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夜染衣重新上药更换衣衫回来,大殿广场众人已经等的望眼欲穿。
“老夫担任裁判,友谊第一,切磋第二。”
明泉书院的一个老夫子笑眯眯出来宣判。
两人各自落座。
周寄琴先弹,她弹的是一首失传已久的古曲,仅几个世族里有琴谱。
“哇!这不是古曲《离殇》吗?
听说很难,没想到周家有琴谱!不愧是明泉郡第一世族。”
“这指法,这流畅度,这起伏,弹的太好了。
不愧是《离殇》。”
“哥们,我不懂音律,这周姑娘到底什么水平?”
“就这么说吧,咱们整个书院,没一个能赢她的。
这次来的榜十,凡是我听过的,除了公主和宇文舟,没人是她的对手。
早就听闻她是我们书院琴艺首座,还以为只是夸大,没想到这么强。”
“完了完了,我开始担心公主了。
我公主会不会输啊?”
“如果是公主亲自上场,我还是觉得公主能赢。
公主两年前的水准,其实就和这差不多。
但两年过去了,只要长进一点点,就是稳赢。
只不过这个赫连世子啊……难说。”
“我们世子怎么了?
赫连世子可是这一次东榜榜首,两日前在天星学苑也以画艺胜了汪川!既然他敢替公主应战,那肯定有本事。
否则输了,不得丢公主的人?”
“咦?
赫连世子才横空出世几天,这就有拥护者了?”
“没办法,像赫连世子这么厉害的人,只要关注他几天,就没有不喜欢的。”
“妈耶,北粉还不止一个?”
书院里琴艺高妙的人不少,自能听出厉害。
那些不识音律的,也四处打听水准,等周寄琴一曲终了,整个大殿响起热烈的掌声,并且达成一个共识。
周寄琴的琴修,就是明泉书院第一的水平。
一时间,不看好赫连祁北的人,占了大多数。
宇文舟故意走上前,望着祁北道,一副好心解围的架势,“赫连世子如果不便,不如还是让我来抚琴。”
心底却在冷笑。
真以为夜染衣的手下败将就是废物吗?
周寄琴的琴艺,他两年前就听过,很强。
只比夜染衣略逊一筹。
而今两年苦练,造诣已经突飞猛进,确实有本事再和公主一战。
赫连祁北连人家的琴音都没听过,就大包大揽,要是输了……其实也挺好?
不过他当然不能表现出幸灾乐祸,还是要“不计前嫌”才行。
果然,他这话一出,瞬间就给他拉了一票好感。
“我太感动了。
宇文世子怎么这么好啊?
眼见周姑娘琴艺高明,怕赫连世子替公主输了,这时候还上去解围。”
“西夜东舟果然是真的!”
“公主为什么一开始不答应宇文世子,公主太没眼光了吧!”
“滚啊,你们吹他就吹他,不准踩我们公主。”
……祁北面无表情扫了他一眼,并未言语,手中琴弦抚动,快若虚影。
铮铮铮!琴声如清溪泠泠,又如空谷回音寂寂,清澈而透亮。
夜染衣眸光一亮,唇边抿起一抹微微上扬的弧度。
果真深藏不露。
众人先是听着,随即有人四处压低声音询问……“这是什么曲子?
怎么没听过?”
“我也没听过,但……我这个不懂音律的人感觉,听着都感觉有点难过?
哪位大佬能讲解一下,这首曲子叫什么?”
“若我没猜错,这一首琴曲的主题也是诀别,只是从未听过,可能是他自创。
听闻琴艺最妙者,以琴传情,能动人心。
原以为只是夸张,没想到今日能得一见。”
“真是闻者落泪,见者伤心。
我想到我早逝的亲人……哎。”
听懂的人,引起了共鸣,想到了自己的离别情,有几个人都红了眼眶。
不识音律的人,看着那快若虚影的指法,也是震撼。
“那,他是不是比周姑娘要厉害?”
有人问道。
“嘘——先听!”
正沉浸其中的人,都不想错过这个机会。
因为这样的曲,可能这一辈子,也就能听一次。
当然,如果明年祁北还来的话……那肯定还要再切磋琴艺,再听一次。
铮铮铮……整个大殿十分安静,只有琴音环绕……直到,一曲终了。
众人这才如梦初醒,热烈鼓掌。
周寄琴面如死灰。
她没想到,这个名不见经传的世子,琴艺竟然如此厉害?
能让不懂音律的人都被琴音牵动……这种水平,她再闭关十年,只怕也没用。
因为“传神”这种神乎其技的东西,只可意会,不可明传。
不像指法,是可以通过努力学习的。
它只能靠领悟,靠天赋。
大多数人一辈子都不可能达到这个境界。
已经完全不是一个层次了。
本以为挑了一个最弱的,结果才发现……这可能是最强的吧?
“世子所弹之曲名为何?”
担任裁判的老夫子十分震撼。
祁北随意道,“未取名。”
“那……这是世子所创?”
老夫子再次震惊。
还以为是什么失传没听过的古曲呢。
“嗯。”
满座震惊,哗然,再一次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老夫子也是惊呆了,过了半晌才回过神,苦笑一声,“果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现在的年轻人,了不得。
世子已达琴修的神境,高下立判,也无需多言。
此局,世子胜之无愧。”
宇文舟一张脸尴尬到了极点。
刚才还要替他呢,结果人家水准比他高。
碾压式的赢,赢得漂漂亮亮,毫无争议。
夜染衣也被琴音感染,她想到了很多事情,直到祁北从高台下来,回到她的身边,她才恍然回过神,一把攥住祁北的袖袍。
“嗯?”
祁北不明所以,偏头看她。
却见小女子,不知什么时候,红了眼眶。
她什么都没说,只是将他的袖袍,攥的极紧,极紧。
在那个梦里,她一路都在面临生死离别。
最后一次,是她的大婚之夜,与他从宫里逃出来。
三月草长莺飞,明月映照,他牵着她向着月亮升起的方向奔赴。
一箭袭来。
他将她搂在怀中,鲜血染红了两人的衣衫。
“你不要死,不要走,不要……”但声嘶力竭,也挽留不了他渐渐阖上的双眼。
“公主,下辈子,嫁衣只能穿给我看。”
未等回应,他已经闭上眼睛。
她曾做的那个梦其实很模糊,只有大致一个经过,而且大多关于宇文舟,对于其他人,并无多少段落。
像这种细节到一句话,一个眼神的画面,原本,是没有的。
但听他这一曲,却突然跃然于眼前。
夜染衣只能将他的袖袍攥的紧紧地。
这一辈子,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你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