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简没想到他有这个胆子,登时吓着了,下意识紧跑几步,一把拽住了胡欢的胳膊。
“你去护送那群人下山!”张简说:“你又打不过他,少添乱!”
“我是妖怪!”
胡欢难得吼他,像是只要自己气势足,就能掩饰自己害怕的真相一样。
“再怎么样,也比你这个凡人有办法吧!”胡欢放完了狠话,把张简往身后一推,义无反顾地冲了上去。
他几步间化作原型,仗着身子灵敏在草木间穿来跃过,几个跳跃间便追上了那倒霉的年轻学生。
还说我添乱!胡欢愤愤地想,他要不是担心张简,谁脑子抽了才想跟龙打擂台啊。
然而他委屈归委屈,气势倒汹涌如虎,如一支离弦之箭般冲了过去,尾巴上的毛都炸了起来。
他呲着牙,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吼叫声,身上覆上一层浅浅的光。
胡欢几步奔到近前,借力踩着身边的几棵高树弹跳起来,一口咬住了白龙的身子。
然而他这点道行实在很不够看,白龙尾巴一甩,便将他甩脱出去,胡欢原地打了两个滚,撞在了湿软的泥地里。
“胡欢!”
胡欢摔得七荤八素,没听见张简叫他,倒是自己摇晃着脑袋站了起来。
他道行不足,法术修炼得不怎么样,既不会翻山移海的本领,也不会凝风成箭,仔细算算,居然只有些小玩意能用上。
胡欢一边努力用法术控制着身边的草木藤蔓拦住那倒霉学生,一边在白龙身边转来转去,时不时伺机咬上他一口。
白龙虽然没把他放在眼里,但胡欢总在他面前上蹿下跳,难免激出了他一点火气,于是他干脆短暂地放开了那学生,转身冲着胡欢而去。
张简此时此刻也已经到了近前,他先是百忙之中探了一下那学生的鼻息,确定对方只是晕过去郁颜郁颜了,便没再多管。
指望胡欢收妖显然不行,张简几乎未曾多想,便横剑在手,在自己左手掌心抹出了一条深深的血口。
准天师的血混杂着雨水落在剑锋上,张简眉眼锋利,以指做笔,在铜钱剑上飞快地画了个复杂的符。
紧接着,张简一甩左手,让掌心里的血顺着五指淅淅沥沥地流落下去。然后他双指一并,在自己眼皮上抹了长长的一道血痕。
他心里极快地念诵了一段咒文,再睁开眼时,天地间只剩一片灰蒙之色,唯有那龙和胡欢还是亮的。
张简没再耽搁,提剑便加入了战场。龙虎山传人斩妖除魔自不在话下,天上雷云滚滚,张简趁着白龙低头追赶胡欢时冲上去,用那只染血的左手一把抓住了白龙头上的角,借力翻了上去。
白龙被他的血灼烫得难受,喉咙里发出一声长长的龙吟,摇晃着脑袋想把他摔下去。
然而张简单手握着他的角,手下攥得死紧,伤口被挤压出更多血液,顺着白龙的额头流下去,看着有些可怖。
张简心知自己支撑不了多久,于是当机立断挽了个剑花反握住剑柄,然后高高扬起手,骤然向下一扎。
胡欢在下面看得心惊胆战,下意识喊道:“别——”
然而他话还没说出口,那锋利的剑刃就已经没入了白龙的后颈之中。
白龙并无身躯,现下的躯壳不过是魂灵修为凝出来的,自然扛不住龙虎山的法器。张简这一剑下去,跟烧红的金属刀切进黄油的手感没啥两样。
他这一剑扎的既深且狠,整个剑身都没入了白龙身躯里,只余下剑柄还在外头。
白龙吃痛极了,一双眼猩红无比,骤然发了狠劲,将张简狠狠地甩脱在地,抬脚就要踩。
张简在空中没法保持平衡,狼狈地摔落在地,五脏六腑像是被人揉成了一团,痛得皱起了眉。
那白龙硕大的龙爪从张简余光里落下,要是踩实了,八成能把他就地踩成一团肉饼。
张简的心在胸腔里怦怦直跳,可手却下意识摸进了兜里,从里面摸出了薄薄的一张纸,反扣在了掌心。
紧接着,他却觉得眼前一黑——是胡欢扑了过来。
张简猛然瞪大了眼睛,眼里满是惊恐,耳边嗡得一声,浑身的血液都像是压泵一样冲向了四肢。
在本能大于理智的那一瞬间,胡欢心里闪过了无数有的没的,但最后乱七八糟揉成一团,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还好还没追到张简,胡欢想。
上辈子他把治伤之恩报错了人,害得张简丢了一条命,这是他欠下的债,所以这辈子要用自己的命来还,这很公平。
也幸好张简没消气,胡欢苦中作乐地想,这样自己死了他也不会多伤心。
而且现下正好了,等他把这条命还给张简,对方说不定以后还能念他一点好。
胡欢在心里伤春悲秋,连一会儿的遗言都想好了,可谁知下一秒就眼前一黑,紧接着后颈传来一股大力,把他整个人向后抛去。
胡欢花了两秒钟的时间才反应过来……是张简把他扯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