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了电话,庄简宁借着月光,看向阳台边堆着的两大摞试卷和习题集,感觉自己仿佛在下凡历劫。
终于要结束每晚只能睡三四个小时的日子了,有点期待,有点兴奋,也有点小紧张,澎湃张扬的心跳声在夜里异常清晰。
本来躺的好好的,劲瘦白皙的腰肢一抖,他猛地坐了起来。
几十公里外的贺灼被吓了一跳,目光灼灼地盯着监控里那把细瘦,又兼具柔韧度和力量感的小腰。
这哪是小宠物,这分明是一只勾人不自知的小妖精。
庄简宁打开笔记本,自从上次将天鹅公主双面胸针的设计手稿发布在国外知名珠宝设计网站上,他之后沉迷刷题,就没再关注过这事儿。
登录之后,页面顿了好一会儿,随即私信提示音“滴滴”地响个不停。
私信界面里,最少有好几百条消息。
庄简宁倒是淡定,这幅手稿是用他上辈子挺满意,并经受过市场检验的作品,又加入“蜕变”的灵感改良后设计出的。这个网站人流量大,被很多人关注到也正常。
他随便点开几条私信,有单纯欣赏想交朋友的,有想购买手稿版权的,还有想挖他一起合作的。
庄简宁关闭页面,登录注册网站时留的邮箱,其中一封来自好几天前的邮件引起了他的注意。
发件人是国外知名珠宝品牌“trueself”帝国分区的总设计师。
邮件内容除了表达对手稿的欣赏,还留了地址,如果庄简宁感兴趣的话,可带着作品集面试trueself的珠宝设计师职位。
这两天得高考,之后还得准备作品集,庄简宁思忖片刻,决定一周之后去面试。
回复完邮件,这下彻底没了睡意。
脑神经活跃,身体却疲乏,他转头命令小宁道:“去浴室接点温水,拿条毛巾,等我喊你再过来。”
贺灼半倚在床上,肌肤焦灼、口干舌燥的症状越来越严重,视线从屏幕上移开,伸手去端床头柜上的水杯。
耳机里突然传出异样的声音,贺灼瞳孔放大,手一抖,一杯水全洒在了床上。
屏幕里,小妖精两腿夹着夏凉被,露出馋人的腰腹,正握着玉色的小竹竿来回把玩。
贺灼不是第一次见这般模样的庄简宁,之前还能勉强抵抗,自从尝到了点甜头,再也无法抑制身体乃至灵魂的极致渴望。
二十分钟后,庄简宁将手里弄脏的湿巾扔进垃圾桶,喊来小宁,用毛巾擦拭清爽。
脑神经极度兴奋后,和身体一起陷入了深度疲乏。
眼睛刚闭上,便沉入满足的深眠。
屏幕外的贺灼,视线在那半埋在枕头里的小脸,和白的泛光的细瘦长腿上巡视许久,最终起身去了浴室。
从浴室出来后,他又随便点开一个这几天小妖精深夜趴在茶几上写试卷的录屏,比他见过的任何一个人都要更努力,更专注,更好看。
像一株顽强傲雪的翠竹,也像一柄无坚不摧的软剑。
夜里一点半,他关掉视频,拨通内线,吩咐助理道:“现在去看夫人。”
贺灼到疗养院这几天,每日将自己关在房间,丝毫没有要去见夫人的意思,收到明早回去的通知,李助根本没敢合眼。
他当即吩咐下去,院长紧急带着主治医生在病房等候。
此地是秋财的医疗科研中心,建在温泉山上,占地几千公顷。在温泉中心氧气最足,风景最美的地方,建了个疗养院,多年来从未对外开放,只服务贺夫人一人。
贺灼坐在轮椅上,眼下有淡淡的青色。
随着李助的指引,经过清幽雅致的长廊,风起,竹林一阵沙沙的悦耳声响。
行驶到别院最深处的房间,院长和主治医生躬身侯在病床侧。
贺灼停在门口,望向病床,从这个角度,隐约能看见贺夫人的脸。
十年未见,无论是贺夫人的容貌,还是贺灼对她那种深入骨髓的感觉,都和十年前没什么差别。
“快醒了?”他双手紧握轮椅的扶手,用力到青筋凸显,骨节泛白,语气却是淡淡的。
听见声音,躺在病床上犹如昏睡的贺夫人,放在被子上面的手指,突然挣动了一下。
院长五十多岁,头发半百,在贺灼面前头都不敢抬,战战兢兢道:“对对,我们试验了很多次,夫人对您的声音反应最大。”
贺灼连一秒钟都不想多待,调转轮椅,声音依旧是淡淡的,“那你们就多放我的录音给夫人听。等夫人醒了再跟我汇报。”
秋财待遇极优厚,疗养院又属秋财薪资条件的顶层。
这么多年,秋财总部给医疗科研中心砸了几十个亿,耗费巨额人力财力物力,无非是希望夫人早日醒来。
能做到这个份上,母子感情应该不错。
但是,自从疗养院建成,贺先生从未踏足此地。
这一次本想将贺先生请过来,多陪夫人说说话,加强脑波刺激,有助于夫人更快醒来,但贺先生来了五天,也只是此刻远远的看上一眼。
