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承蒙道长相助,实在是我苍澜国国民之幸。”
王座上太平公主听到白术这话,带着一丝感激又略带伤感的眼色,仔细打量了封晟全身一番。
她人正想站起身来干些什么,却被别人捷足先登:
大臣里一高大男子站了出来,率先对着封晟轻轻鞠了一躬以示感谢。
看此人素衣戴冠,看起来很有书生文质彬彬,儒雅随和的气质,粗略看来应该是文臣;
可仔细探查一番,才知道此人修为乃是这里君臣中最高的一位,已经达到了揽星境一重天修为。
不过同封晟这种根正苗红的修士还是有着诸多不同,此人真元气息虚浮,肉身力量、神魂等同封晟相比简直就是天差地别。
这身修为想必多半也是服用丹药强行提升上来的吧。
“道长,我来为你介绍一番:
这位是我苍澜国第一强者,也是我十大圣人之中统领本国大军的骠骑将军项龙,也位列十大圣人之首...”白术滔滔不绝跟封晟介绍一番他的这位异姓大哥。
话说得多了也是让对方难为情了起来,频频摇头,推辞道:
“不过是白术医圣的溢美之词,又怎么能当真,而且偶然所得,靠着外力得来的这点微末道行,又岂敢在道长这样的行家里手,仙家人物面前卖弄,贻笑大方。
也是让你见笑,请勿嫌弃...”
一番说辞不卑不亢,给人以无限好感,倒让封晟不得不点头称是。
“你谦虚了。”
“方才在大殿之外就听到这儿一阵争辩,在下唐突一问,不知是否是就月胥山妖狼一事?”
说着,封晟朝着这位苍澜国女王半弯腰鞠了一躬,脑袋点了点,以示问好,就连下跪磕头都没有,非臣非贤,也不可能让封晟他行这般大礼。
如此这般也没有引得这位太平公主多少的反感,反而戳中她的软肋,人一下子难为情了起来,脸羞红了个大半:
“家丑不可外扬,如此这般执行不力让道长你见笑了。”
“除魔卫道,匡扶正义当是我辈修行之人之本分所在。
贵地本属于凡人国度,却因修士而遭此横祸,若是不知道也就罢了,既然遇上,那就不能再坐视不管了...”封晟执拗脾气上来了,也不管身旁小灰灰不断推搡自己,暗示不要说下去,却依旧挡不住这番“热情”。
听完封晟这一番话,这太平公主却并为表现得有多么欣喜若狂,反而可以说是不悦。
这又是个什么意思?
且先不管你们这苍澜国同那月胥山之间是个什么样的关系,但现在因为这些个矛盾,使得你苍澜国的子民,随时都有可能面临被妖兽屠杀的危险和下场。
自己好心替你们解围,破除这月胥山的威胁,难道这不是一件幸事?
难道你以为自己一介路过的游客,会干预你们这弹丸之地的蝇营狗苟,谁人稀罕啊?
自己做的难道有什么不对之处,才让你有如此这般表情?
没等王座上正襟危坐着的太平公主发言,骠骑将军项龙倒是先出来打了个圆场,喜笑颜开说道:
“道长这般心怀天下,怜悯众生,正直不阿,秉性之纯良实在是苍生社稷之福,也实在是让人佩服。
此次道长路过我苍澜国并能够出手解围,实在是我国之一大幸事,福缘深厚国运昌隆。”
“我苍澜国与之月胥山多年来一直和平相处,相安无事,也自知自身力有不逮,难以对抗得了这么一个庞然大物。
然我愈退则彼越骄,肆意横行,霸道残忍,辱我一国之尊严,更屠戮我国之子民,断难相容。
开此国战,不求毕其功于一役,但为万世之太平尽绵薄之力,我等作为臣子,更是义不容辞,身当士卒,马革裹尸。
本焦虑与大战将启,我苍澜国子民兵卒损伤将难以估量,幸得道长相助,实在是天赐福音...”
有了这大将军此番带头作用,群情激昂,大臣纷纷附议。
在大将军项龙话音刚落,就有不下七八个大臣陈情表令,附议支持。
虽然不知道这些个人中有多少是同大将军项龙一道,同属于十大圣人之列,但也能够管窥蠡测,大致摸清大将军项龙在朝中声望如何。
在大臣们待在原地议论纷纷,七嘴八舌说个没完的时候,一老者挪动下自己的位置,站了出来,看他这副模样应该是治学的大家。
老者一出,群臣吵闹当即停了下来,静静聆听先生之教诲。
只见他朝王座上的女王行君臣跪拜之大礼,拜了三拜,这才缓缓张开口说道:
“民乃江山社稷之本,民心安则天下定,天下定则国运昌隆。
今西北妖狼为了一己私利,兵戟攻伐,越过双方盟约之底线所在。
方才大将军所言极是,老臣也附议,开国战,伐无道,诛妖邪!”
