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若安和顾晓南来到客厅时,唐广军正被顾矜北折着手臂,脸朝下按在沙发上。
表情十分痛苦。
“我错了,北哥,轻点儿,呜……”
那个平日里拎人跟拎小鸡仔似的猛男,这会儿委屈的都快哭出来了。
他不就是在顾矜北说了一句“够用就行了,太大没好处”的时候反驳了一句“那怕什么,用用就松了”,结果顾矜北不知道被踩到了哪根神经,忽然就翻脸,对他大打出手。
江燃抱着电脑往旁边挪了挪,腾出战场。
然后叹了口气。
单纯如唐广军,估计到现在还不明白为什么挨削呢。
“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自己掂量清楚。”顾矜北冷声,“再有下次,后果自负。”
“嗯嗯,知道……”唐广军憋的脸红脖子粗。
等到顾矜北放开他,赶紧做了几个深呼吸。
顾矜北慢条斯理转了转手腕,还是觉得不痛快。
什么叫用用就松了?
这说的是人话么!
一想到这货今后可能也会用这种态度对待顾晓南,顾矜北就头皮发麻,有种想把他顺窗户扔下去的冲动。
旁边,唐广军捯完气儿,看到乔若安从房间出来了,连忙整理好凌乱的头发,没事儿人似的向他敬了个礼:“嫂子好!”
乔若安:“……”
顾矜北没把这几个人来串门的原因告诉乔若安,就说他们是闲的无聊请假来玩儿的。
乔若安看了眼桌上的补品和鲜花:“那这些……”
唐广军:“这些主要是用来陶冶情操。”
乔若安:“…………”
鲜花陶冶情操就算了,补品也能陶冶?
乔若安感觉这几个人有点奇奇怪怪,但热闹的气氛很快便盖过疑惑。
顾晓南提议晚上在家吃火锅,众人一拍即合,于是,本该懒洋洋的下午顿时忙碌起来。
顾矜北和顾晓南去买涮火锅要用的东西,其他人则留在家里做准备工作。
让乔若安没想到的是,看上去五大三粗的唐广军干活还挺麻利。
“军哥,你在家经常做饭吗?”看着唐广军在案板上熟练切菜的样子,乔若安有些好奇。
“也没有经常吧,就是以前初中的时候,北哥他爸妈工作忙,恰好那阵儿顾晓南又报了兴趣班经常不回家吃晚饭,北哥闲着无聊,就会来找我。”
“我们一开始是点外卖,后来外卖吃腻了,就寻思着自己做做看,没想到我这一下厨,发现在这方面还挺有悟性!”
“现在回想起那段日子,还挺怀念的……”
唐广军像是回忆起什么,切菜的动作慢下来,目光忽而变得深远。
其实他一直觉得,自己能跟顾矜北成为朋友是件挺不可思议的事。
顾矜北是顾氏独子,打生下来身上就自带光环,当初不知道有多少人争先恐后的想跟他扯上点儿交情,但都没能成功。
那个时期的顾矜北比现在更加冷漠,不近人情,就像是装在一个厚厚的壳子里,你永远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下一秒会做什么,身上的寒意隔着八丈远都能冻死人。
唐广军从来没想过顾矜北会愿意交他这个朋友。
记忆中那是一个深冬,跟现在差不多冷,他放学离开学校,往车站走时,看到一个男生正在被学校的不良分子欺负。
那男生他认识,二班的,叫沈卿书。
沈卿书是沈氏集团二房的儿子。
二房长的漂亮,但没什么本事,一直被沈总当花瓶养着,她的儿子沈卿书吃穿用度也跟正牌小少爷一样。
可即便如此,在大家眼中沈卿书依然是个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子,动辄就被一些自以为充满正义感的人在背后指指点点,亦或是像现在这样,被人堵在墙边讨要保护费。
往常遇到这种事唐广军肯定是不会管的,毕竟对面人多,真干起来得不偿失。
但这次路过时,他听到小混混说了一句:“你妈是小三,你肯定也好不到哪去,实话告诉我,你们母子俩私下是不是互相玩儿过啊?”
