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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破坞(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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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神恶之,欲使无世;乡里祝固,欲使其死;盗贼闻之,举兵往趋,攻击其门户。家困且死而尽,固固不肯施予,反深埋地中,使人不睹——《太平经》

——

锁住大门的木闩被文煜和奴婢们迅速搬开,文氏守卫这才如梦初醒,大惊失色的他们急忙去击鼓示警,城下登时飞来一箭,穿过门楼缝隙,将鼓手钉死在鼓边。

几根接着绳索的铁钩掷上城头,牢牢钩住了垛堞,然后迅速绷紧,康矛与康武两人衔着刀,顺着绳索迅速攀上门楼,转瞬之间将那些反应不过来的剩余守卫杀散,并掩护着文煜,将文氏坞大门彻底打开。

大门甫一拉开,全身披挂的康朱皮就身先士卒,从黑暗的夜色中第一个纵马闯入了明亮的坞壁内,同时响起的还有他的吼叫声:

“全体儿郎,随我突击武库,先夺兵刃,散于奴婢!阿爪,赵桓,喊!”

越来越多的骑兵涌入,势不可挡地朝前冲去,将那些慌乱中不知是救火还是抵抗的文氏坞堡人撞倒冲散。

乌桓人阿爪与赵桓同骑一匹战马,混在队伍中间,奋力用上谷土话与乌桓语大嚷大叫,

打破沉寂的呼喊声在夜空中反复回荡着,文煜也带着奴婢们跟上康朱皮的队伍,配合着复述内容。

“我乃鸡鸣山下康朱皮,文家奴婢今日皆放为良!有饭吃,有衣穿!”

“唯诛文峻,无伤老弱,良人关门,投降不死!”

“文罴、文熊皆被我杀了,早早投降,可免一死!”

康朱皮一路冲锋,把沿途胆敢阻拦的一切都撞开劈碎,被撞倒砍翻的文家兵躺在地上挣扎哀嚎,却没有任何骑从敢停下来拾取战利品或作任何纠缠,而是顺着文煜所指的方向,一路冲到了武库附近。

是夜,仅有五十多同宗男丁与护庄兵留守在文氏坞内,其余都是老弱妇孺还有跟文堡主心不齐的奴婢,而这五十多人还分布在箭楼、宿屋、武库、粮仓、马厩内,还有人在陪正在坞壁中心五层飞楼上饮酒作乐的文峻堡主。在夜晚的一片火光、惨叫与喊杀声中,他们不知来了多少敌人,只觉得恐慌惊惧,头晕目眩,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文氏宗亲们身处在固若金汤,记忆中就没被匪盗打入过的坞壁内,大脑根本无法理解如何就被冲杀进来这许多敌骑?

难道真像敌人喊得那样,大少郎和二少郎都死了,今天派出去的几百人都没了,那我们还抵抗个啥?不是巫师们都说今日动刀兵大吉,咱们必胜么?

惊恐之余,有些人选择紧闭房门不出,静待未知的命运;也有来不及躲藏的人在恐惧中扔掉武器,伏地叩首,以求生路;少数几个忠心的家仆拼死抵抗,被干净利落地杀死在武库门口。

许多奴婢刚才因为文煜放火取乱,而从窝棚中跑出来看热闹,又见许多“敌人”杀进来,便怕得一窝蜂地躲回窝棚去,胆大之人挤在巷口与窗口观望,望向康朱皮等陌生人的眼神中满是茫然、怀疑与恐惧。

但他们随即看到康朱皮如砍瓜切菜般,将那些代表文堡主威严,平日不可一世的守卫,又一遍遍听到奴婢皆放为良人,有饭吃,有衣穿的口号,特别是看到平常生活条件也就比他们这些异姓奴婢稍微好一点,一样饱受欺压的婢生子文煜带着几个同伴跟着那些骑兵,神气十足地为他们引路,也未受一点伤害,他们原本死寂的心也开始有所脉动。

“取兵器出来!”

