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身后去?
可是从刚刚撞击的触感来看,德尼亚的身体不会比一棵树苗粗壮多少,虽然他不知靠着什么方法没有被撞倒,但这样的体量很明显什么都遮不住,除非阿塔是恐怖故事里的瘦长鬼影,那才能让自己完美的拉伸至可以贴合到一株树苗背后的程度。
但还不等她发出质疑,脚步声就已经临近,沉稳的脚步声和手杖点在地上的声音都说明来者不会是学徒那么简单。而不论结果如何,在这里和一个正式法师对峙都是应该极力避免的。
无奈,阿塔略微朝侧后方迈出一步,之前环住她的手臂消失不见,女剑士眼角余光中看到的,是棵葱郁的榆木。
小树苗是怎么在刹那间变成成材的,这是个让人无法理解的问题,但眼下仍在接近的脚步声还是让阿塔不再犹豫,转身来到了榆木的背后。
然后她就看到,这棵从正面看上去完完整整的树木,后面实际上是完全中空的,不仅空,而且还有一个好似在邀请别人进入一般的树洞。此时法师已经走到了树木的正面,和他贴着树干绕圈或许是个办法,但并不保险。
情势以及恰好的树洞让阿塔没有选择,一脚踏入其中,黑暗和泥土的气味包裹了她,并不让人难过,相反十分安心。
脚步声很近,就在树干外面,沉重的手杖底部没有包铁,每一下都像是木桩砸在泥土地上发出有节奏的闷响。有那么一瞬间,阿塔觉得脚步似乎停下来了,可那只是过度紧张引发的幻觉,实际上法师什么都没察觉到,很平常的从榆木身边走过。
待脚步声远去,阿塔才从树洞里离开,可她一出来就发现,这里似乎并不是刚才她进入树洞的地方。
“你把我带到了哪里?”
阿塔没有感到愤怒或表露出敌意,只因面前的这片林地实在让她无从发火。这是一片秋天的林地,除了她来时的榆树之外,中午都是有着红色叶子的枫树,枫树掉落的红叶连同地上黄绿色的草坪构成了一副极具层次感和色彩冲击力的图画。
虽然这里的景象是秋天,但并不让人联想到凋败与寒冷,空气里若有若无的甜味和和煦的风只让人觉得沉醉,想要躺在树下,任凭红叶将自己覆盖变成天然的床被。
“这是这片林地的记忆。在人类法师们将它变成他们的园林之前,这座山上到处都是这样的林地。”德尼亚的声音从一丛格外高的落叶堆积物中传来,一团落叶像是毛球一样想女剑士走来,边走边掉落叶片,露出里面如红叶一般颜色的人形生物。
相比第一次相遇,这次德尼亚的样貌明显柔和了很多。
“林地的记忆?”阿塔环视着周围的景象,她能看到枫树林的远处飘荡着淡淡的薄雾,将远方的一切都遮蔽不见。这倒是符合记忆的说法,毕竟记忆总不清晰。
“是的,准确的说,是孕育过这片林地的土壤的记忆。植物和动物在这里生长,死亡,从土壤中摄取营养,沐浴阳光和月光,最后再将一切返归给大地。我通过与这片土地缔结联系,读取了泥土中所保存的记忆,并选择了这个场景呈现出来。我觉得这里很适合交谈。”
德尼亚的声音并不富有情绪,严格来说,那更像是风从树洞中吹过而后被人以语言的发音强行理解为句子。但哪怕是这样,阿塔也能从中感受到树妖语言中蕴含的感情和活力。
“所以你已经和这里的土地缔结了联系?这是你的本领吗?因为我听说哪怕是真正的树妖,也需要以十年计算的单位才能做到这一步。”
谷/span关于树妖的见闻还是起司和凯拉斯各执一词讲给她听的。灰袍认为树妖是一片林地内绝大多数动植物所共同孕育的某种精魂,就像是恶灵的反面一样,只是因为动植物没有智慧生物那样复杂的思绪,所以表现出来并不邪恶。
而凯拉斯则说树妖不过是从妖精界搬来的林地妖精,他们会自发性的负责所居住林地的维护和安全。
某种意义上,二者说的都没错,毕竟这世上的林地千千万万,不论是精灵还是人类都无法方言自己已将其全部探明。
何况这个时代的深林本就是人力所不能及的禁区,哪怕是住在林间的精灵聚落,也只是在大森林的中部或中型森林的中央地带定居,对于他们来说,森林同样还是具有神秘的部分。
因此不论是妖精界的移民还是自然精魄的显化,树妖这个妖精类群或许本身就是模糊的,所指代的也不过是与树林或树木有关的异样存在,并非确切的定义。
“你说的情况是在那片土地仍然具有生机的情况下。嗯,或者这样说不对,应该说是具有,嗯,灵魂,土地的灵魂。”
德尼亚纠结了一下,看得出来他的词汇量并不是很丰富,或者说他还不擅长使用人类的语言,所以尽管发音和吐字没有什么问题,在表述复杂概念时就会遇到困扰。不过好在,阿塔能明白他的意思。
“你说的应该是元素,在原始的萨满宗教里人们将一片土地所具有的灵体统称为元素,再附加上地名,像是龙脊山元素,奔流元素等等。不过我并不能感受到它们,只是听一个朋友说过,倒是有一些自称德鲁伊的施法者可以和元素交谈,甚至能从中获取力量。也许你现在的做法和他们类似?”
“或许吧,我不懂得人类的方法。但我确信即使那些可以和土地元素交谈的人,也无法做到这一步,因为土地元素是有意识的,有意识就需要表述。而这里的元素,已经死了。她对我来说就像母亲一样,我的母亲,在最近的一次日出时,死去了。”
德尼亚的声音中听不到仇恨,可阿塔却明白那被树妖称作母亲的元素究竟死于什么。那阵震动,黎明时的震动彻底杀死了这座山原本的元素意识。
阿塔想要尝试着安慰一下德尼亚,但她无法判断对方此时的情绪,如果以树妖刚刚的说法,土地孕育了生死,那么土地的生死又着床于何物呢?好在,德尼亚似乎也无意继续关于元素之死的话题。
“母亲死后,这里的土地便完全敞开,我和这里的每一棵植物都共享了她。所以我才能让你来到这里,才能获得足够的养分来稳定我的思绪。”
这就对了,上次见到他时他所表现出的无差别攻击性和现在这个能安静叙述自己想法的树妖简直天壤之别,很难想象这是自然变化导致的。
可如果这变化的原因来自于土地元素的死亡,而德尼亚获得了元素的养分快速成长,一切就说得通了。
“那你现在想要做什么?你要为你的母亲复仇吗?”
树妖,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