当时唐广军也不过是个十三四岁的孩子,听到如此肮脏下流的话语,整个人愣了一秒。
紧接着,像是被一股奇怪的力量指引着,换了个方向,朝那些人走去。
然而,还没走两步。
一个高挑的身影抢在他前面,出现在小混混面前。
男生身穿黑色外套,脑袋上扣着同色帽衫的帽子,昏暗中难以辨清身份。
几句交涉后,小混混应该是被惹毛了,抬手就要揍过去,谁知男生竟以极快的速度接住拳头,反扣到身后。
几人迅速扭打在一起。
黑衣男生虽然身手过人,但对面毕竟人多势众,唐广军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立刻投身到混战中。
最终,两人合力将小混混制服。
夜色中,黑衣男生蹭掉嘴角渗出的鲜血,摘下帽子。
借助月光,唐广军看清了他的脸。
是顾矜北。
那个对任何事都漠不关心,仿佛活在另一个次元的顾家小少爷,顾矜北。
两人相互对视一眼,默契地将瘫软在地上的沈卿书搀扶起来。
少年脸色苍白,呼吸急促,嘴里断断续续说着什么。
贴近才听清,是“药”。
唐广军立马反应过来,捡起沈卿书的书包倒扣在地上,翻出喷剂。
沈卿书是个名副其实的病秧子。
平时没事的时候人模狗样,发病的时候感觉分分钟都会挂掉。
唐广军知道,他这是哮喘病犯了。
喷完药,沈卿书总算是捡回一条命,两人打车将他送到医院,一直等到沈母赶过来。
就这样,三条看似不相干的平行线,在这一天发生交汇。
唐广军后来问过顾矜北,当时为什么要伸出援手。
顾矜北坦言在他很小的时候,一些看不惯石曼芸的人曾经污蔑过她是顾卫东的小三。
虽然性质不同,但那一刻,他想到了自己。
就这样,三人成为朋友。
顾矜北和沈卿书都是富家少爷,但却从未嫌弃过他平凡的家庭背景,而他也不在意沈卿书身上的那些流言蜚语,和顾矜北看似冻人的性格。
年少时的友谊,就是这样简单而又深刻。
直到初三那年,沈卿书的身体查出很严重的问题,不得不休学在家养病。
那段时间他和顾矜北不约而同变得沉默,只有去医院探望看到沈卿书时才会勉强露出笑脸。
可惜最后,沈卿书还是没能熬过初三毕业的那个暑假。
沈卿书的葬礼上,顾矜北一滴眼泪都没掉。
就连两人随沈母回到沈家帮忙整理沈卿书的遗物时,顾矜北都保持着极端的冷静。
旁人都认为顾矜北冷漠无情。
只有唐广军知道,他是在为沈卿书的离开感到释然。
病了那么久,苦了那么久,厌世的情绪早已在沈卿书心中生根发芽。
在被黑暗彻底吞噬之前离开,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后来随着时间的流逝,沈卿书这三个字慢慢变成大家的回忆,失去挚友的伤痛似乎也无声无息被岁月抚平。
唐广军和顾矜北升入二中,结识了江燃,成为新的铁三角,迎着朝阳一路向前。
他还记得沈卿书在遗书里写,这辈子活到这个岁数,认识他们这两个朋友已经很满足了,接下来如果可以,他想变成黑暗中的一缕光,像当初他们将他从泥潭里拉出来一样,照亮他们前方的每一步路。
思绪回笼,唐广军感觉有什么东西在眼眶里打转,下意识抹了一下眼睛,竟然湿乎乎的。
乔若安被他吓了一跳,“军哥,你怎么了?”
唐广军:“啊,没事儿,可能是被胡萝卜熏的!”
乔若安:“???”
当他没吃过胡萝卜吗!
“对了安安,你有没有忌口啊?”唐广军赶紧转移话题,“我就知道你不太能吃辣,别的呢,都行吗?”
“嗯,”乔若安点点头,“都行。”
“那好,军哥今天给你露一手,鱼荳腐包鱼眼!”唐广军眉飞色舞,“你可别觉得这是黑暗料理,口感可是很绝的!”
乔若安:“……………………”
光是听到这个名字就一点都不期待了。
过了一会儿,顾矜北和顾晓南拎着大包的肉和菜回到家中。
等到所有准备工作都做完,天色也暗下来,众人把菜都放到桌上,打开电磁炉。
“下午没帮上什么忙,吃完我来刷碗。”江燃一边说,一边给大家倒饮料。
唐广军:“太好了,那再给我拿两个碗过来,我要调三种调料!”
江燃:“……”
随着锅里的汤汁沸腾,房间里的温度也渐渐上升。
大家围坐在一起,吃得热火朝天,期间还开了几瓶酒助兴。
喝到后面唐广军也有点儿醉了,托着下巴叹了口气:“要是卿书还在多好啊……”
“卿书?”听到陌生的名字,乔若安愣了一下,“那是谁?”
“卿书啊,卿书是……”
“朋友。”顾矜北将涮好的虾滑放到乔若安盘子里,口吻云淡风轻,“跟江燃和唐广军一样,很要好的朋友。”
乔若安闻言有点奇怪,“那怎么没见过他呢?”
“生病去世了。”author_say顾矜北和沈卿书是纯友谊,沈卿书对他来说就像江燃和唐广军一样的存在,都是不可或缺的朋友。
唐广军之所以不避讳也是因为相信顾矜北和沈卿书之间的友谊没有杂质,一切都是非常自然的,读者宝贝们不用过于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