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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气力苦战冰霜开(七)(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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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凡行营,总要严禁兵士不准吃酒吵闹、沿途入村煮食以及沿途睡目,若准其进村煮食、沿途睡目,恐你既如此,我也效尤,不惟迟误军机,抑恐妖魔侵害。又不准沿途拿捉卖茶粥外小挑送行李军装。倘一经拿捉,则茶粥亦无从买,后队兵士从何得食?

——杨秀清

——

在反击杀死祁弘后,疲乏至极的康朱皮尚在壕沟一线又坚持了一天,又收拢了一百五十多名溃卒,包括被打散后,靠丢弃盔甲与武器成功逃出生天的乌桓亲兵阿爪,但整只断后的亲兵队的惨重损失还是难以弥补,除了康虎阵亡外,康朱皮的重要部下王梦及其部曲也不知下落,令康朱皮十分郁闷。

晋军没有追击,甚至没有派出部队来搜寻祁弘的痕迹,反倒是鲜卑兵不安分,很快就有几十名鲜卑游骑追杀崩溃的义军士卒,顺道靠近了壕沟,旋即被赵桓布置的弓弩手射退,张甲还带着少数亲卫骑兵进行了一次小小的反击,斩杀俘获数人。

这次倒没有出现语言障碍,俘虏来源于东部拓跋鲜卑禄官汗麾下,虽然只是小部落成员,但会说正常的鲜卑语。康朱皮通过审问他们得知,自从他上次夜袭宇文丘不勤的营寨,抓走他老婆拓跋氏之后,深感被侮辱的单于宇文普拨派老将於陆王宇文素延为先锋,自带亲卫压后,轮番上阵,一路上见人即杀,见房即烧,誓要找回场子,一日内便与“白袍白甲”的晋军交战数合,互有杀伤,暂时不分胜负。

他们这些赶来助阵的他氏鲜卑并不愿意去碰硬茬,宇文家要报夺妻/媳之仇,拓跋氏则要尽盟友的誓约义务,努力合兵作战,但关他们这些下属的大人、渠帅什么事?和强悍的晋朝边军决战白白折损人力,到时候人丁稀少,开部落大会时嗓门都要小上三分,于是他们趁着晋虏两军激战的工夫,继续分散开来,找薄弱处到处抄掠,结果这一小队人马一路烧杀抢掠,最后一脚踢到了铁板康朱皮,断了好几根脚趾。

这场小小的胜利不仅提振了断后部队,特别是那些被鲜卑骑兵追得肝胆俱裂的天师道溃卒的士气,也为康朱皮在上谷的活动画上了句号。

深感再停留在此地过于危险,同时大部队已走了数日,初步的断后任务已经完成,康朱皮决定,是时候跟上去了。

虽然历经苦战后离开了壕沟,但康朱皮还是没有休息,一如既往地每天断后,并且按时修筑临时工事,挖掘壕沟,设置斥候与小队伏兵,确保不会遭遇偷袭,还要收拢掉队人马,阻拦逃兵,累得康朱皮好几天连顿热饭都没有吃过,喝酪浆吃酸酪度日,都养成了在马背上补觉的习惯,因为停下来又要监督各类防务。

而对于其他部队而言,虽然有威望极高的康朱皮遮蔽后路,算是吃了颗定心丸,但行军仍然是件苦差事,尤其对先锋官李始之来说更是如此。虽说大队人马可以沿河而进,许多杂物能够放在木筏上,老弱妇孺也可以乘坐筏子或牛车马车,但路上总会遇到森林、小溪、沼泽、水塘,去年来上谷的百人小部队可以快速绕开或通过这些复杂地形,但现在的万人大军肯定不行,光是行军这几天,给全军找合适的扎营处,李始之都颇费了一番周折。

首先,制定行军口令,前锋、后卫、侧卫、老营各有之,不能搞混,避免行军次序颠倒,内容无非是《鸱鸮篇》、《四季歌》、《义社儿郎》等歌谣翻来覆去挑选几句,也加入一些军规与经验得失。

“前锋口令订为何?”

“乱抓民作长夫,作何处置?”

“怎么对答?”

“队正解职!”

“老营口令是什么?”

“黑狗大,黄狗凶!”

“如何对答?”

