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7.聚餐（下）
几个出名的人坐在大厅最显眼的位置，玛利亚随时都能感到耳边嗡嗡的议论声和各种含义的目光停留，如果不是露易丝刚才在大街上露了一手，并且说话也滴水不漏挡在前面，估计几个人早就被包围了。
菲利普一开始想着自己与玛利亚、雷欧都一年没有出现在帝都社交界了，应该早就失去了人气不会被注意，谁知道经过传言反而越发受到追捧，连菲利普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玛利亚选了一颗饱满鲜红的士多啤梨，配上琥珀色的香槟，颜色十分明艳，让人看着就有心情，正准备一饮而尽，突然听到十分高昂的声音“我为什么不能过去？”
手差点打滑，玛利亚紧紧的握住杯子，幸好没出丑，也是她看到围观的人没几个敢靠近的，敢靠近的又没能力不失风度的绕过露易丝，加上好久没见的朋友，心情太放松了。她倒是忘了，有胆量又不要风度的人，数量稀少但从来都不缺乏。
一句高声的话语立马打破了本来就岌岌可危的平衡，围观的人燃起八卦之魂，中间的人却不愿意被当成了出戏，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大声斥责很无礼，而更过分的是，斥责的还是玛利亚刚才大出风头的女仆，简直和明晃晃的打脸没什么区别。
聚餐的人哪个都不是傻蛋，对付这种贵族女仆还是身份低微了些，本来就是防君子不防小人，人精自然会因为玛利亚高看露易丝，可看不透的人自然也会拿着身份当令箭，果然，下一句就是“一个女仆也敢拦我？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玛利亚无聊的轻叹一声，菲利普立马站起来，掀开那层若隐若现的纱幕，停顿了一下才略有迟疑的说“珍妮弗吗，好久不见，有什么事？”
说起来在座除了爱伦和珍妮弗有点孽缘外，剩下的都和这位私生女不太熟，除了。。。在座的几人把目光转向雷欧，只获得了他邪魅一笑。
高声叱喝变成贵族小姐矫揉造作的声音“没什么，我听说爱伦姐姐来这里参加聚会，我们一向同进同出，今天她可能忘叫我了，父亲刚才还问起呢。”
白痴都能听出来是拿史蒂夫伯爵压爱伦，让爱伦接引她参与聚会，爱伦听到这句话一下脸就暗了，格格磨着牙，一边是偏心的父亲，一边是让自己恶心。爱伦看向雷欧迷人的侧脸，本来打算拒绝，可又转眼看到雷欧身边的玛利亚，想起玛利亚的雷霆手段，就做出犹豫的样子，没有做声。
珍妮是最心疼爱伦的，从小一起长大，看惯她那副骄纵的样子，前一年虽然能出门了，但每次总会被珍妮弗针对，以爱伦的性格居然能忍下来，虽然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但不影响珍妮抱不平的来当恶人“不好意思，我们今天是私人聚会。”握紧爱伦的手又加了一句“好友聚餐，不邀请外人。”
玛利亚不信露易丝刚才没有说这几句话，既然刚才拦不住估计现在也拦不住。
不出所料，珍妮弗好像没有听到珍妮的话一样，错身绕过菲利普，菲利普自然不会轻易对女生动手，这么一迟疑就放进来了，珍妮弗笑吟吟的一屁股坐到珍妮和爱伦中间，亲热的挽住爱伦的胳膊，用撒娇的语气“我才不信别人的话，爱伦姐姐一向对我最好了。”眼睛却闪闪发亮的看向雷欧。
玛利亚垂头研究香槟中沉浮的士多啤梨，水光中潋滟流转，美艳又轻浮。
珍妮弗虽然行为偶尔失礼，却不是一个蠢的，只是因为从小生活在底层，对上流社会很多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潜规则无从下手，很容易因此被人利用，却也因此很大胆。
比如这个聚餐，贵族们一向讲究风度，多少在阿芙萝黛缇饭店里假意吃饭的贵族想参与进来，可最多派仆人过来问一下，只有珍妮弗会这样直接的闯进来。如果聚餐的人都因此不悦，那还不如不参与，这就是贵族交际的规则，不速之客并不是什么好名声，可珍妮弗却不这么认为，或者说她并没有把家族的名声放在心上，只要能见到心上人，这些都被抛到了脑后。