虽同这位老先生素无交集,但是他的这一番话却是同封晟心中理念不谋而合,赢得封晟自己点头称是。
这里大臣绝大多数都是持请战这么一个态度,少有反对之语,那刚才封晟几个在大殿外听到的争辩吵闹声又是做何解释?
难道是群臣力谏女王陛下?
也不知道是有了封晟的加入,使得原本平衡的天平不自觉倒向了一边;
又或者是事情原本已经快要柳暗花明,得出个结果,碰巧能让封晟见证一番,在群臣齐心之下,王座上的女王陛下难拒众情,不得不做出妥协:
“各位大臣之所请自是合理,同月胥山一战乃是不可避免。
只是国战一事,兹事体大,关乎国计民生,兴衰存在,每一个细节都需要经过万分之考量,将一切不必要的损失提前规避,减少伤亡,个中细节还需从长计议...”
不战则已,战之必胜,而且还得以最小的代价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话说着,王座上的太平公主目光朝着大殿外望去,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草草结束这朝会:
“天色已晚,个中细节也是难以有个定夺,还是改日再议。退朝吧!”
她又转过来对封晟说道:
“道长今日奔波劳累也是辛苦了,我已经让人备好厢房,供道长你歇脚;
到时候同月胥山一战,还是道长多多发力,相助我们一二...”
“嗯,这样也好。”
也既然对方已经把话挑明,态度这么明显,封晟自己也不好强逼些什么。
而且如何帮忙最为稳妥,不留后患也还没有想好,他也需要一点时间进行思索。
没过多久,大殿外便有人走了进来要带封晟两个下去歇息了,不是别人,正是那个高冷的龙飞大将军。
...
龙飞在前面带路,在前往厢房的路上,就刚才封晟的表现,让小灰灰不得不提出疑问:
“喂,我说封晟,你这样做真的好吗?”
“嗯?我这么做有什么不对?
我替她解除外患,护卫周全,难道还不符合她的利益所在了?
如果她是在担心我会干涉她苍澜国政治,威胁到她的地位,大可不必;
又或者说我怂恿她开启战端,她担心会让她苍澜国的子民无辜牺牲性命而拒绝?
我一人能抵千军万马,不敢说将月胥山的妖狼全部收拾了,但将伤亡控制在可承受的最小范围之内,还是有那个信心的,再配合战术谋略,她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而且战争哪有不死人的说法,因为不愿出现伤亡,就得让自己和自己的子民永生永世做他人的奴隶,这样才是好?...”
“还真是无语了,错都不知道自己错在哪了,反而振振有词,义正辞严的。”小声嘟囔一句,小灰灰这才平复下心情,缕清思路跟封晟说道,阐述自己的观点:
“也许你说的就是这么一个事实,但这也只是你以为,并不见得人家也这么想。
如果人人都按照你以为的那样看待事情,那这世界哪里还会有那么多的纷纷扰扰?”
也许是怕封晟不信,或者空口无凭,小灰灰便提供证据进行佐证一番:
“当时在大殿之上,也不知道你注意到那太平公主的脸色没有,哪里有半分信服、坦然接受的模样,分明就是惧怕于你的淫威而不得不屈服,甚至有点要吃人的感觉。
在下面看得我是胆战心惊,把我的小心脏都快吓得不要不要的的了...”
说到这儿,封晟不禁驻足停了下来,一副“有吗”难以置信的模样:
虽然小灰灰这家伙说他为那太平公主吓得慌神错乱很明显有众多夸张的成分所在,但也能够反应一二。
“你还真就别不信。再有就是你我这待遇了,看现在我们两个即将被带往的落脚地方,想必也不会好到哪儿去了:
你这般冒犯对方,人家还不耍点手段膈应膈应你啊,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环顾四周,曲径通幽,小亭依翠,人气都比别处少了许多。
可以想象两人暂住的厢房那是一个破旧,四面通透,八面来风,谓之不耽误道长你的修行,更好的融入自然,天人合一。
也就勉强能让你我有个遮蔽的地方就不错了,小灰灰心里这么想着。
在前头开路听封晟和小灰灰二人谈论颇多,让龙飞大将军都忍不住插上那么两句嘴,只是话到嗓子眼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许久才憋出来那么一句话:
“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女王陛下是怕扰了两位的清休,这才选择这么一处僻静之所。
这儿环境优美,空气清新,是整个皇宫的一大如诗如画之地。”
“是,都快赶得上原始森林哪里来得还不环境优美,空气清新?”小灰灰小声嘟囔回应一句。
想到之前他对这龙飞大将军的不对付,这般毒舌也就不是什么大惊小怪的事情了。
他这般低语也不知道对方是不是听到了,应该是听到了吧,不过还不过瘾,小灰灰继续说道:
“不过就这破烂的皇宫,也不足为奇了。”
仔细看看四周,这皇宫的建筑还颇为久远,古朴,联想起在进入皇宫之前,同永安城周边的建筑风格也是颇为不同,可以想象年代之久远,简直就是一件老古董,甚至不少地方还有点残破。
只是这个“破烂”一词,说的也有点过火了。
“...”
