么就和那个刁蛮的大小姐置上气了?”

采香连连摇头,将手中的一对碎玉耳环挂在了夜听枫的耳朵上,“石蕊的想法,我可猜不到。”

石蕊的想法,采香和问晴自是猜不到。石蕊这样厌恶秦若兰,只因这秦若兰的作派行事像极了柳家的嫡二小姐,那个让她心中泛起浓烈恨意之人……“

秦若兰被石蕊撵出了凤阳殿。

对,是凤阳殿,整个凤阳殿,不是凤阳殿的正殿。

当夜听枫听到这个消息时,秦若兰已是在凤阳殿的外面含泪欲泣的跪了良久。艾绿色的宫装上沾满了水渍,样子柔柔的,眼中却闪着浓浓的恨意。

夜听枫没有去外面看秦若兰的这副模样,而是进到内殿中坐下,然后命姚远将石蕊叫了进来。

石蕊昂着小脸,眼中露出一丝得意。带石蕊进来的姚远,则是憋笑憋到双肩颤抖。

夜听枫不明所以,对姚远问道,“姚远,这是怎么了?怎么好端端就把人轰出了凤阳殿跪着去了?”

姚远轻咳一声,对夜听枫恭敬的道,“主子,若兰小姐不知规矩,坐了宝椅。”

凤阳殿中的宝椅,是一宫主位才能坐的。温昭仪身为正二品妃嫔,也没有资格坐上瑶华宫的宝椅。

秦若兰如此,已是失礼至极,杖毙都不为过。

夜听枫眼中露出疑惑,秦若兰再不将自己放在眼中,她在入宫之前也定是熟读宫规吧,怎么可能往宝椅上坐?

“说详细些。”夜听枫对姚远又道。

“这……”姚远又看了眼石蕊,对夜听枫低头道,“主子,当时奴才并不在殿中,只听了石蕊这样说。”

“石蕊……”夜听枫回头看石蕊。

石蕊站到了夜听枫的身前,昂起头,小脸上带着不卑不亢的神色,道,“主子,她就是要坐宝椅,奴婢才将她轰出去的。”

“就是要坐?”夜听枫挑起嘴角,笑了,“也就是说,她没坐?”

“难道还真等她坐上去吗?”石蕊稚气的小脸上带了一丝茫然,嘴硬的回道,“那,奴婢就要乱棍把她打出去了。”

采香和问晴也忍不住了,皆是别过头去闷笑了起来。

夜听枫轻咳一声,没忍住,也笑了。

虽然知道石蕊这算没事找事儿,可她心中却说不出的痛快。

笑够后,夜听枫对石道,“石蕊,你做的没错,一点错也没有。不过……”夜听枫话锋一转,挑眉道,“这一个月你不能出凤阳殿了。”

石蕊一脸的无所谓,凤阳殿大了去了,她平日里若不是去看知柳,鲜少出去。

夜听枫抬头,对姚远笑道,“你出去,亲自将秦若兰送还给秦皇后。将秦若兰不知规矩的事,细细的说上一说。她被石蕊赶出去的事,传扬开。至于石蕊,便说我命人打了她两棍,关了她一个月的禁闭。”

将秦若兰送还给秦皇后,是做实了秦若兰无视宫规的事实。说处罚了石蕊,则是给了秦皇后三分薄面。

毕竟秦若兰是秦皇后的嫡妹,有她一宫主位娘娘发脾气往出轰的,没有一个小小宫女往出轰的。

于是,秦若兰迈进凤阳殿想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心愿还未达成,便被看她不顺眼的石蕊中轰了出去。

