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十二月份,梁浅和二姨吵了一架,小姑娘一气之下,买了张火车票,投奔郁喜来。
郁喜尽地主之谊,带着小姑娘好好玩了几天,临要走的当晚,一块去听了演唱会。
是个息影多年的歌后最后一次开腔,噱头招人,演唱会的门票炒的水涨船高。
郁喜手里的这两张轻飘飘的门票,还是温蝉给拿来的。
梁浅显然很激动,哇哇叫:“姐,你也太给力了吧!”
郁喜没去忖度温蝉是如何拿到这门票的,怕忍不住拐个弯,便想起那人来。
演唱会地点在奥体中心,还未到入场时间。
检票门口,已经挤满了乌泱泱的人群。
料峭夜风,一张口,便是一团白茫茫的热气。
郁喜冻得脚底发凉,忍不住将棉服的帽子戴上,反观梁浅,精神活泛,一点儿也不惧冷。
有这么一刻,郁喜觉得自己老了。
捱到七点,前方人群这才有松动的迹象。
蓝色的荧光棒,点亮了这片人海。
郁喜置身其中,倒是几分茫茫然。
十年前,唱腔感人的歌后,时隔几年后再开腔,却频频走音,几首歌不在调上,当真是荒腔走板,一场闹剧。
郁喜低头玩手机,梁浅直言她暴殄天物,两千块的门票却只是换了个地儿玩手机,并道:“姐,你别那么明目张胆呀,好歹遮掩点,我怕许歌后的粉丝见你这样会过来揍你。”
郁喜哭笑不得,只好抬头,装作努力融入其中的姿态。
直到后头,倒是真真地听进去了,却是因为那首歌,齐毓曾唱过。
心声安葬在岩洞,上帝四次三番在愚弄
听得见耳边风,难逃避你那面孔,
越要退出越向你生命移动。
身份远记忆深浮尘滴进觉悟寺
雾里看花没有发生任何事
凌晨一点,黑色车身隐在夜色中
刚从演唱会出来,温淳之开车送凛然回去。
临到凛然公寓楼下,凛然却没急于下车,迟疑了片刻,问:“要不要上去坐一会儿?”
男人显然不在兴致上,眉心微拢,将烟揿灭在烟灰缸里,淡淡道:“不用,去睡吧。”
在娱乐圈这个声色场沉浮两年,凛然已然不是当初那个直眉楞眼的小姑娘。
此刻听温淳之这样说,也晓得进退。
他们这些公子哥儿,你凑得近了,反倒引起他们的反感,不拿你当桩事儿。
凛然嗯了声,忽而探身过去在男人淡漠颊侧留下一吻,道了声晚安,便解了安全带下车。
凛然虽在温淳之面前,表现的得体大方,然而回到住处,洗完澡,面对镜子,还是仔细端详了几眼镜子里的这张面容。
上个月,她刚开了眼角,今晚男人兴致缺缺,不知是否和她面容的变化有关系。
凛然来回看了几遍,确定这个眼角手术做的精湛完美,只会锦上添花,这才打消这个念头。
那场演唱会结束后,第二天的报道,便是对这场演唱会的评价。
赞美有之,批判有之。
郁喜回到宿舍,还听到两个舍友在讨论演唱会的事儿。
郁喜收拾着桌面,随口问:“齐毓呢,还没回来吗?”
钟声回了句:“还没回来呢。”又问,“喜喜,那许歌后的演唱会直播你看了吗?”
郁喜到阳台收了衣物,随口道:“看了。”
钟声见她拿着衣物要去洗澡:“喜喜,你是要洗澡吗?”