院长拿着顶级高薪,心中疑惑再多,也不敢置喙半句。
“贺先生慢走。”
门“吱呀”一声从里面关上。
贺灼深吸了一口深山里的氧气,吩咐李助道:“出发吧。”
先前通知的出发时间是明早,李助没表现出半分迟疑,应道:“好的贺先生。”
回到帝都,天已经大亮。
山路不好走,三四个小时的车程,贺灼躺着只要一闭上眼,就出现无数的鬼魅魍魉缠着他,用锋利尖锐的爪牙刺破他的肢体和五脏六腑,然后用流淌着血腥恶臭粘液的丑陋大嘴,将他的残肢嚼食干净,到处都是恐怖的尖叫声,和扑鼻的血腥味。
他的意识飘离在空中,清醒地感受着恐惧和痛苦。
这种噩梦他小时候经常做,之前做的时候他会在梦里大哭着喊妈妈。
后来便不会了。
所有人都有可能将他推向暗无天日的深井,再填满巨石。
能救他出去的只有自己。
他用手帕擦去满头的冷汗,全身肌肤都刺痒焦灼不堪。
想起自己还有一只会主动向他伸出手,会主动跳进他怀抱的小宠物。
贺灼嘶哑的吩咐道:“去商场。”
拥有好几个商圈的贺灼,在正常不会营业的时间点,给他家小宠物挑了一堆小玩具。
——
昨晚没熬夜,庄简宁一大早起来,神清气爽,哪儿哪儿都舒畅。
简单吃了早餐,清点了准考证、身份证和文具之类的,庄简宁单肩背着书包,拿上滑板车,蹭地飞出了小区。
意气风华的十八岁,就该是这般模样。
第一场考语文,庄简宁拿到试卷,先扫了眼作文,竟然是以“蜕变”为主题。
他之前的设计作品也是这个主题,这段时间他对蜕变太有感触了。
洋洋洒洒写完整张试卷,又回头检查了一遍,还没到交卷时间。
也不知道贺先生回来了没有。
真的会在校门口等他吗。
平时放学庄简宁都会等人走的差不多,今天老师收完试卷,庄简宁第一个冲出了教室。
学校门口的整条街都停满了接考生的车,大门口黑压压站着一片,望眼欲穿、关心则乱的父母们。
贺灼腿脚不便,就算过来接他,也只会等在车里。
庄简宁挤出人群,垫着脚在校门口寻找那辆熟悉的黑色迈巴赫。
“星辰,今天妈妈给你请了米其林大厨,有好几道菜连你爸都没吃过。”
听见荆母的声音,庄简宁僵着身体,左右都是人,他只能一动不动,试图让自己隐形。
随后是荆父的声音:“你就瞎胡闹,高考就该吃点清淡的食物,万一星辰吃坏肚子怎么办。”
荆辰亲昵地挽着荆母,“妈,请什么大厨呀,你下的鸡蛋面我都爱吃。”
视野里突然出现庄简宁的身影,他脚步一拐,领着荆父荆母往另一方向带。
荆父看荆辰哪儿哪儿都高兴,乐呵道:“等你上了大学,吃不惯食堂的话,天天让你妈给你送鸡蛋面。”
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庄简宁余光瞥见三人走远,默默松了口气。
“简宁,有人来接你吗?”程彦好不容易挤开人群看见荆辰,正好跟庄简宁撞了个脸对脸,不打声招呼,也挺尴尬的。
他戴着墨镜和口罩,很好的隐藏在了一群注重防晒的阿姨身边。
声音不大,但是人太多,荆父荆母和荆辰还没走远。
听见声音,荆母回头,上次虽然庄简宁不知从那儿请来个金牌律师,了了荆辰身上的口水官司,但归根结底,那伙犯罪分子还是冲着庄简宁去的。
要是没这个祸害精,这一切的麻烦事儿根本都不会发生,荆辰也不会受他连累。
荆父一看见庄简宁,就想起被他偷走的几件书画藏品,当初费了好大劲才寻来,竟被庄简宁偷走卖了追男人。
养在姓庄的那种人家,能给人教出什么好,简直给他荆家的脸丢尽了。
碍于程彦和周围人,荆父也不好发作。
荆辰见躲不过去,乖巧地喊了声:“简宁哥,你语文考的还行吗,咱们一起回家吃饭吧,妈妈请了大厨。”
荆母看看懂事优秀的荆辰,再看看一事无成,连基本的叫人礼仪都没有的庄简宁,怕他以后再惹上麻烦事,还得找到荆家。
她脸色难看地管教道:“考不好就再复习一年,好歹上个正经的专科,别考个几十分去上个野鸡大学,再跟一帮混混整天不学好。你现在跟荆辰的差距简直天上地下,稍微有有点自尊心都该羞愧。”
“请问这位夫人是?”蒋夫人刚才打庄简宁电话没打通,让蒋父去那边迎蒋桃宇,她在这边寻小简。
听见这些话,连一向修佛的蒋夫人都生了怒意,但神情和声音仍是恬淡的。
“我……”荆母被堵了一下,她可不愿当众承认自己和庄简宁有任何关系。她上下打量一眼蒋夫人,反问道,“你是谁啊?”