爱伦以前还在乎这个，她也喜欢雷欧，可在最耀眼的时候也对雷欧的邀请带有几分矜持，带了点不攻自破的虚伪和做作，却十分符合上流社会的交际规范。不过在禁足后就对这些看开了些，爱伦已经发现自己对雷欧的喜欢似乎只是少女的迷恋，他是最出名最顶尖的，所以那个时候就认定只有自己才配得上萨利安家族的独子，这次她才看明白，对雷欧的喜欢与对玛利亚的敬畏，后者一下就占了上风
爱伦没有再向雷欧看上一眼，而是注意玛利亚的神色，垂着头什么都看不清，一时爱伦也不知道该怎么应付珍妮弗。
珍妮对珍妮弗强行坐在两人中间的举止一下就气愤了，在珍妮看来这是当着所有好友的面强逼爱伦，立马站起来，说话也硬气了两分“这是我哥哥举办的聚餐。”珍妮弗巍然不动，依旧含情脉脉的望着雷欧，珍妮气极，干脆的说“私生女不在邀请之列”
这句话就是直接的轻视了，按照贵族的思维，私生子女确实上不得台面，尤其在家中明明有爱伦这个正经女儿的时候，珍妮弗要是一个男人还能解释，不想让家族当做陪嫁，可珍妮弗无论修养气度都比不上爱伦。珍妮的轻视在座的都可以理解，只不过惊讶于珍妮直爽又不鲁莽的性格会说出如此不客气的话，那就是认真的闹翻了。
珍妮没注意，当她说出私生女的时候爱伦脸色也惨白了两分，说到底，她和珍妮弗可是双胞胎，只不过她先落地，被伯爵夫人抱走了，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
珍妮弗显然想到一块了，飞了爱伦一眼，娇笑道“哎呦~我可没看出来，至少该走的不止我一个。”
爱伦身子一下就绷直了，僵硬的看向珍妮弗，眼中有乞求和怒火，她不想因为珍妮弗的口无遮拦被披露出在她看来无比难堪的身世。
珍妮惊呼“你，你在胡说什么？”然后歉意的看向玛利亚，珍妮却是想错了，以为珍妮弗暗指玛利亚，毕竟有一个平民母亲也不比私生女好到哪，只是明面上好一点，但在重视血统的贵族眼里其实和私生女差不多，都是母亲血统低贱不明。
珍妮那一眼太明显，现场的气氛顿时就古怪起来。
这个时候一个爽朗的声音响起“珍妮姐姐，原来不是私人聚会嘛，怎么不叫我。”
瞬间尴尬就冲淡了，珍妮松口气，发现是这一年和她十分谈得来的肯特小姐，两人都性格直爽，只不过肯特的家族太年轻，更年少轻狂些，对玛利亚十分崇拜，于是珍妮立马抓住时机，笑着说“我可听说你的大名了，洛可可一害，这是你的地盘我怎么敢随便叫你。”然后拉着肯特对玛利亚说“这位就是你最崇拜的蔷薇子爵，她可一向是我们中最厉害的，今天终于有机会让你如愿和偶像见面了，怎么感谢我？”因为自认为刚才说错话了，还对玛利亚可怜兮兮的眨眨眼。
肯特脸上瞬间扬起淡淡的红晕，珍妮不知道外边的事，但是她却羞了个脸红，居然拦了自己最敬佩的人马车，还想抢她的马，差点抽了她的女仆，幸好。。。幸好那女仆功夫不错
肯特的支支吾吾一下就引起了珍妮的调笑，现在的珍妮尽力活跃气氛，希望越过自己的失言“平时那么能说会道，怎么现在哑巴了？”对玛利亚挤眉弄眼“看来你的魅力已经大到连女人都脸红了。”
玛利亚闻言明媚一笑，表示自己不介意，肯特的脸好像熟透的士多啤梨，急忙忙的说“珍妮姐姐再这样我可就走了。。。”又小心翼翼的偷偷看向玛利亚，哪还有之前挥鞭子的野蛮劲？
在座的人看到肯特的样子都会心一笑，气氛回暖了，珍妮立马摇头晃脑的说“来了可就不准走了，今天我也打劫一回，劫人不劫色。”
眼看又要恢复之前的说说笑笑，突然珍妮弗嗲声嗲气的插进来“既然来得人不用走，刚才珍妮干嘛吓人家，爱伦姐姐你要主持公道啊。”说着爱伦眼睛却一刻都不离雷欧，语气已经轻柔到撒嗲了，期待的还是雷欧替她出头。
玛利亚看到珍妮弗如此矫揉造作的样子，想起那时候也是在这里，她想走到雷欧身边，却因为身份被纨绔挡在外面，可眼神依旧明亮的像一缕火焰，身体不挺拔但自有风骨。
如今，珍妮弗很轻易的就坐了进来，拦她的人只是一个比她更低微的女仆，她再也不用穿带油迹的裙子，她学会了笑吟吟的撒娇，用着贵族小姐惯用的伎俩，有着无数的珠宝和鲜花，她再不是那个和猎犬相提并论的平民。
珍妮弗现在的眼神欲语还休，十分勾人。
可玛利亚却无比怀念那时珍妮弗明亮的眼神。
那个眼神会让她不后悔在毫无根基的情况下提出决斗，只是再也看不到了。
蔷薇女伯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