“认不得主人翁。”

如此制定完口令,在第二天早上起来拔营之前,或头一日的黄昏,李始之还要不辞辛苦,学着康朱皮的“榜样”,带着之前挑选的一批擅长侦察和探知地形的好手,有几人便是康朱皮从马匪队伍里提拔的侦察兵,前出先锋部队十到二十里地,或者约马快步走半时辰,人快走一时辰的距离,仔细探查各类复杂地形,尤其是探知有无伏兵、陷阱,并算清里程,方位,再返回报告。

“若是有钱有人,我就得准备一支专门的队伍,按照《周礼》起个复古的名字,比如,处理这类行军驻营施工的大小事务,不然行军临时抓丁,或总让劳役干,总不是件好事......好了,这份重担就交给三郎了,每天记得都要安排人逢山开路、遇水搭桥。”

按照康朱皮之前的交代,当道路前方有小段沼泽、土坑之类的阻隔,不必绕开,但恐为大队人马阻隔,李始之就要通知后队老营,挑选数十力士,背齐武器,携带铁锹等工具,以及及时转移的马匹,到前面及时处理障碍。

而每当出现岔路,李始之还要派一至二人查看后做好明显的标记,或驻留在路边接应,大声

高呼“这是大路”、“这是岔路”,避免后续部队误入歧途......

路上还会经常遇到春季游荡放牧的乌桓、鲜卑牧民,李始之不仅得尽量避免冲突,以免节外生枝,还得想办法雇佣几个人,以便了解沿途的情况,特别是附近游牧的诸鲜卑、乌桓豪酋的状况,是义军们所必须清楚的,虽说给钱给物就能雇佣到大把的向导牧人,但他们的忠诚度很成问题,所幸路程不远,李始之也走过这条路,不至于出太大的差错。

诸如此类这些小而琐碎,繁杂却必须按部就班完成,一丝不苟地做的事情,已经才忙了数日的李始之苦不堪言,他成天晚睡早起,风餐露宿,很是辛苦。一些李家亲从也有怨言,暗地里抱怨李始之好歹也是战帅的姊夫,在队伍里也算出身“名门”,生得一身好勇力,明明应该冲锋陷阵,斩将夺旗,怎么能干这些闲杂碎事,这种干好干坏不一个样的事情,随便找人做就好了。

但等到李始之目睹了盟友高丹军的行军仪容,再与康朱皮军做些对比,便表示:“打仗这事,哪里能光靠勇,明明是靠心细,靠算,靠提前准备,靠平常的积累,否则和那高丹军一样,还未接敌就已经不行了。”

除了辛苦而重要的行军外,李始之还“深刻认识”了文化学习的重要性——当他被各种并州、幽州、汉人、乌桓、鲜卑、猎人、牧民、农民多种斥候带着各自特色的情报汇报法弄得头大之后,越是认同姊夫之前的吐槽与期望:

“如果斥候都学了中夏字,用一张纸,一根笔就能报告!让他们比划,能比划出十几种说法,还带方言!听他们说话还好,实际走起来,稍有不慎,队伍能从上谷偏到上党去!而且各社各队的计时算里标准也没统一!时辰不会,里程都是乱的,这要每天怎么汇总报告,除了我的那几个斥候可以统一用上党话,其他人都不行!你说,不抽空学认字,行么?”

例如汉人习惯说时辰,说几刻,几更,计算路程的时候用多少里,李始之就能很快理解,知道大致的距离和方向,但队伍里的乌桓山民、鲜卑牧人就有问题了,而且这方面问题很大,这短短的几个月内,还改不过来。

正管老营的防卫,不在李始之身边的桓真人,可以算是和李始之最亲昵的人了,她就经常不说时辰,而是用“太阳走了小半肘”、“太阳到东南了”、“奥伦,哦,你们说的北斗星指着南天了”这样的方法来表示时间,经常弄得李始之一头雾水,不知道现在几点,到底过了多久。

乌桓山民们对时间的计算方式很是原始,日出到日落就是一“白”天,而夜晚则是另一“黑”天。“白”天分为三段,若太阳正东升正西落的时候,则太阳日出到偏东南为上午,从东南到正南是中午,太阳从正南到西南是下午,晚上则分成两段,猎户座的参宿三星升到中天,便是半夜,象征着“梯子”的北斗三星指向南天,就是黑夜的结束,白天的开始。