蒋夫人拉着庄简宁的手,轻笑道:“我是小简的干妈,来接小简回家吃饭。你不知道,小简从小就是个没爹没妈的孩子,但也不是路边什么鸡啊狗啊的,都有资格去说我们小简。”
荆母“噗呲”一声冷笑:“那我可要提醒你,看好家里的钱财。”
蒋夫人皱起眉,声音不紧不慢道:“不知这位夫人可听过一句话,橘生南则为橘,生北国则为枳。咱们上了年纪的人,更该一日三省,好好反思自己的言行。”
荆父不认识这位自称庄简宁干妈的人,但是料想肯定也是庄简宁不知使了什么下三滥的手段,哄骗来的。
为了避免今后的麻烦,他出声撇清关系道:“既然是上了年纪的人,吃亏上当,都跟旁人没有任何干系。星辰妈,咱们别耽误时间了,星辰吃过饭还得午睡呢。”
言以至此,荆母也没什么好说的,反正眼不见心不烦,随庄简宁怎么折腾去。
三人刚准备迈步,荆父转头看见了蒋谭。
拉蒂卡珠宝公司的老总。
他松开荆辰,伸出双手笑呵呵地迎上前:“蒋先生,还记得我吗?咱们去年在商会见过。”
蒋先生刚才就看见自己夫人拉着小简和这几人说话,离的近了,他能通过自己夫人细小的微表情看出,刚才这几个人发生了不愉快。
能让小桃妈这样性子的人都不愉快,看来这几个人不是什么善类。
他挡开荆父的手,看都没看他一眼,径直走到自己夫人和小简身旁,“小简,本来我过来接小桃就行了,你阿姨今天出门就是来接你的,一起回家吃饭吧。”
要不是答应了贺灼,庄简宁立即就想点头。
但是又不能当着荆家人的面不给蒋先生面子,他点头应道:“咱们去车里说吧。”
蒋夫人揽着他,笑道:“行,咱们走,阿姨今天又给你做了糯米糕,还加了山核桃仁和葡萄干,补脑的。”
荆父当众被蒋谭晾在一边,碍于拉蒂卡在业内的地位,以及蒋家的能量,又不好发作。
只能讪讪地直起腰,缩回手,埋怨地看了眼程彦,要不是他出声,能有后面这么多事儿吗。
这姓程的不会又旧情难忘了吧。
程彦目睹了一场大戏也是极其尴尬,跟荆辰对视好几眼,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荆夫人见不但自己被压了一头,就连荆父也被人压了一头,拉着荆辰黑着脸往车子旁走。
庄简宁随着蒋夫人走到车子旁,有点不好意思:“阿姨,刚才谢谢你们,”蒋家人对他这么好,瞒着也没什么意思,他坦诚道,“其实刚才那两个人是……”
“不管是谁,都跟小简没关系了。”聪慧如蒋夫人,大概能猜出其中的弯弯绕绕,但是生命太过短暂,爱人和被爱都来不及,没必要在不值得的人身上浪费一分一秒。
庄简宁耳朵尖都泛了红,“阿姨,今天有人过来接我,我明天中午跟您一起回去行吗?”
蒋夫人还没来得及说话。
蒋谭惊奇地指着一辆飞驰而过的车道:“这不是传说中秋白财团老板的车吗?”
蒋桃宇好奇道:“什么秋白,不就黑色的迈巴赫吗,这么普通,怎么看出来的?”
庄简宁看着已经不见踪影的车,心里一沉。
就听蒋先生继续道:“傻丫头,车子普通,车牌照可不普通,帝111111,可不是谁都能拥有的。”
贺灼关闭和毛君的聊天界面,给庄简宁发送了一条信息。
“有事儿,自己回吧。”
作者有话要说:小简:放老婆鸽子的后果是什么?
贺灼:鸽子?我只放小花。感谢在2020-05-1123:57:50~2020-05-1223:52: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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