康朱皮的亲兵们用斧头劈开坞壁武库禁闭的房门,拖出兰锜,将上面的刀矛剑戟盾倾泻到地上,金铁交鸣之声响成一片,奴婢们眼睁睁地望见这些兵器赤裸裸地摆在他们面前。

一勒坐骑,康朱皮大叫一声,直指坞壁内最高也是最坚固的建筑,文峻所在的五层飞楼。

“刀在手,跟我走!杀文峻,占飞楼!”

奴婢们有的是纯粹想依附新的强者,也有人想趁乱捞一笔,在寒冷的冬日里捞些积蓄,但更多的人曾被文峻等豪强欺压了许久,此时康朱皮给了他们复仇的机会,心中积攒的怨气立刻爆发出来。

他们纷纷捡起地上散落的兵刃,还有人在指点下扛起冬日备用的木料,在康朱皮用骑兵有意地进行约束和带动下,一起冲向飞楼。

火光冲天,烟尘弥漫,杀声不断,文峻绝望地带着十几个亲兵拼死堵住楼梯抵抗,但还是挡不住发了疯一般的奴婢往上冲,康朱皮还时不时让箭术精湛的鲜卑人一一点名,没一会就将文峻的部下杀了个精光。

原本直到今晚前还不可一世的文堡主喘着粗气,腹部和胳膊都负了伤,歪倒着撞塌了绘着“养老图”的屏风,流血不止,奄奄一息,他的妻妾、婢女、女儿们相互抱着,在角落缩成一团,害怕地哭泣着。

文煜亲提着一柄环首长刀,在众目睽睽之下挤到奴婢最前面,朝自己亲爹一步步走去。

望着逼近的孽庶子,文峻什么都明白了,他强撑着支起身子,破口大骂:

“你这个不孝子,婢养的,居然…居然…你居然敢带外人来自家,我真后悔入了你娘!”

“我娘也后悔。”

说完,文煜举起刀,一刀,二刀,刀刀都落在文堡主的脖颈上,把他的头颅整个地切了下来,随即文煜攥住父亲的发髻,提起首级朝康朱皮走去,却被李政拦在几尺外。

也不多话,文煜跪在地上,朝康朱皮捧上头颅。

“康神仙,按寇神仙之命,不仁不德之硕鼠文峻之首级在此。”

只瞟了一眼文峻死不瞑目的首级,康朱皮凝视着文煜,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回康部大,康神仙话,我叫阿煜,正如部大刚才听到,我是文峻与他的婢女,我的母亲所生的孽庶。”

满脸的黑灰与血迹交织在一起,让阴柔的文煜变得面目可怖,他露出大仇得报后惨然的舒适笑容,声音带着丝丝颤音。

“好,阿煜郎君,你负责安抚奴婢们,不许他们乱杀乱抢,不然我一样会杀人。”康朱皮表情严肃,也没说别的,指着刚才文峻宴席还剩下的饭菜:

“再分些肉和新衣服给他们。从明天开始,你就是新的文堡主了,不过,一切要听我的。”

“奉皇天上帝太上道君令,道民文煜在所不辞。”文煜拜倒在地。

接着,康朱皮就站在尸堆中传令,迅速控制坞壁四角与制高点,看管好粮库与钱库。禁止任何坞民不经允许离开自家屋子,违者杀;禁止一切私自劫掠、杀人、奸yin和放火行为,所有战利品等待军正进行公开分配再取用,违者立斩不赦。

“光……康部大,这些女人怎么办?”

