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煜又一番摇头,稍后才说道:“阎大哥误会了我的意思。我当下顾虑的是大唐国运昌盛,太子委任我出使河西节度使李成梁,名为出使,实为人质。再者,北方契丹与楚汉诸国得知音讯,定会用尽手段阻拦,如此一来,我岂不是如鱼落砧,如饵衔钩,米入罗詈,成了众矢之的。太子不容我于人世,便将这密函差你四位送于我,这密函于我,岂不是美玉镶冠,引人窥窃。只怕是自今日起,我将时时命悬一线,刀悬颈项。”
阎成仁等人一听,扑通跪倒在地,说道:“在下愚鲁,不曾想到过这是太子阴谋诡计,绝非不是不为公子所想,我四人愿对天发誓,以明示对公子忠肝义胆,绝无二心。”
李煜忙道:“哎,四位哥哥说到哪里去了,我李煜从未疑心过四位,你们四人虽为侍卫,我却始终视如手足,若非如此,我怎敢明言心扉。”
阎成仁道:“既然如此,公子有何打算?”阮四哥道:“公子,这还不好办,不去出使河西李成梁就是。”李煜笑道:“这样一来,太子岂不是治罪有名了。此事进退两难,不过再难也要以国为重。”
阎成仁道:“我四人向来与公子相知甚深,故而皇上才派我们来保护公子。”李煜问道:“父皇安好?”阎成仁回禀:“皇上向来体健心宽,只是牵挂公子安危。自从公子不告而别,皇上无一日无一刻不挂念公子。”李煜言道:“我也明知父皇爱我甚厚,只是太子嫌隙于我,我怎敢留居京城。否则我也不会独自出走,漂泊千里之外。”阎成仁凑上前神秘说道:“皇上一直有意改立公子你为太子。”李煜摇手道:“我却全无此念。那样岂不是又引起争端。还是让父皇打消这想法,太子之位在我皇兄看来重若九鼎,于我眼中不如一曲新词,一杯好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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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这古浪小城,大唐时隶属河西管辖,自朱温建梁,唐朝灭亡,这河西一带便遗落于当时河西节度使李原祁手中。数十年间,军阀割据,藩镇自立,经后梁、后唐、后晋、后汉,时至今日已传到李原祁玄孙李成梁手上,这李氏一直以来仍自视为大唐遗民,隶属大唐治下,奉大唐年号,采用大唐纪年,不受各国制约,河西一地向来容纳四方各国商旅,因此商贾云聚,商贸畅通,民有小富。又地处丝绸之路咽喉要道,多年来契丹(有时改称辽)吐谷浑、党项、梁、晋、蜀、楚、吴皆有意笼络归属治下,以利贸易。获盐丝茶瓷之利,再加上连年争战,各国急需西域良马,上等的好钢兵器,更是垂涎河西利好。可惜李氏一族文治武功无一出色,又后无强盾,北有契丹,东有强汉,南面先有吐谷浑,后有吐蕃,再加上西域各国及党项一族虎视眈眈,数十年蚕食鲸吞,治下地盘所剩不及盛唐时一半。虽是如此,因地处要塞,历来为各国看重。南唐实行远交近伐的国策,又推行结盟强国兼并弱小的军事战略,所以,太子李弘提议二皇子李煜为特使,前去与李成梁结盟,一来可获战马之利,二来可为日后兼吞小国建立强大帝国做后盾,到时机成熟,与李成梁两面夹击北汉中原。
南唐二皇子李煜,自幼习读诗书,厌倦宫廷争斗,深得皇上宠爱。太子李弘醉心权术,皇上厌其狡诈,心有瑕隙,时常责训。太子嫉恨二弟才华,时有恶语相加,极力排斥。皇上又对李煜喜爱有加,更是心情忌惮,唯恐威胁到自己的皇位继承。李煜性格温柔敦厚,喜读老庄,厌倦宫中战战战兢兢的日子,便私自离开了南唐宫阙,四海漂流,逍遥自在。
林战走得累了,又感腹中饥饿,便来到一家餐馆,要了一盘牛肉,一样素菜,一斤烙饼。当时西域生活深受大唐风俗熏陶,塞外人也纷纷仿习关内饮食,客人来到店中都是先奉上一壶热茶,显示风化清淳。店家应声先倒了杯热茶,让他等候片刻。
林战手支桌上,自斟自饮。饮第一口觉得这茶香味似曾熟,像是小时在江南自家娘亲泡的清茶。又饮一口,更是想起江南风物,不免思想亲人及星儿来。又念起刚才那位白衣公子,可惜自己不能上前与他攀谈,一聆乡音,甚是遗憾。忽见门外进来一位少年,也是一袭白衣飘飘,竟似先前见到的那位公子一般,亦是风采清雅,肤白如雪,进得门来便叫道:“店家~……”林战一听这白衣少年出口竟是江南吴音,心下大喜,倍感亲切。那少年斜眼瞧见林战笑颜望着自己,一句话便吞咽下一半。随后侧身坐在一旁,等候小二上前侍候。那白衣少年坐下,拿眼瞟了一眼林战,见他身材魁伟偶,独自品饮,茶香阵阵飘来,是江南清茶,似也有思乡之情,不觉念道:“一去故国梦不归,关山万里几时回;月随渡江明日还,异国只身醉乡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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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战虽不怎么深谙诗书,但于天狼谷中,亦时常翻阅回天剑客的诗书及阅读札记,人生感悟,生活心得,慢慢领略于心,也识得几句江山之美,家国之忧,黎民之苦的句子。于千里之外偶听乡音,又听他轻念这首思乡诗词,不觉心意阑珊,好不感怀。便以右拳击掌,大叫一声:“好~,好诗词。这位兄弟可是由江南而来?”那少年应道:“正是。”林战一听更为感慨,便邀道:“故乡遥遥,能在此偶遇,缘见甚幸,何不过来一起痛饮几杯。”那少年笑:“好啊,我正要饮一杯清茶,只是怕叨扰了你。”林战慷慨说道:“贤弟说到哪里去了,出门在外,何必拘束,何况同居江南,远离故土。偶尔听到一句乡音便亲如故人,还分什么彼此呢。”林战困闷地天狼谷中三年有余,正是闷得无聊,要找个伴儿,今日见这位少年风度翩翩,谈吐不俗,好不心悦,便起身上前一把握住他的手,拉过身边的凳子,要他坐在自己左上首的位置上。手才握上,但觉得温软若无,纤长细滑,不觉一愣,再看自己双手粗糙,好生尴尬。那少年立时红晕飞颊,又看林战淳朴无邪,全无生分之别,只觉得好不亲切,浅浅一笑,连声道:“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