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手前江阔的手在抖,真取子弹的时候手却很稳,几乎是用最快的速度,最小的痛苦把子弹挖了出来。
但依然很疼。
在没有麻药的情况下,刀子刺进肉里转一圈挖出子弹,意志不坚的能直接疼晕过去。
江阔迅速敷上草药,用布条包扎好:“好了。”
谢迟安没什么力气地拿掉咬在嘴里的衣服,呼吸急促,胸口起伏不定。
“怎么样?”江阔担忧地问。
他不知道花了多大力气才克制住自己不颤抖,他觉得那刀子就跟剜在自己身上一样。
谢迟安偏过头,咬了咬发白的嘴唇。
江阔指着衣服上深深的牙印:“还说不要,不要你是打算把嘴唇咬破么?”
谢迟安懒懒抬了眼皮,不想说话。
少年没什么精神地靠着石壁的样子,虚弱得让江阔的心揪了一下。
江阔叹了口气,把衣服放在火堆旁烤干,再重新穿上。
山洞里火焰跳跃,照得石壁也明晃晃的。谢迟安靠着墙,衬衫的扣子解了两颗,露出的一侧肩膀被包扎好。
半湿的衬衫贴着身体,少年的锁骨很深,瘦得没有重量。谢迟安注视着跳跃的火光,沾着水滴的脸庞露出倦怠之色。
“睡一觉吧。”谢迟安都虚弱成这个样子了,江阔当然不可能再叫他做饭,“我烤好肉后叫你。”
谢迟安有点怀疑江阔能不能烤好肉,但他太累了,没多说什么就又沉沉睡了过去。
江阔用匕首割下鹿肉,架在火上烤。
小白闻到肉味,兴奋地过来摇尾巴。
“放心,有你的份,今天你是大功臣。”江阔把一块烤肉递给小白,“喏,你的报酬。”
小白兴高采烈地吞下去。
……然后趴地上神情萎靡。
它还是义务劳动吧。
谢迟安不是被烤肉的香味熏醒的,他是被一阵疑似核辐射泄漏的毒气给惊醒的。
他半睁开眼,看见江阔手上那串不明物体,正是刺激性气味的来源。
江阔见他醒了,问道:“饿了么?要不要吃点?”虽然他做的也许可能好像是有那么点比不上安安……但总归能填饱肚子。
谢迟安有气无力道:“我和你什么仇什么怨你要这么毒害我……”
小白:附议。
“虽然闻起来很糟糕,但吃起来还是——”江阔说着自己尝了一口,“……更糟糕的。”
江阔郁闷了。
江阔以前不觉得自己做饭难吃怎样,他一个人也就那么凑合着过。可遇到谢迟安后,他就舍不得让谢迟安陪他将就了。
安安值得最好的。
谢迟安左手手背贴住额头,疲惫地闭上眼:“不吃了,我继续睡。”
“别靠墙睡,墙壁冷。”江阔去拉谢迟安的手,一顿,“你的手怎么这么冷?”
两人刚进山洞时都被海水泡过大雨淋过,冷是正常的。现在在火堆旁坐了这么久,江阔的手已经暖和起来,这才感受到谢迟安的手冷得可怕。
江阔用手背探了探谢迟安的额头,滚烫得吓人。
发烧了。
谢迟安的身体素质很好,寻常跳海淋雨连个感冒都不会生,可他中枪了。
烧到这种温度谁受得了,然而谢迟安除了精神状态差一点,竟没表现出任何异常,也没吭过一声。
谢迟安太能忍了。
这个认知让江阔除了佩服外,还有一丝微妙的心疼。
他知道少年有多坚强。受普通皮外伤的时候从来不会给一点反应,痛极了也只是皱一下眉头。就算经历生挖子弹那样的痛楚,也是咬紧牙关没喊一声疼。
“你难受就不能说出来?”江阔语气不由带上三分恼。
谢迟安平静道:“说出来我就能不难受?”
江阔一噎,闷闷道:“就是叫你别忍着。喊声疼,哭一哭也没什么。我又不笑话你。”
他不是恼谢迟安,他是挺恼自己的。
没能保护好少年,是他的错。
谢迟安说:“好像是你把我的嘴堵上的吧。”
喊疼?也得能喊出来才行。
“……那是怕你咬到舌头!”江阔说,“你别偷换概念,我就算不堵你的嘴,你也是不会喊的。你这小朋友,一点都不实诚,明明痛的要死就是不说一声。难道没人教过你,痛就要喊出来吗?”
