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冬梅的手紧紧地攥着糖人的棍子,紧到手指骨节发白,她才忍住要冲过去的冲动。
那边的声音渐渐的弱下去,接着是闷声的‘咚’,谢家宝得意洋洋的声音再次传来,“这次小爷我就饶了你,下次再让我看到,可就不是挨一顿这么简单了。”
接着脚步声扬起,谢家宝带着人大摇大摆的走了过来。
薛冬梅连忙转身向后走。
她的脚步越来越快,到最后几乎是小跑起来。
却还是没逃过谢家宝的眼睛。
他指着她,大声喊道,“喂,前面那个女的,你给我站住!”
薛冬梅的身体顿了一下,加速向前跑去。
快了,马上就到门口了,只要进了门,谢家宝怎么样都不敢闯进来。
就在这时,有一个身强体壮的男人挡住了她的去路,朝着薛冬梅粗声呵斥道,“我们少爷让你站住,聋了啊!”
谢家宝迈着嚣张跋扈的步伐,慢慢地走了过来,看到薛冬梅的面貌之后,冷笑道,“我就是这背影这么眼熟呢,原来是你啊,薛冬梅!”
他说完,抬眼看了一下身后的院子,“这是哪的?”
谢家宝旁边立刻有人谄媚地答道,“公子,这是刺史府的后院。”
“哟,我就说你怎么突然在康成县消失了,原来是跑到这来了。怎么,摸到刺史府的大腿,是不是就真的以为能为你爹娘报仇啊?”谢家宝讽刺道。
他伸手想去碰薛冬梅的脸,被她躲过。
“哼,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在康成县我能办你,在禹州城我自然也有办法办你。”
薛冬梅仰头怒瞪着他,“你敢!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我就不信你们谢家能只手遮天了!”
谢家宝闻言,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哈哈大笑起来,周围的人也都配合着他,跟着笑起来。
过了会谢家宝才像是发善心一般,告诉她,“我不敢?你知道我姨夫是谁吗,他可是何家的当家何三爷。别说刺史了,就算是御史来了,他在我姨夫面前也只能是低头的份儿。所以臭丫头,识相的就乖乖的跟我回去,等我玩腻了你,说不定还能分点银子回你们那穷乡僻壤的破落地,好好过日子。”
话音刚落,众人身后的门被人推开,岳浚竹从里面走了出来。
看薛冬梅被人围着,而且对方个个脸上都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他冷声道,“发生什么事情了,团团,过来。”
薛冬梅迅速的跑过去,躲在了他的身后。
谢家宝看着他,旁边的人立刻趴在他耳边嘀嘀咕咕说了什么,他听完不屑道,“你就是岳浚竹啊?刺史家的大公子?长得也不怎么样嘛,听说就是你带人和我表哥作对的?”
岳浚竹挡住薛冬梅的身影,问道,“阁下是何人?”
“我叫谢家宝,何家何三爷,那是我姨夫!”谢家宝昂着头道,完全一副横行霸道,鱼肉乡民的嘴脸。
岳浚竹转念一想,就想通了其中的关系。
何家如今能称得上谢家宝一声表哥的,只有和他同在云上书院上课的何星火。可自从褚高星从京都来了之后,何星火就变成了褚高星的小跟班,已极少在书院里出现。
他和何星火关系平平,话都没有说过几句,哪来的作对。既如此,那谢家宝所说的表哥,应该不是何星火,而是褚高星了。
他看着谢家宝,目露嘲讽,“你叫人表哥,经过人家同意了吗?莫名其妙的攀亲戚,应该会遭人嫌弃的吧。”
谢家宝闻言,只觉得两簇怒火从心尖升起,瞬间直达头顶,烧的他目眦欲裂。
他想起在何府的时候,自己小心翼翼地过去讨好褚高星,却被他出言讽刺的难堪,双拳紧握,再也压制不住那股在他体内横冲直撞的怒气,“来人!给我打!”
话音刚落,从岳浚竹身后的小门内,嘣嘣的跑出来一群身着官府的衙役。他们分散开来,把谢家宝和他带来的人团团围住。
禹州城终究不是他们的康成县,谢家宝见如此阵势,心里还是有些虚的。况且姨夫刚骂过他,让他在禹州要老实一些,不要再惹是生非。他如果现在就被弄到府衙的大牢里,回头还得要姨夫过来提他。
有些不划算。
还不如等他们落单的时候,再找人暗中报复的好。
不过此仇不报,他还是咽不下这口气,遂想到等回了何府,还是在姨夫面前好好的‘夸’一下这刺史府的官威。娘说过,姨夫是个护内的,况且现在他姨母正得姨夫的宠爱,到时候再吹个枕头风,那这刺史府在姨夫跟下,肯定好不到哪里去。
谢家宝眼睛滴溜溜地转了一圈,他手底下的人就看出了他的想法,上前劝道,“少爷,好汉不吃眼前亏,咱们来日方长!”
