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颜姝久久未曾说话，吴夫人又哪里猜不到结果。
她脚步踉跄了一下，若不是被人扶着，只怕当下便跌坐在了地上。
“我吴家满门忠烈，即使因着上战场杀气重，可却一直积累善行，从未有所松懈。”吴夫人神情悲哀，道:“便真是有什么报应，也直接报应到我身上就是了，我女儿才十六，正是花儿一样的年纪，这让她日后……”
说到这里，吴夫人突然顿住了，她想起来自己此时正在吴伊然的房间里。
若是她这个做娘的都这般想，那遭受了这一切的女儿又该怎么办？
她调整了一下表情，看向吴伊然道:“伊然，不管怎么说，你爹爹，两个弟弟，还有娘亲，都会在你身边儿一直陪着你。咱们日后便不嫁人了，若是想住在府上，咱们便一块儿住在府上，若是不想住在府上，娘便带着你四处游玩。”
“你不是向来想要去各个地方走一走，看看那山山水水吗？咱们这次便都去个遍儿……”吴夫人说道。
以往的时候，女儿总也喜欢到处跑，没一点儿千金小姐的文静样儿。
吴夫人自己当初没少受那些人的嘲笑，有了自己的女儿之后，便不想让女儿步自己的后尘，在这些教养上便格外注意了一些。
若是，若是早知女儿要受这般大的罪，她当初便不应该拘着女儿的性子。
吴夫人悲从心来，看着没一点儿反应的吴伊然，她着实有些受不住，眼泪刷一下就下来了，抓着吴伊然的手道:“伊然，伊然你不要不理娘啊，你看看娘亲。”
她真是害怕，害怕女儿想不开，一不注意，人就没了。
柳颜姝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即使见惯了生离死别，但心里依旧觉得难受。
然而这样的伤势，想要恢复好，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
便是她调制再好的药膏，也顶多只能够把这伤势淡化一半儿下去，而留下的痕迹，依旧可怖。
这样的伤势，除非换一块儿皮肤，否则不可能恢复。
柳颜姝突然灵光一现，“换一块儿皮肤……”
她仔细地思索这样做的可行性，越想越觉得不是没有可能的。
只是看着吴伊然的状态，却不敢轻易地将这个想法儿说出口。
若是给了希望最终却又让人失望，这个打击对于对方来说，只怕也难以承受。
她思索了一番，喊了吴夫人一声。
沉浸在悲伤的思绪里的吴夫人并没有听到，还是身边儿的下人碰了碰她，低声道:“主子，柳大夫唤您。”
“哦，柳大夫，柳大夫请说。”即使柳颜姝没办法治好吴伊然的脸，吴夫人对待她依旧十分客气。
众多太医都治不好的事情，为何要去迁怒一个对她们有恩的小姑娘呢？
吴夫人不是那等拎不清楚的人。
柳颜姝只道:“夫人，可否换个地方说话？”
她说这话的声音不高也不低，也不担心吴伊然听到多想。
毕竟此时的吴伊然，对于外界只怕是毫无感知的。
吴夫人擦了擦眼泪，点了点头，道:“让你见笑了。”
柳颜姝摇了摇头，道:“人之常情罢了。”
吴夫人忍了又忍，还是不由得开口说道:“柳大夫，便真的，真的没有一点儿希望了吗？”
被众位太医说没办法恢复的时候，吴夫人还能稳得住，因为柳大夫的医术高超，她便觉得还是有希望的。
可此时连柳大夫都觉得没有办法，吴夫人简直是看不到任何的希望了。
所以她刚刚才没能忍住，在女儿面前露了悲观的情绪。
柳颜姝叹了口气，道:“不瞒夫人，我刚刚确实想到了一个法子，只是……”
“真的吗？”吴夫人惊喜地看向柳颜姝，赶忙问道:“只是什么？可是有什么为难的地方？若是有用的到我们的地方，柳大夫您只管说。”
柳颜姝摇了摇头道:“这样的法子，可谓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只要能够让伊然恢复，什么样的法子都可以。”吴夫人斩钉截铁地开口道。
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法子又怎么了？大长公主家的小郡主的病还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呢，不一样被柳大夫给治好了？
即使不忍心，柳颜姝依旧摇了摇头，将事情说清楚，道:“正是因为这法子从未有人用过，甚至未曾有人想过，所以是否能够成功，还不好说。”
“这，不知是什么法子？”吴夫人见柳颜姝十分慎重，便迟疑地问道。
柳颜姝嘴唇轻启，声音虽然依旧平淡，却透露着一丝郑重，道:“皮肤移植。”
话说出来，她心里一瞬间也轻松了不少，不管怎么样，她也尽力了。
“皮肤移植？”吴夫人重复了一遍儿，似乎有些不解。
柳颜姝点了点头，将自己的想法儿说了出来，道:“对，就是皮肤移植。将脸上的皮去掉，将旁的地方的皮移植到脸上，唯有这样，才有恢复的希望。”
不然想要恢复，却是毫无法子的。
吴夫人闻言顿时愣住了，她的嘴唇微微颤动，却无法说出话来。
这是什么样的想法儿啊？
一个人身上的皮，怎么好端端地能挪到别的地方去呢？
她赶紧问出关键的问题，“那若是，若是不成功，人，人会不会有事儿？”
就当她这个做母亲的自私的，便是女儿容貌恢复不了，她也不想女儿没了性命。
柳颜姝摇了摇头，道:“只要控制好，不会大出血，人便没有生命安全。”
“只是，若是失败，只怕会毁的更加厉害。”柳颜姝说道。
吴夫人咬了咬牙，着实拿不定主意。
正巧此时入了宫的吴将军回来吴夫人便过去拽着他的衣袖，将事情说了一遍儿，道:“孩儿他爹，你觉得呢？”
吴将军一个大老粗，对于这些自然也是一窍不通的，然因着常年上战场，少不得和各种各样的伤口打招呼，他听了以后，确实觉得是没有生命危险的。
便点了点头，道:“有希望，总比没有希望的好。”
他话音一转，又开口道:“不过到底要不要进行皮肤移植，还是让伊然自己来决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