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起来了,夫人等着您呢!”喜鹊摇了摇仍在睡梦中的张雪莹。
张雪莹勉强睁开朦胧的眼睛“好喜鹊,让我、、、、、、”
话没说完,喜鹊就坚定地摇了摇头“不行,夫人已经叫张妈妈过来催了。”
说着转过身麻利地拿起桌上的冷帕子盖在她脸上。
张雪莹照例被冰冷的帕子激得彻底地清醒了过来。
“小姐穿这身吧!还没上过身呢!”喜鹊拿出一套粉红的衣服,又拿出一件银红色的褂子。
张雪莹摇了摇头“今天是去清泉寺安放牌位,你以为是郊游啊?”。自己从衣橱里选了一套素雅的玉兰色衣服,加上一件石青色的褂子。
左右的头发挑起来梳了两个小圆髻,只简单地戴了对银质的柳叶素钗,后面的头发梳了两根辫子垂在胸前。
“小姐,张妈妈给高家送东西去了,一石上好的大米、一石小麦外加一石高粱。夫人还送了银耳、红枣呢!”喜鹊低声说道,眼睛一眨一眨的,意思是您不必担心要去高家作节妇,夫人已经在想办法了。
张雪莹一笑,抬脚出了门,往梅氏的正房走去。自己从不担心这些,她知道梅氏一定会想办法推掉这门婚事。如果非要去,自己也只能坦然接受。总之,自己不能让梅氏担忧、难过。
梅氏一见雪莹简单却雅意的打扮便满意的点了点头,两人用过简单的早餐后,便叫张贵赶车,喜鹊服侍,往城外二十余里的清泉寺赶去。
清泉寺是一座百年老寺,因后山有一座经年流淌的清泉而得名。是这座小县城里香火最旺的寺庙,梅氏每年都会来此添香油或是听经。
张雪莹每年会随梅氏来三次,一次是张家大爷的死忌日子,一次是自己父母的死忌日子。这次则是为了自己那无缘而短命的未婚夫婿,她低着头轻轻勾了勾唇,这是不是就是古代所谓的命硬,克人呢!?
梅氏一路上面色凝重,一边担忧张妈妈今日去高家是否顺利,能达到她心中所期望的效果,一边又忧心雪莹今后的命运。她看着低头不语的雪莹,以为她是在暗自伤怀,心里就难过起来。
马车晃晃悠悠的走了近一个时辰,才看见那座雄伟古朴的寺庙。
梅氏由喜鹊与雪莹扶着往大雄宝殿而去,先上了香,又添了二十两的香油钱。
“雪莹哪,叫喜鹊陪着你在寺庙里逛逛,去药王殿上柱香吧,保佑你来年无病无痛。伯母去找弘一法师听听经,然后再求他亲书高家少爷的牌位。希望他能早登极乐,你半个时辰后来大殿找我,给高家大少爷献香。咱们用了斋饭后再回去,千万别乱跑,别到后山去,知道了吗?”梅氏替她顺顺前面的刘海,细细叮嘱道。
“莹儿知道了!伯母,您放心吧,我先去药王殿上香,然后在后院走一走,就来大殿等您。”雪莹柔顺地说。
“哎,好,去吧!”梅氏一笑,自己向后面禅房走去。
出了烟雾萦绕的大雄宝殿,雪莹长长舒了口气,带着喜鹊往后院走去。
后院有一座苍松亭,四周皆是苍松古柏,高大葱郁,古朴至极。是一处难得的清幽之地,每次她来清泉寺都必去那儿坐坐。
另一边张妈妈奉了梅氏的命令,雇了车装上粮食来到了高家。
高家住在离江边不远的高家庄里,庄子里的人与高家都是或近或远的族亲,因高家老太爷生前曾官至知府,名声又好,故而高家一直受高家族人的爱戴与敬重。
马车停在高家虽不宽大却比一般人家看着整齐的院子外面。
一个青衣妇人正红着眼眶走出来,一见张妈妈一愣,看了看她身旁的马车,又露出一个微笑走了过来“原来是张妈妈,可是来看我那苦命的大嫂子?”她年纪不大,身材较胖,圆圆的脸上满是和气。
“正是,您是、、、、、、”张妈妈露出一个客气的笑。
“哦,我是二房的媳妇,高桦兄弟与我当家的是亲堂兄弟。”那妇人介绍道。
“原来是堂少夫人,恕老奴眼拙了。高夫人在家吗?”张妈妈福了福。
“在呢,正在整理桦兄弟生前的遗物,这人没找回来,准备给我那苦命的兄弟建个衣冠冢。唉,拿起一件就哭一场,人几乎都昏厥了过去,我回家给伯母冲碗蛋花汤过来,她这些天就没怎么吃东西。”高氏说着抹了抹眼泪。
“哎,这真是,唉,我进去劝劝她,您先忙去吧!”张妈妈也伤心起来,为自家小姐,也为同是母亲的高夫人。
高氏点点头,脚步匆忙地出了院子。
“是谁呀?”一个略显稚嫩的声音响起,一个眉清目秀的男孩子走了出来。
“二少爷,老奴是张家的人,奉夫人之命给您们送些粮食过来。”张妈妈走上前行了礼,主子再小也是主子,眼下他可是高家唯一的男丁了。
“张妈妈有礼,谢张夫人的厚礼,妈妈请屋里奉茶。”高家二少爷高兴有礼的说道,伸了伸手。年纪虽小,却看得极为沉稳。
“谢少爷!”张妈妈客气地说道,抬脚进了屋里。
高家的屋子虽极为简朴,却收拾得齐整干净,桌椅都擦得亮亮的,几乎能照出人影来。
一个身着素青衣衫的小女孩子扶着一位四十几岁的妇人慢慢走了出来。
妇人看上去极为憔悴,双目红肿、脸色苍白,脸上尽是哀戚之色。一袭细布青衣穿在身上显得空荡荡的,一双青筋暴露的手紧紧抓着小女孩的手,几乎是一步一步慢慢挪到厅中来。
这位便是高家的夫人平氏了,张妈妈急忙站起来扶住她。
“张妈妈来了,坐吧!”平氏向张妈妈努力的牵了牵嘴角,却仍是露不出一个淡淡的笑。
她五年前丧夫时,三个子女皆还年幼,好不容易盼着大儿子中了秀才,却又偏偏遇上朝廷暂停科考。大儿子自打四年前参军后,她心里便没有一日不担忧,果不其然传来了大儿子失踪的消息。她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花重金聘人打听,却传来了让人悲痛欲绝的噩耗。
这个噩耗像是一场汹涌而至的洪水,将她完全淹没,又像是一座大山,将她死死在下面,再也翻不了身。若不是还有十三岁的二儿子与十一岁的女儿,她一定早就寻了死路了。
张妈妈同情的叹了口气“高夫人请节哀,也要保重自个,再怎么说您不是还有二少爷与三小姐吗?二少爷年纪虽小,却已是一表人材,沉稳有礼,稍加时日,又是青年俊杰了。三小姐更是冰雪聪明,丽质天生。看在他们的份上,您也该早些振作起来才是。今日老奴来没其他的事,就是奉我家夫人为您们送些粮食来。夫人说咱们是一家人,不必拘于那些俗礼。以后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让二少爷来张家支会一声便是。我家夫人今日带着三小姐到清泉寺上香去了,要在那为高家大少爷立一个长生牌位。”
平氏一直垂着眼睑听着,听到三小姐几个字面上才有了一丝表情“雪莹还好吗?”她迟疑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