谢家宝闻言伸手打了他一下,骂道,“他娘的不会说话就别给我拽这文绉绉的,你们都没听见啊,给小爷我撤!还有你俩,”
他指着岳浚竹俩人,凶狠地威胁道,“都给我小心点!”
威胁完毕,谢家宝才带着人一路回了何府。
何府内,何星火正提溜着一个鸟笼在院子里逗着玩,谢家宝见状,挥退众人,觍着脸走过去,笑的给朵花儿似的,“表哥,在这遛鸟呢。”
话都不会说,何星火没好气地瞥他一眼,“有屁就放。”
他最是看不上谢家宝的,他娘死的早,为了他和妹妹,何三爷虽说女人不断,但那都是在外面,一个都没往他们面前带。前两年也不知道是不是脑子抽风了,非要娶一个年龄和妹妹差不多大的女人当继室。
何星火和妹妹怎么闹都没用,家里祖母和大伯都不顶用,最后只得求助远在京都的姑姑。
后来姑姑写了封信过来,何三爷不闹着娶继室了,但还是把那女人弄了进来,抬了个贵妾。
那女人也是个忍辱负重的,进门时无论他和妹妹怎么作践嘲讽,她都笑呵呵的,从不生气。时间长了,他们也就没心思了。
眼前这讨人厌的谢家宝,就是那女人不知道过了几门亲的外甥,像只癞蛤、蟆一样,有事没事就来看看,撵都撵不走。
谢家宝呵呵笑道,“没事没事,表哥,姨夫在家吗,我找他有点事。”
“这你问我干什么,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怎么知道他在哪。去问管家去,别来打扰我。”何星火烦躁道。
谢家宝点点头,“好的,那表哥我先走了,晚些再来找你玩啊。”
“快滚。”
谢家宝赔笑似的弯腰打哈哈,转过身来之后,整个神情顿时变得阴狠起来。
跨上花园的小路之后,他朝一旁开的正艳的红花上吐了口唾沫,“呸,贱人!要不是看在你还有几分用上,小爷我才懒得理你呢。”
他旁边的小厮连忙左右看看,劝道,“少爷慎言啊。这里可是何府!”
“滚蛋,小爷我不知道这是哪儿!”他伸脚踢了一下小厮,低声斥道,“闭上你的嘴,要不然小爷我就把你的舌头薅出来去喂狗。”
看褚高星老是‘小爷’的自称,谢家宝觉得特别威风,最近在其他不如他的人面前说话,也学会了这么用。
却不知道东施效颦,丑的只是自己。
一直到何三爷的书房门前,谢家宝才舒口气,又恢复那种吊儿郎当的模样,隔着门哭诉道,“姨夫,姨夫救我啊!”
何三爷一听这声音就觉得心疼,气的心肝疼。
他们家也不知道是造了什么孽,家里的儿子侄子加上外甥,就没有一个能省心的。每天不是穿街走巷偷鸡摸狗,就是吃喝玩乐浑浑噩噩,那是大祸没有,小祸不断。
二姐送来的宝贝疙瘩还没走,这又来一个!
他捏着眉头,放下手里的账本,对外道,“进来吧。”
谢家宝面上一喜,推门走了进去,哭丧着脸道,“姨夫你可要救我啊。”
“哭什么哭,男子汉大丈夫的,别给个娘们似的,整日里就知道哭哭啼啼的,有事就说事,没事就滚,别惹我心烦。”何三爷吼道。
谢家宝立刻收住表情,走到他跟前解释道,“姨夫,我之前在县里不是弄死过两个人吗,我小姨和你说了吧,现在他们的女儿跑到禹州城来了,就在刺史府呢,她还说要把我千刀万剐,火烤了去祭奠她爹娘呢。姨夫怎么办,那刺史大人肯定会把我抓起来的。”
何三爷把手中的毛笔撂下,溅起的墨水扬起来,滴到了旁边的白纸上。
他冷笑一声,“早知道现在,当时打人的时候手脚怎么不干净一点,现在给人抓到证据才知道着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