山民所有的时间,都用太阳或者某某星在空中的位置来大致表示,这种方法虽然粗糙而原始,不存在任何难度,但汉人听了,还是需要在头脑里转换一下才能大致明白,仓促之间很容易发懵。

而具体里程和小段时间就更麻烦了,山民们的尺度只有肘、胳膊、拳头和手指,人与人之间的误差一旦里程放大,就错的没边,因此他们就养成了一套独特的习惯,根据狩猎的动物来推距离或时间。

“黄鼠狼从这跑到那,大概就这么久,嗯,有十个这么久!”

“马儿从海坨山这一个山头,跑到海坨山那个山头,大概就那么久!”

“鹿跑平路,大概太阳走五个指头那么远!”

听到这些汇报,李始之第一反应就是抓瞎。虽然有经验的山民猎人很快就能大致判断出具体距离和时间,有时候还很精准,但商议军情,分配任务,处理突发情况不能这样啊。

试想,如果李始之一本正经学桓真人的习惯,那命令得这样发:

“某某军正,你明日带五十人,多带铁锹,早上太阳刚往南走一指头,你就出发,往西走,走一匹公鹿儿从鸡鸣山跑到于延水边上的功夫,再往下午太阳走,走太阳走一截指头那么久,那儿有个小泥塘,把它填了。”

这成何体统?

万一军正第二天早上报告:“李三郎,今天阴了,哪里看得到太阳?”

那不是抓瞎了。

于是,李始之只能学习姊夫的榜样,短期内只能亲自带队侦察——光靠斥候,不仅有来去的时间差,有可能延误军机,而且通报的情况不一定准确啊!

山民猎人以及草原牧人虽说度量衡上过于原始,但侦察不带他们又不行,因为这帮人判断天气很有一套,虽然他们很多人各有自己的观点和体系,有时候同一种云彩,就能说出好几个名字,令人摸不着头脑。

但义军偏靠这帮人的天气预报能力,在刚进入代郡之时,就利用一次大雾抢占了先机。

晋元康五年四月,

康朱皮军“裹挟”两郡军民万余人突入代郡。李始之以上谷王太守预先写下信件为证,命先锋军半着官军白甲白旗,诈为上谷太守王晃亲从部曲,趁机对代郡一线的官军发动了猛攻。

本来因王晃已死,不能过于指望信件的效力,无论是康朱皮还是李始之,都对进一步突袭效果不抱指望,能打对面一个措手不及就不错了,要真正打垮代郡官军,估计还要进行一二场艰苦卓绝的恶战才行。

不料春季代郡多雾,李始之发起进攻的那天恰逢大雾笼罩,官军猝不及防,李始之仅以数百步骑击垮上千官军,俘斩数百人,余众仓皇逃往桓都山,一路退入南面的当城县、代县一带固守,不敢再与康朱皮交战。

通往代北腹地的大门,看上去已向康朱皮完全开启了。

——

问曰:“义军多未离乡之民,恐转进之时不辨方向去路,误入歧途,或为险道所阻,自相倾轧,又恐遇伏,为之奈何?”

大圣对曰:“凡行军,每日均需算清路程,欲往某处,攻某地,相去有多少里程,必须访问明白,不可仰仗地图,亦不可全靠向导。若有旧地图,若遇伪向导,则全军危矣。汝须在军中觅熟谙路径,能读会写之人多名,知得由此去多少路到一市镇,又有多少路到一村乡,在何方向,有无河流、森林、山峰阻隔,尽数写于纸上,依抄写多张,不得随意乱书,使内容不一。若明日动身,则今晚即将路程纸交予各军营统帅,熟记于心,以便带兵按程前行,不致歧误。”

又问曰:“若无识路之人,为之奈何?”

大圣对曰:“到一方即先找一方向导引路,必须问得明白,果能识得路途,知里程、方位、地形,方可用之,不宜只觅一人,断不可随拿一人,即叫他引路,须防其中有敌兵奸细诈为引路者。再发给引路者路凭一张,须用将佐军官印信,若有可疑之处,随时查验有无印信。后队亦须与引路前队保持间隔,人马到齐方行,以防伏兵。

——《八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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