乌桓亲兵阿爪凑到跟前,指着角落里不知所措的文家女子。

啧,康朱皮有些恼火于自己的疏忽,他的确累得发懵,昨日为了完成奇袭,让王钧一人打着两只火把回寨,他带着一群能忍寒耐苦的牧民及李政等人在寒冬的山坳中,又冻又饿地呆了快一天一夜,大脑都快冻成冰块了,才终于抓住良机,成功地以三十骑的微弱兵力,攻克了文氏坞壁。

也许就是之前要算的事情太多,康朱皮才把这茬忘了?上次制定战利品分配法的时候,也不知道是不是康朱皮有意无意的疏忽,他的确没设置女眷“作为战利品”的分配规则——康朱皮不喜欢这种分类法。

但他发现,在这个时代不仅分类事实如此,而且事关“女性战利品”的问题必须要处理好,不然于内于外都后患无穷。

“把婢女还有苦出身、没孩子的妾挑出来,然后乌桓大氏,以及张家,侯家,或者别的外地豪强的亲戚也挑出来,这两类女人好生看养,谁碰就杀头;剩下的文家直系女眷,凡是成年的都集中起来,没我的命令,也都不许碰,关几天再跟婢妾们一样处理。”

有些头疼的康朱皮也就先这么将就着命令道。他不能保证自己的所有决策都不会害死本不应承担责任的人,但不下命令、优柔寡断和大发善心在现在一定更不负责。与文家动刀兵动到这个份上,要么一家哭,要么哭的不止一家,康朱皮只能选前者。

文氏坞的乱局很快在刀刃与枪尖下平息了,燃起的火头也被扑熄了。几个不开眼,抢劫不止的奴婢也被康朱皮抓住砍了头,与文堡主与他的亲兵们的首级一道挑上枪尖,以儆效尤。剩下的奴婢都穿上暖和的新衣,轮番进到文坞主的大屋里,喝起香喷喷的黍米粥,也就安静了下来。

与文峻关系最紧密,或者在宗族中地位最高的那些人,在文煜的指认下被拽出来,康朱皮毫不客气地下令将他们尽数砍了,一时间十余颗血淋淋的首级便滚落尘埃。而其他血缘关系疏远,或与文峻关系不好的宗亲还是活了下来,他们被关在各自的家里,听着外面的惨叫与嬉笑,惶惶不可终日。

有人高喊着,愿意奉上全家财宝衣食以求活命,康朱皮也不拒绝,命他们不许喧哗,让军正收了大部分金银衣帛,与其他战利品拢作一堆,准备到时候一起分配。

康朱皮命奴婢们把剩下的文家人集中到几处宽敞的大屋,以便看管,喊来文煜,让他带着些饭食去安抚这些亲戚:

“你若将他们都引化成道民,寇天师会很高兴的。”

事情全部安排下去,借着军正去割取首级,捡拾文家旗帜、印章等信物的工夫,康朱皮才找了堆篝火,有些疲乏地坐下来,借着火来温暖冻得有些发僵的手脸。

康朱皮几乎不歇地忙碌了二天一夜,已饿的腹中咕咕乱叫,但他没其他的时间,只能抓住空暇,把怀中的干奶酪烤软,将就着吃几口,文氏还没有彻底覆灭,任何拖延都会夜长梦多。

正啃着酸奶酪,军正与康武跑了过来,他们提着刚才砍下的文家男丁首级,牵着康朱皮坐骑,装好了文家的旗帜与印信,康武一来就问道:

“部大,留什么东西给你,那文家有好多金银、粮食、女子,真的看花了眼啊!部大真厉害,三十人就打下这么大个堡,按律,亲兵五分,一分公用,剩下都是部大你的,部大你要啥。”

因为支禄的部落已经主动并入亲兵队,故按上党制定的纪律,现在的战利品是亲兵平分五分,康朱皮与李阳、支禄等带兵者取四分,一分充公。

“我要书,只要是书,什么内容都行。至于金银财帛,我不先取也不多取,把我那几份分作二堆,杀了这么多人,不留给寇天师与上谷官吏一些,此事难以收场。”

