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你弟弟怎么可能不匹配?”
穆远看着他,眼神里的哀怨几乎满的要溢出来。
“你应该是不知道。”
穆远含笑看着他,明明什么话也没说,几个字却听得言喻浑身发冷。
“那一份骨髓转移同意书我等了多久,”穆远比了个九,脸上的表情隐隐约约有了破碎的痕迹,“九年,我等了九年!”
言喻紧抿着唇,“跟我有什么关系?”
穆远最见不得他这副什么事都像是他没什么关系一样,耐不住上前几步,扯着言喻的衣领,使劲晃着。
“就因为你的骨髓和你那个该死的弟弟不匹配,原本该属于我的被你弟弟抢走了!”
言喻一怔。
“你说,你为什么会跟他的不匹配?”穆远淡淡哼一声,力气突然爆发似的,趁言喻不备,把他狠狠撞到墙角,“就是因为有人偷换了你的化验报告!”
“你怎么知道?”
言喻顾不得后背上的痛,一把挣开他,眼见着穆远站不稳了,又伸手扶了他一把。
“别在这儿惺惺作态装好人了!”穆远皱眉,狠狠甩开他,“如果不是护士看我妈可怜,告诉她事情的真相,如果不是你贪生怕死,谁会替你换掉那份化验单!言喻,我曾经还真以为你是什么充满正义感的人,不过现在发现也不晚,你还真是我见过最自私的,自己弟弟也不救!”
“彻头彻尾的自私鬼!”
“反正也正好,”穆远站在原地,使劲喘了几口气,看着言喻整个人像是信仰破裂一般,心中不免畅快几分,“许政一你还记得吗?如果不是你做出这种事,他也不会对我感到愧疚,求着他父母带我去国外治病?”
言喻抬头。
“他喜欢你又能怎么样呢?”穆远眼神里流露出恶毒的目光,“知道你是那种人之后,不照样对你嗤之以鼻,你以为你现在在他心里算是什么?”
“到头来赢的人不还是我?只要我勾一勾手,他不也照样捧着钱给我送过来?”
或许这些信息对言喻来说,着实有些难以消化,如果真的有人替换了那份化验单...言喻想,那个人一定是贺慈。
但此时此刻,言喻只觉得许政一万分可悲。
“你觉得许政一傻么,他爸妈那么精明的人,会允许他做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你为什么不问问他为了你和他的父母交换了什么条件?”
言喻垂眸看了眼被擦破皮的胳膊,扶着墙直起身子,“他愿意帮你,不是因为我,也不是因为你使了什么伎俩,如果当真是因为这些,他当初也不会骗我的钱去给你治病。”
言喻看着他,心里一时五味杂陈,“你也说了你们从小一起长大,他是把你真的当做朋友,你把他当什么?”
话落,不顾身后穆远的癫狂,径直转身进了行政楼。
“都怪他们!”穆远红着眼睛,手攥的紧紧的,“许政一当然只是可怜我,他对你的自私感到愧疚,他也只是想补偿我而已!”
“他从来没有把我当做朋友!”
想起两个人小的时候,许政一馋了,家里冰箱里面的东西,他什么不能吃,而穆远却因为偷吃了一个冰激凌被自己的母亲罚站一下午。
当初还以为是自己母亲不疼他了,后来才知道,是许政一的母亲和别人念叨这件事时,不小心被他的母亲听到了。
语气嫌恶的很。
可那明明是许政一的母亲说的,家里不差钱,两个孩子一样的对待,为什么偏偏是他要被罚站?
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穆远回头,看清身后人之后,瞳孔微微震颤。
来人嘴角带着伤口,但挂在脸上的笑意,不管什么时候看,都会觉得分外可怖。
林照微微挑眉,抬高双手做投降状。
“别紧张啊。”
穆远整理好情绪,喊了一声‘学长’。
他笑着,“听说你也要转学了?最近都是些什么事啊,先是谣传贺慈要转学,在名藤呆了这么久也没见个动静,然后又是言喻。”
林照笑哼,“走了没几天又回来了,怎么今天又到你和许政一了?”
他话音刚落,穆远迅速警觉,凹陷下去的眼睛紧紧盯着他,“刚才那些话...”
林照摇摇头,冲他晃了晃手机,上面显示的是正在录音的画面。
穆远呼吸一紧。
“放轻松,我没听到什么,”林照从口袋里拿出广播室的钥匙递给他,“既然要走了,没什么话想对言喻和贺慈讲的吗?”
“不如你说出来,大家一起听一听?”
静静躺在林照手心的钥匙,明明没有动,但在穆远眼睛里,它却像是有魔力一样,不断喊着穆远的名字。
穆远伸出手的下一秒,正要触碰到那串钥匙的时候,林照忽然伸手,将那串钥匙紧紧握在他手中。
“都要走了还这么墨迹?”林照脸上难得流露出一抹厌躁的情绪,“难道不应该是有怨报怨有仇报仇吗?”
