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宣,”言喻看着他,攥紧的拳头松了又松,他皱着眉,前所未有的认真,“我觉得,举头三尺有神明,做人要从一而终,半途而废不是好事,你说呢?”
陆宣听得云里雾里,但下意识还是觉得言喻说的话好他妈的在理。
“言啊,”陆宣深吸一口气,拍了拍他的肩头,“你成长了,你是不是背着我偷偷学习了?这种话居然能从你的嘴里说出来?”
陆宣避重就轻的回答,让言喻心里有几分不是滋味,到底是顾忌着这里人多,他没戳穿陆宣的老底。在一众人的询问下,还是偃旗息鼓了。
只是兴致也不如刚才那么高兴,他强撑着笑脸,“就是有感而发而已。”
众人眼见着气氛不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大眼瞪小眼。
“言言,你怎么了?”赵轻轻身为女生到底还是比陆宣要敏感些,那些话她当然能听出来不是什么狗屁人生哲理。
“医生说你刚做完化验,又发着烧,各项机能都还没有缓过来,不要乱想那些有的没的浪费精力。”
言喻垂着眸子,摇摇头,怕他们担心,不跟他们说实话。
毕竟曾经,他和陆宣,也是最好的兄弟。
“就是想我的猫了。”
陆宣听他这么讲,松了一口气,注意力瞬间被带走。
言喻的担心也确实不是毫无道理。
前天,他把提拉米苏丢在了校门口的巷子里,那里一向没什么好人,都是学校里的小混混集聚的地方,也不知道提拉米苏去哪了。
小家伙被他养的傻不拉几,喊了几句让它跑,那脚底就跟粘了502胶水一样,死活不动弹。被言卫国踹了好几脚,还是傻傻地咬着他的裤腿不放,小小一只还以为它自己能有多凶。
赵轻轻皱眉,尚来不及说关于提拉米苏的伤势,就听着病房门口又是一阵轻微的敲门声。
言喻抬头,入眼的就是一个大型的花篮,遮住了来人的上半身,他看的不大清楚,但隐约又觉得这不是什么好事。
“言...”
那人只吐了一个音节,就被历泽明厉声骂了的剩下的音节堵在了喉咙里。
“你拿着这玩意儿是来干什么?”
历泽明指着他手上的花篮,那上面水仙菊花交叉着放,沿着白色的花盆底摆了半圈,铺垫的是绿色的草圈,就差在上面贴个白底黑色写着‘奠’的正方纸。
其他人本来没觉着有什么,经他这么一提醒,也越发看着像那个东西。
“什么意思啊你这孙子?!”宋默对着他张口就来,“我言踏马就抽了一管子血,用的着你来献殷勤?”
“自个儿留着给你爹奔丧吧!”
花篮的主人显然没想到是这么个效果,愣了一瞬间,突然明白了他们说的是什么,脑袋也不敢抬起来,生怕被人认下,提起花篮转头就跑。
“许政一。”
身后传来言喻平静的声音。
许政一脚下的步子一晃,‘啧’一声,到底还是不好意思地丢了手上的花篮,转了过来。
脸上带着几分难堪,许政一不敢看言喻的眼睛,“对不起啊言言,我没想到你不喜欢这种。”
言喻:“...”哪个智障会喜欢这种花。
许政一见他不说话,头垂的更低了。
他之前本来想买束百合花来着,可是穆远偏偏说去医院探病的都送水仙,他一想,自己也没买过花,不知道礼数,可穆远在医院呆了三四年了,见的指定多,这业务他肯定熟悉啊,索性就交给他了。
他这会儿一想,也是病急乱投医了,昨天一直没找到言喻,他也着急上火的不行。这一急,可不就出事了。
那穆远的病房,可不就是离太平间最近嘛,他看见的能是什么好花?
言喻这会子正为贺慈的事烦心,也顾不上他,再一看他这送来的东西,更乱了。
还不如快刀斩乱麻的好。
他冲周围几个人说了声再聚,几个人看了眼表,请假的时间也都差不多了,一个接一个地离开。
原本有些拥挤的病房登时一下子空荡下来。
“许政一。”
言喻坐在床上,一脸漠然地看着他,“我不管你今天送这花什么意思,但是我已经跟你分手了。”
许政一猛然抬头,默默攥紧了手,“可是你以前很喜欢我,你还说...”