“没有。”
谢家的教育就是要让孩子坚强。只是谢迟安坚强过了头,有时候谢沉初都无奈地想让他适当发泄一下,可谢迟安从来都没有情绪。
“那现在我教你。”江阔一脸严肃,“疼不疼?喊一声?”
谢迟安:“……神经病吧。”
“我没病,你什么都憋着才要憋出病。”江阔一个平时都懒得说话的人,遇到谢迟安后简直操心成了一个老妈子。
少年看似成熟,可却让人操心得很,总是不懂好好照顾自己。
谢迟安懒得再听江阔说话,他现在累得很,直接闭上眼睡觉。
江阔见少年没了回应,一看已经睡了过去,不由放轻了声音。
“都说了墙壁冷。”江阔小声道,“问我借个肩膀靠靠不行吗?”
江阔小心翼翼地注意着不扯动谢迟安的伤口,将他揽进了自己怀里。
谢迟安的体温很凉,冰肌玉骨也不带这样的。江阔用自己的怀抱给他取暖,才终于让他回温了点。
沉睡中的少年恬静又乖巧,长长的睫毛根根分明,五官精致得宛如bjd娃娃,苍白得不带生气。
“还是这样子乖。”江阔轻声道。
过了一会儿后,他又说:“不过还是鲜活的样子可爱。”
又过了一会儿。
“算了。”江阔无奈,“你怎样都好。”
这夜,洞外下了一夜的雨。山洞内火光昏黄,干草堆上坐着一名英俊青年,靠着石壁小憩。清秀俊俏的少年安静地伏在他膝上,睡得很沉静。在两人的身旁,还有一头白狼,半夜醒过来,懒懒打了个呵欠,又转头睡过去。
洞外天光大亮,丝丝光线透过藤蔓洒进山洞。
谢迟安醒过来,便发现自己枕在江阔的腿上,江阔的一只手还搭在他背上。
谢迟安:“……”
他应该是不可能自己梦游到江阔腿上趴下的。
谢迟安一动,江阔就醒了。
“安安。”
谢迟安撑起身体:“天亮了。”
他没问他为什么会睡到江阔腿上这回事。
江阔便也当做无事发生,起身到山洞口掀开藤蔓,又放了下来。
“雨变小了,但还没有停。”江阔走回来,“这几天我们就待在这里吧,你需要养伤。剩下十二人,还有半个月,来得及。”
江阔又伸手探了探谢迟安的额头,热度还有,但已经退了许多,终于放下一半心。
谢迟安刚睡醒,又发着烧脑子不太清醒,下意识问了句:“哪十二人?”
“2,3,4,5,6,7,8,15,17,19。”江阔说,“还有我们。”
江阔能记住现在还存活着的人数并能准确报出号数,也是很不容易的。
前十除了9号和掉线的10号都还在,剩下这半个月基本就是高端玩家之间的决斗。
“前十名几乎都活着……”谢迟安沉思。
“不用管他们,接下来五天你只需要待在洞里养伤。”江阔语气不容置疑。
尽管游戏结束后会修复身上所有的伤,可不代表游戏期间不会痛。
“说起2号……昨天你是怎么从2号手里脱身的?”谢迟安问。
他坠海后就昏迷了,对之后发生的事情一概不知。
“多亏了小白。”江阔说,“小白,你倒是说说,2号是怎么从你手里脱身的?”
小白:“嗷呜嗷呜嗷呜!”
谢迟安看江阔:“翻译一下?”
江阔:“……”
接下来五天,谢迟安就和江阔在山洞里闭关。江阔白天偶尔会出去打猎,取水倒也方便,都不用大老远跑去小溪,直接接雨水就成了。
不知道这游戏天气是怎么设定的,也许是前半个月全是晴天后半个月全是雨天……总之这雨时大时小,就没停过。
得亏这山洞地势高,不然迟早被淹了。
枪伤不可能好那么快,谢迟安休息了五天也没恢复多少行动力,脚一沾地就疼。江阔勒令谢迟安这些天都只能坐着,不坐就在他怀里趴着。
谢迟安选择靠着小白睡,连晚上都是。
小白可暖和了。
除了第一晚,谢迟安和江阔没有任何近距离接触,反而是小白终日被谢迟安当靠枕。
气得江阔一度想吃狼肉,再三告诫自己这是条救命恩狼才忍耐住了。
但江阔有特殊的报复方法,他可以逼小白吃他烤的鹿肉。
为什么小白的眼里常含泪花,因为有只狼人天天虐待它……
好在后来几天谢迟安状态好些后,会亲自烤肉给小白,那是小白在江阔统治的黑暗世界里唯一的光明。
五天里,6号,15号,19号相继死亡。
截止11月12日,游戏第20天,岛上幸存人数,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