“嗯。”
“热水器,我刚开着呢,这会儿温度正好,你可以洗的。”
郁喜道:“好的。”
平安夜那晚,宿舍的几个女生一同去看了场电影。
刚上市的都市文艺片,是最近势头正火的小花旦凛然出演的。
钟声是凛然的忠实粉丝,信奉着不为自家爱豆掏钱包不是真粉的心态,特意请了她们三人看了场电影。
影片故事老套生涩,郁喜看得心不在焉。
只觉得这个电影的女主角的面容几分熟悉,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直到回宿舍的车程上,钟声同她们科普凛然的八卦边料。
郁喜这才后知后觉,年前,她曾在某篇报道中,瞥过温淳之同这位女星的身影,画面甚是模糊,她却能够毫不迟疑的就辨认出是他
四人回到宿舍,临到宿舍楼下,程岑接了通电话后,便道:“那啥,我晚上不回宿舍了哈。”
钟声暧昧的眨了眨眼睛:“喲,有情况哦。”
程岑故作娇嗔的跺了下脚:“你讨厌。”
继而,就欢欢喜喜的离开了。
几人说说笑笑,回到宿舍,还未待几分钟,就有人敲门。
郁喜去开得门,是他们专业的班长傅浩和陈迦南,提着一个大纸盒,里面装满了一只只纸艺小礼盒。
郁喜估计那里头塞着是苹果。
陈迦南拿出了四只纸盒递给她:“happychristmaseve。”
郁喜笑笑回了句,正欲关上门,却见陈迦南又将一直背在身后的手伸出来,那是一个毛绒玩偶。
陈迦南道:“送你的。”
郁喜怔愣了几秒,又见傅浩默不作声,脸上却带着看戏的热闹。
钟声上完洗手间,见郁喜站在门口半天,不由出来看。
郁喜在学校,行情不错,追求者大有人在。此刻瞄见那陈迦南,钟声便有了眉目,笑笑哈哈的一探脑袋,揪住那布偶尖尖的耳朵:“给我们喜喜的呀,谢谢啦。”
继而把门重重一关,算是替郁喜解了围。
钟声瞅了瞅手上限量版的布偶,道:“这陈迦南这注意都打在你身上了?嘻嘻,我跟你说,你可别答应他哈。前些天,我还看到他跟一个女生在大街上搂搂抱抱呢。”
这都是哪跟哪呢,郁喜哭笑不得:“那这布偶怎么处理?”
钟声缩一缩脖子,小心翼翼道:“要不明天再还给他?”
临至十一点,熄了灯。
郁喜躺在床上,临要睡着的时候,忽听对床的钟声问:“嘻嘻,明天是实验楼落成典礼吧?听说,你们这些礼宾小姐是要穿旗袍,肯定很冷吧。”
郁喜含糊的嗯了声。
等到第二天,空气中一股湿冷,天边是浓墨铅云,似酝酿着一场大雨,将至未至。
这座实验楼,是b大的几个毕业的校友募捐落成的。
这次的礼宾小姐,绝大多数是音表专业的,除了她和齐毓一个德语系的。
所以在换衣室,几个音表系的凑成一堆,郁喜和齐毓伶仃两只,倒似孤魂野鬼。
女生大多时候都这样,毫无缘由的敌意,毫无缘由的孤立,自成一派的小圈子。
好在,郁喜向来不是个随波逐流的人,一个人也能自得其乐。而齐毓这人,向来活的眼中没有别人。
直到温蝉给她发了条消息:“今儿实验楼的落成典礼,我哥也会来哦。”
郁喜指尖在屏幕停顿片刻,这一年多,她其实很少再去关注温淳之的消息,即便和温蝉凑在一起,温蝉无意间提起,也会被她不动声色的揭过。
此刻,狭路相逢,倒是生起几分怯意。
等到九点,音表系的温老师,招他们前去包厢。
一路上,耳提面命。
言语之间透露出,这来得校友个个身份不凡,总之让她们谨言慎行,不要丢了学校的面子。
将至休息室,郁喜却踌躇了,温老师瞪她一眼:“赶紧跟上。”
休息室里。
温淳之原是低头回邮件,对家的邵公子有一搭没一搭和他说着闲话,大抵是那些不太入流黄色笑话。
他没什么心思,原本这落成典礼,他就不大愿意来儿。只听见窗外一阵细碎脚步声,一抬眸的功夫,就见门口处,七八个姑娘袅袅娉娉走了进来。
温淳之倒没想到,那姑娘也在其中。
她穿着一件红底金色滚边的旗袍,露出一截赛霜的晧腕。
这阵势到底是有些俗了。
小姑娘身材纤盈,这么一件旗袍上身,倒是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风情,介于少女的清纯和女人的风韵之间,总之很打眼。
她低垂着眉眼,似乎并不大愿意来的意思。
想想,他和小姑娘也两年多没打过照面了。
那场将至未至的大雨,终于在典礼结束后,飘飘然然落下。
郁喜和音表系的几个小姑娘,被冻惨了。
一结束,郁喜就将长及脚踝的羽绒服裹上,那件红色旗袍被遮了个严实。齐毓临时有事,便先走了。
她出门忘记带伞,此刻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不由在树下小跑几步。
临至一处教学楼下,雨势渐猛,正欲避雨。
身后一声鸣笛声,她扭头看去,那车子慢慢驶近身侧。
温淳之摇下车窗,倾身打开车门后,便又坐回去:“上来。”
他姿态娴熟,好似两年前,在高中学校门口,给她送药那般。
只是两年前,是他亲自开车,这会儿,前头还有一位司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