如果不是医圣白术大人亲自引荐,而且作为证人,见证封晟两人击退月胥山的妖狼大军,怕这龙飞大将军都要以为,封晟他们是从哪里冒出来进行坑蒙拐骗的神棍,想要进皇宫来诓骗一番,享受荣华富贵的了。
听到小灰灰这般磕碜自己,龙飞不服气辩解道:
“这叫艺术,懂不?而且公主殿下秉承先皇遗志,勤政爱民,不骄奢淫逸,提倡节俭,以之为本,治国之纲要...”
“节俭自是美德,却还不是评判一个君主优劣的首要标准。
而且什么是勤俭?每天粗茶淡饭,粗布麻衣,还是住破茅草屋?”
听完龙飞的回答,封晟饶有意味点了点头称是,却又不禁摇摇头,对此并不算太过满意,侃侃而谈:
“对外强军安邦,抵御外侮;对内政治清明,河清海晏;经济发达,百姓富裕,这才是评判一个君主称职与否的首要标准,其他都可放一放。
这也就是君主的职业与本分,其他的美德优秀的品质都得建立在这之看清自己的定位,切勿越俎代庖,否则不就是主次不分?”
封晟这话说的也是够清楚明白了:
你苍澜国这位太平公主也许真的秉承父志,立志做一名明君,她也切实做到了贤良淑德,但是离一名合格的君主,那还差得远呢:
在你苍澜国子民遭遇外敌侵扰(你也大抵有了能够反抗),你却选择畏缩退让,谈什么节俭的美德?
一个不合格的君主却让人对其歌功颂德?
封晟这话虽然让人一时间难以接受,但是却又不置可否。
“而至于节俭?同样一件事物在不同层次的人手里,不同时期也就有不一样的意义:
鲍鱼鱼翅,对于每日粗茶淡饭的老百姓那自然是奢侈,可对于君主也未必真的有多鲜奇,甚至是普普通通。
如果你君主能让社会物质财富极大丰富,百姓丰衣足食,又有何不可?
难道真的要食糠咽方显节俭?
灾荒之年,百姓食不果腹,饿殍遍野,易子而食,此时君主救治不力,却珍馐美味不减,此并非不节俭,而是不仁...
所以在看到酒池肉林,便判定一个君主穷奢极欲,也着实是可笑,不过是来自底层蝼蚁的愤懑与偏见,可能还是后世的抹黑与牢骚。”
节俭一说倒还有个说法,物象与实际。
在凡间界,有一国之主喜穿带补丁的衣服,给人节俭好德之名,一补衣便以十金易得(虽然真元石是这个修真世界里的通用货币,但在凡间界,却还是以金银为货币,几铜币便能购得一件华美的衣裳,富庶家庭银子不过少数,更遑论金子)。
此王喜补衣,与贫民同款,就真的是节俭好德?
不过沽名钓誉,好大喜功之徒罢了。
...
跟龙飞大将军聊了许多,不知不觉间几人已然到达目的地。
这厢房虽然没有小灰灰说的和想的那般恐怖,但也相差无几了。
“有事叫我,没事务扰。”简单撂下一句话,龙飞大将军便头也不回,径直离去,也不知是他本性使然还是单纯不喜封晟两人。
月明星稀,虫鸣不断,屋顶透下的一缕月光不偏不倚正好落在封晟枕头上,可着实把他的最后一丝睡意打消得一干二净。
封晟静卧在床,侧耳倾听屋外守夜的侍卫换防的点点声响:
“龙飞大将军,你怎么来了?”
“这后半夜我来防卫就行,你退下吧。”
‘’可是你并不是今晚执勤的人呀,而且项龙将军有令,里面二位贵得好生招待,切不可让人随便打扰了他们...‘’
对方话还没有说完,只见龙飞他‘嗯’的一声,紧接着说话的语调都有了不同,给人以威胁道:
“难道他项龙的命令是命令,我龙飞大将军的命令就不是命令了?”
当即把这侍卫吓得,连连说‘不敢不敢’,惶恐不安:
“不敢不敢,大将军你辛苦了。”
说完,这侍卫便低着头悻悻退下,见龙飞没有其他反应,人离得远了,这才如释重负吐了一口浊气。
长夜漫漫,在这换防之后封晟所住厢房周围便又归于平静。
过了许久,在厢房屋顶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人都没有在屋内露面便被封晟识破身份:
“不知龙飞大将军深夜造访所为何事?
而且还是这么一身打扮?这可着实与你大将军的身份不相匹配啊。”
此时屋内并未掌灯,借着皎洁的月光,大抵能够看得清个大概:
来人身着一身普通兵士便装,面纱遮容,一手持着一把宽边长剑。
这把剑封晟认得,正是今天白天同龙飞相遇之时他腰间别着的那一把。
虽然不确定这把剑是否独一无二,或者是这人从龙飞哪儿偷盗得来,但也能推测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