她,成了后宫中彻头彻尾的笑话。

秦皇后被此事气得浑身直哆嗦,肚子几次抽搐疼痛。她下懿旨,命秦若兰罚跪两日,抄宫规百遍,以示薄惩。

秦若兰却是满腹的委屈,她明明只是想走近两步看看宝椅两侧的珊瑚树,却不想还未走近,便被一个小宫女泼了一身的茶水,指着鼻子轰了出去。

她身为嫡女十五年,何曾受过这等羞辱。

而那个罚她跪,对她百般呵斥之人,不过是一个小小妾室所生的庶女罢了,身份哪里有她尊贵。

建宁四年正月初二下午,秦皇后传话给秦国丈,命其入宫将秦若兰带出宫去。

对于秦若兰此等举动,秦国丈便是再想嫡女为后,也不敢让其再在后宫之中待了。

秦若兰此等嚣张的性格,太容易为秦家惹祸了。

当日,秦国丈便给秦皇后回了消息,三日,三日进宫将秦若兰领出宫去。

届时,秦国丈会再带进一位秦家女儿。

同秦皇后一样,是庶女,可其生母,却是世族王氏之女。

秦皇后听后气得肚子又抽了两抽,她为一国之后,秦国丈还是轻视她们母女至此。

说到底,就是因为她的外祖母身份低贱。

秦皇后的外祖母何氏,本为月楼中训练出来的艳妓。

何氏随军出行,侍奉在谢远行身侧,才生下了秦皇后生母谢氏。

何氏生下谢氏,谢氏入了谢府为主,何氏却依旧为妓。后来,谢远行将其送给了当时的部下许靖存。何氏在许家又诞下一女,便是三公主的生母,始元帝时的许容华。

秦皇后在秦家身份低下,若不是当初许容华在宫中多番通融,也不会进宫为婢,侍候在当时年幼的晋王身侧。

对许容华,秦皇后心中存了两分感激,所以才会对三公主的无理多番纵容。

大月人对艳妓没有过多的歧视,可在贵族中,艳妓却依旧是低贱的存在。何氏没因为她为妃的女儿,为后的外孙女儿而提高分毫地位。她的子孙,却因为她而受尽轻视。

就在秦皇后等着三日后秦国丈能进来将不知礼数的秦若兰带出宫去时,建宁帝在关雎宫中‘偶遇’了跪在宫门前悔过,哭得梨花带雨,我见忧怜的秦若兰。

建宁帝四年正月初四,建宁帝封秦氏女若兰为正七品兰良人,赐居瑶华宫的凝香苑。

瑶华宫中无主位娘娘,只有一位温昭仪。秦若兰的种种作为已传遍后宫,温昭仪听闻秦若兰居到她的宫中后,头嗡的一声便痛上了。

为妃为嫔,本是秦若兰的所想所要,可她心中却无一丝喜意。

只因,吕妙儿是正六品的美人,而她,是低一品的正七品良人。

再加上建宁帝于建宁四年正月初六的宫宴后先临幸了妙美人后,秦若兰心中身为嫡女的娇惯性子,完全被激发出来了。

兰良人这样左三番右四次,明里暗里的乱闹,让后宫妃嫔将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一时间倒是忘记了正在孕中的乐充容和芸容华了。

秦若兰越是嚣张,夜听枫越是乐呵。

秦若兰劳的不是别人的心,而是秦皇后的。不过半月的时间过去,本已是将身子养好的秦皇后,又病弱了下去。

本已消失近两个月的害喜状况又回来了,吃一口吐两口,就连喝下口茶水,都能吐个翻天覆地。

秦皇后的身子越是赢弱,谢秦两家越是觉得秦皇后的后位坐不久了。

谢家还好说,毕竟妙美人为人低调,甚合谢远行的心意。秦家却是坐立不安了,深怕秦皇后万一薨了,凭着秦若兰的性子难以为后。

于是,正月十六的宫宴上,受邀出席的秦国丈又给秦皇后带进来两位妹妹了。

年长一些的十五岁,比秦若兰小上半岁,名唤秦若水,是侧室王氏所诞下的庶女。年幼一些的,一十四岁,名唤秦若婷,是侧室姜氏所诞下的庶女。

看着宫宴后留下,被小宫女引领着送到关雎宫中的两位佳人,秦皇后欲哭无泪。

建宁四年正月十七,秦皇后称病。

秦国丈此举,让谢远行深为厌恶!

秦皇后的皇后之位,是凭着他谢远行助建宁帝为帝的功劳而来。秦家何德何能,又有何颜面往后宫之中送秦氏女儿?

建宁四年正月二十,建宁帝留宿凤阳殿。

烛光下,建宁帝坐在美人榻上拿着一本折子细看,夜听枫则持着狼毫,在小几上铺着的半张宣纸上将谢秦两家剑拔弩张的关系图画了下来。

建宁帝偶一抬头,见烛光下的夜听枫轻咬着樱唇正在冥思,一缕发丝含在嘴角,沾了些许口水。玉手沾了墨迹,托在香腮上,衬得肌肤如玉。

低眸一笑,建宁帝伸手将夜听枫嘴角的发丝拿了下去。

夜听枫抬头,正看到建宁帝柔柔的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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