“你也说了那是以前。”言喻打断他,心平气和的像是没有脾气,“我以前对你足够好了,那时候我就算是养条狗,也该知道承我的情分。”
言喻越是这样平静,许政一就越是像一根水里的浮萍,心慌的要命,他知道,他抓不住言喻了。
言喻如果连脾气也不会对他发了...光是这么一想,许政一怔愣在原地,连眼神都有些飘忽。
“你把我当成一个笑话,讲给穆远听,讲给你身边所有人听。”
或许是因为只有他们两个人的缘故,言喻的声音格外清晰,一字一句像是刀割,又像是台风天的风,刺的人脸疼。
许政一心跳的慌张声几乎掩盖不住。
“...别说了。”
对上言喻冰冷的视线,许政一有预感似的,在那里面看不到任何的感情。
他嘴唇张了张,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给自己辩解,那些羞辱言喻感情的事,也确实是他做过的。
或者他其实早该想通了,是他一点点把言喻对他的好抹杀掉。
“所以你现在,更喜欢贺慈对吧?”许政一小心翼翼地看着言喻,再多说一句话,他感觉自己都要碎成一堆瓷娃娃。
“是。”言喻丝毫不遮掩,“他比你坦荡,比你磊落,他不会仗着我对他好就为所欲为,他更不会像你一样,为了满足那点自尊心,到处宣扬我有多爱他,告诉别人为了他我做过多不要脸的事。”
“对了,他比你好看。”言喻面无表情,“比你好看的多。”
许政一眼角带着湿意,他已经听不见言喻后面说的些什么话了,但是每一句好像都在说,‘垃圾,你有什么值得我喜欢的。’
如果他没做过那些事,今天言喻在这里维护的人,应该是他才对。
病房一角的摄像头闪烁着微红的光,在那背后仿佛有一双眼睛无时无刻不在盯着似的,如果它也有情绪特征,会哭会闹,这会儿应该也是会心跳超出正常范围的动荡。
“...别说了。”许政一痛苦地抵着墙,沿着墙面缓缓蹲在地上,双手交叠在一处,捂住耳朵,“别说了。”
“你明白了对吧,”言喻拿过桌上的纸,温吞地从床上下来,递给他,“明白了以后就不要来打扰...”
话还没说完,门猛地被人一脚踹开,掌风狠狠落在言喻肩头。
墙角摄像头的灯光闪了闪。
忽然闷声一响。
言喻扶着墙,眼前一片空白。
“言喻!”
许政一的惊呼声从他耳边擦过。
好半晌,言喻才感觉到剧烈的痛意从腰椎传过来,指尖轻轻抹过床头柜的棱角,沾上一丝粘重的猩红,他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
“穆远你他妈的是有什么病吗?”
穆远挡在许政一身前,一副护犊子的模样,看上去虚弱又坚强,惹人心疼的很。
“言喻,我之前一直尊重你,维护你,想跟你搞好关系,都是因为政一,可你为什么要对政一这样,你们有钱人都喜欢这么变脸的吗?”
“我是欠你很多,可许政一他不欠你。”
“我承认,政一确实是说过那些对不起的你的话,那些花我也送的不对,可我确实不知道那是送给死人的花,毕竟我们穷人,哪有你们见多识广。”
穆远深吸一口气,不过片刻,就红了眼睛,“可是政一已经知道错了,你怎么能对他用那种语气说话,贺慈又有哪里比他好?”
“贺慈有他家世清白?贺慈有他心怀善念?贺慈就是一个生长在黑暗里不见天日的恶虫,活该他整天被人孤立!你以为他大义灭亲?他要是不那样做,你觉得他的名声会比现在好,可是你仔细想一想,这是正常人能干出来的事吗?”
“为了一个变态,你和政一这么说话,贺慈他爸是杀人犯,他以后也会是杀人犯,杀人犯的儿子就是杀人犯的儿...”
言喻咬紧牙关,下颌绷着,顾不得腰上的疼痛,光着脚直接踹了上去,穆远下意识用手挡了一下,狠狠撞在了门边上。
雷劈一般的声响,要不是医院的门够结实,整块玻璃都能被穆远给撞下来。
“长了张嘴就知道说你爸,你就算明天入殓贺慈也不会是杀人犯!”
“言言!”许政一反应过来,利落推开言喻,闪身挡在穆远面前,“别打了,穆远有病!”
倏地。
空气里突然安静下来。
见身后人没有动静,许政一下意识松了一口气,对上穆远发红的眼眶,他心里有些愧疚。
穆远说想过来和言喻和解,他就不应该心软让穆远跟着来,不然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穆远被他高大的身影遮挡着,摇摇头,活动活动手腕,上面缠着厚厚一层纱布,应该是刚才擦狠了,现在见血的有些严重,里面不知道是不是在长肉,伤口痒的很。
“不用担心我的手,我说了那些话,小喻不待见我,是应该...”话还没说完,穆远抬头,对上许政一身后摇摇欲坠的言喻,话匣顿时止在了嘴边。
言喻扶着床尾的床杆,脸色苍白,呼吸有些急促。眼前晃过几道光,他整个人摇摇晃晃地站在床边,眼前好像有三四道虚影,模糊地看不清,有那么一瞬间,连腰上的疼痛也感觉不到。
直到一声让人胆寒的‘滚开’落入耳侧,他终于支撑不住,倒在了床沿上。
作者有话要说:许政一&穆远:我来看看你
言喻:&#*...&x=去你妈的#*...&x大可不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