钱财身外物,康朱皮对于分给自己的金帛珠玉,从来除了留给贪财的米薇姐一份,其他从来都是留作公用。

看到康武已经处理好了文氏坞内的“不安因素”,那些表情恐慌、不甘、麻木、悲凉、震惊的首级,被绳子绑住发髻,串成一捆,在火光照耀下的临终神态愈发可怖。

康朱皮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伸手接过绳头,随即踩蹬上马,径直冲出了文氏坞,有二十骑亲兵留下看管,十骑跟随康朱皮而来,他们点燃火把,如一团火点,踏破夜幕,冲破冰冷的寒风,直趋鸡鸣山而去。

鸡鸣山下火光通明,文熊见康朱皮所部坚守不出,料定他们无胆反击,便花半天时间,几乎让不少庄客都废了老力气,才在康朱皮寨门外修筑了简易营寨,准备熬过今夜,等他二弟带回来好消息来动摇守卫的斗志,再一鼓而下。

不料,文熊等来的人先是溃败后侥幸逃生的本家人马,没等他问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康朱皮与李始之便赶到了。只见四面火把大起,箭如雨下,人头系着绳子,如铅球般掷入营帐,旗帜绑上箭矢,被射入文家营内,伴随着四面八方响起的齐声呼喊,令最后的文家兵胆战心惊。

“文峻授首于前,文氏坞已破!”

“文氏坞被我们打下来了,你们也完蛋了!”

“速速投降,可饶性命!”

“文罴所领八十骑已被我李始之败了,少郎主文罴被我所杀!”

“没错,秦阿干是真正的莫护跋,又俊又勇,但我桓真人也杀了一个!我等真人邑的勇士把文氏的骑兵杀败了,人头都砍下来了!”

“嗷嗷嗷!”

康朱皮对着那个带着部曲大呼小叫的乌桓女头领翻了个白眼,又看见火把下满脸无奈,朝着康朱皮一个劲摆手的李始之,嗤笑一声,将文峻的首级用他的家旗裹了,驱马助跑,借着马力奋而掷进前方营寨,吼道:

“文峻首级在此!非文氏嫡亲,投降不杀!徒附庄客,投降不杀!放你们夫妻团聚,奴婢仆役,皆放为良,给饭给衣,再也不受苦了!”

见到家主与次子,还有许许多多原本威严无比的宗亲长辈的首级,文熊手下的抵抗意志瓦解了。外姓奴婢主动打开营寨大门,邀请康朱皮进攻。

文熊与忠诚的亲卫聚在一起,试图绝望地进行最后一搏,结果登时文罴背后中了暗箭,亲卫也被康朱皮的部曲近距离攒射击毙,再一并枭下首级。

文峻、文熊、文罴父子三人的首级被高高挂起,随着文氏堡主的死讯,同时传开的还有康朱皮的号召:

“文家的佃户们,鸡鸣山发粮食了,你们饿不死了!”

“鸡鸣山康神仙只用一天就打败了文堡主!拿下了文氏坞!快去投奔他啊,去了有饭吃啊!”

“鸡鸣山寨管饭啊,一天两顿啊,干活的人一天一斗粮啊,快去啊!”

那些附属于文氏,原本在各自的村庄中苟延残喘的饥民,闻言蜂拥而至,煮粥的大釜排成个一字,煮好的米粥被依次有序地分到饥民手中,捧着热腾腾的碗,闻着粮食的香气,许多已然浮肿的饥民,当场就热泪盈眶,庆贺着终于又活了下来。

康朱皮望着这热火朝天的场面,疲惫的他终于开心地大笑:

“这他娘的才叫把粮食发给穷人。”

——

羯主每以“救苍生”为名肆行征伐,前后凡数十载,常身擐甲冑,亲履兵锋,以战会为俎豆,以干戈为章服。每饥不及餐,必粟饭酪浆,割鲜饮血,若夕不遑息,必枕於马上,寝于荒丘。——《晋末春秋·康朱皮载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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