不等站在原地怔愣的穆远反应过来,林照人已经走远了。
整个一下午,言喻看上去都是心不在焉的样子,但跟着那群人还是该笑笑,该闹闹,情绪藏得深,丝毫不外露。
贺慈把他的情绪看在眼里,但到底没说话,一直到下午放学。
“言言,我们就先走了哈!”
一堆人蜂拥着从教室后门口挤出去,不到片刻,整个教室就只剩下了言喻和隔着一条过道的贺慈。
听着隔壁桌位上传来沙沙的写字声,言喻皱着眉,偷偷看了眼认真写字的贺慈,欲言又止,想问他却又不知道该从何问起。
如果真的是贺慈做的,那他和贺慈算不算是间接害了穆远?
言喻戳着手里的笔,一下一顿地点在本子上。
倏地从空中飘下来一张纸,落在他面前,言喻怔愣片刻,低头,纸条上清隽有力的字迹,除了贺慈,他再找不到第二个人字写的这么好看。
板挺端正,像是拓印出来的,端端正正地排列着三个字。
【对不起。】
“干嘛要道歉啊?”言喻冲他眨眨眼,问道。
“不知道,我还在反思。”贺慈站在他桌边,垂着手的样子看上去乖得要命,“看你不开心。”
“你怎么知道?”言喻寻思自己一下午也挺闹腾的,赵轻轻她们几个女生也没看出来。
贺慈没说话,指了指他屯放在言喻抽屉里的牛肉干。
言喻:“?”
“前天这个时候,这个已经见底了。”贺慈如实说。
言喻:“...”
“和我有关?”
贺慈伸手,抚平他微微皱起来的眉头,言喻一下午心不在焉,他心里也不舒畅。
但稍稍一想,其实也能猜出个所以然。言喻人很是坦诚,没什么非要瞒着他的事,如果非要说有的话,那这件事一定跟他有关。
言喻又眨眨眼,他觉得自己如果不说的话,贺慈自己也能猜个七七八八。
“我做坏事了?”
贺慈谨记着言喻的‘四不’,别说什么大恶大坏,就是踩着蚂蚁他也惦记着言喻的话,得绕道走。
给言喻积福。
言喻抿着唇,想了想,又摇摇头,他也不知道该怎么给这件事的性质下定义,如果非要说这件事算坏事的话,那根源是他。
坏也是在他这里坏的。
“没有杀人,没有放火,认真工作,”贺慈一一排除着,“心中有国,一心向党,没有黑化。”
言喻被他这句话逗笑了,起身坐在桌子上,才勉强和贺慈持平视线。
伸手,摸摸他些许扎人的脑袋,言喻有点累了,干脆趴在贺慈颈间,重重喘了口气。
贺慈看他坐在桌沿上,托着他的屁股,把人又往桌子上抱了抱,让他坐稳了。
“不是你干坏事了,”言喻不安分地挠挠贺慈的后脑勺,“干坏事的人,好像是我。”
贺慈‘嗯’一声,一边想着到底是什么事,一边揽着人的细腰,由着他在自己头上乱摸。
可排除来排除去,能让言喻这么不安的,也只剩医院那件事了。
“碰见穆远了?”贺慈低着声音,附在他耳边问。
言喻点点头,软塌塌的头发刺挠着贺慈的脖颈,刺的人呼吸重了又重。
“那是知道了?”
言喻沉默着,不说话。
贺慈实在是太了解言喻了,不会撒谎,遇到不知道怎么回答的问题,干脆也就不吭声。
“觉得是你的错?”
贺慈轻笑,眼神里划过一抹晦暗,不着痕迹地把人往怀里抱了抱,自从和言喻住在一起,他许久没有这种忽然心悸的感觉。
和当初一样的心悸,言喻离他越远,这种感觉越是强烈。
“别害怕我。”
贺慈轻声哄着他,挑着青筋的手掌落在言喻清瘦的背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轻抚着。
“没有人不自私,穆远想活,想怎么活下去,那不关我的事。”
“言卫国踩在道德底线上侵犯我,我只是自卫,言言,那不算坏事。”
“言卫国抢走穆远的东西,那是他做的恶,要真是造孽,那也是我该承担的,我这个人坏到骨子里,你是唯一一根牵着我脖颈的线。”
“你松了手,我就坏的毫无底线。”
贺慈讲话总是很有道理,“所以,拜托你,千万拉紧我。”
贺慈很少在他面前讲这样的话,许是不情愿讲,又或者是担心他害怕,很少会在他面前暴露这些阴暗又自私的本性。
但这会儿在言喻听起来,那些冰冷的话里,暗暗的情绪却诚恳又让人万分心动。
言喻鼻尖一酸,“才不是你的错!可是当时你还没有得到我,你不怕...不怕我永远不知道这件事吗,又或者,我再也不回来了呢?”
“你总是这样,什么都不告诉我!”
言喻急的在贺慈怀里乱扑腾,“我要生气了,你再这样会得不到我的!”
“现在也没有得到,但我一样爱你。”贺慈抿唇,低头,抬手抹掉言喻眼角的泪痕。
“那就亲亲我,亲亲我就干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