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羊奶记得每天挤,鱼笼也要收。”
“知道。”
“我的菜帮我看一下,葱和吉吉草都可以割,不过不要割秃了。要是土干了,帮我浇点水,早上或晚上都可以,不要大中午浇。”
“哎,我又不是第一次看你种这些东西,你快去,祭司大人都来接你了。”
白芜恋恋不舍地看菜园子和羊。
川拍拍他的背,“去吧,家里有我们,不要让祭司大人久等。”
白芜被他亚父轻轻一推,顺势迈开步子,背着自己的背筐去下面和南遥会合。
南遥见了他,朝他略一点头,“走吧”。
说罢便变成兽形,翅膀一扇,扶摇直上。
白芜在后面忙变回兽形,拍着翅膀跟在他背后。
南遥兽形比白芜大三倍不止,卷起来的风带又大又宽。
白芜沿着他的风带飞行,感觉气流在轻轻抬着他的翅膀,像他在游泳时托着他的游泳圈。
他飞得又高又快,还一点都不费劲。
白芜从来没有飞得那么快过,他甚至漂浮在半空中,被风托着往前飞。
呼呼的风吹过,风穿过他羽毛的缝隙,羽毛根部被吹起,酥酥麻麻。
非常刺激好玩。
白芜清唳一声,只觉得心中无限畅快。
南遥回头看他一眼,鸣叫一声,示意他跟上。
白芜“呼呼”连扇了好几下翅膀,跟上他的速度
两人一口气飞出了白族的领地,等下午太阳落山的时候,白芜发现下面的景色已经非常陌生。
南遥没有停,带着他继续往前飞去。
等到傍晚,他们落在某座高山前的一片草地中。
白芜难得飞了一整个下午,还没觉得累。
他变回人形,转动着手臂和肩膀。
南遥放下背筐,“今晚在这里扎营,你想吃什么?”
“我带了干粮,祭司大人你休息一下,我来做晚饭?”
“今天时间比较充裕,还可以好好吃一顿,过两天只能吃干粮。你在这里等一会,我去抓点猎物,很快回来。”
“那我先把配菜洗好,把火生起来。”
南遥飞去打猎,白芜在附近找到水源,垒了一口简易炉灶,又收集了柴火,准备做饭。
没一会儿,南遥带着一只四五十厘米的野兽回来。
他没让白芜动手,提着野兽去河边宰杀了猎物剥皮去好内脏,然后才交由白芜做饭。
南遥比他想象中还要温和好相处。
白芜有些意外,连看了南遥好几眼。
南遥忽然抬头,“看什么?”
“什么?”白芜摸了一下鼻子,“兽肉用我家的做法,你吃得惯吗?”
“可以。”
“那我去做饭。”
白芜见话题顺利被打过去,悄悄呼出一口气,去处理兽肉。
吉吉草和盐已经将肉腌好了。
白芜在陶罐底部铺一层葱头,再放上一层酸果酱,把腌制好的肉塞到罐子里炖煮。
葱头在兽油的煎制下,很快飘出了香味。
丰沛的汁水被大火煮出来,咕嘟咕嘟地冒着泡。
白芜肚子的叫声混在炖煮食物的声响中,他揉揉肚子,感觉饿得能吃下一头牛。
白芜去河边把碗洗干净,“祭司大人,用我们家的碗吧?”
南遥颔首。
白芜吹了吹陶锅里冒出的水蒸气,用勺子将肉舀出来。
肉被炖得骨肉分离,上面裹着一层浓稠的酱汁,闻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白芜咽咽口水,将先盛出来的那碗肉双手递给南遥。
南遥端着肉,并没有吃,等他盛了第二碗肉出来才动筷子。
白芜饿得狠了,对面一男人,他也没在意形象,端起肉便大口撕咬。
对面的南遥举止优雅,吃起来倒不紧不慢。
这肉先腌后炖,一滴水都没放,炖得很是入味。
白芜连吃两大碗,感觉终于吃饱了。
他放下碗,朝南遥一笑,“祭司大人,我吃饱了,你慢慢吃。”
南遥“嗯”了一声,加快速度,将剩下的食物包圆,拿起陶罐和碗要去清洗。
白芜要抢过他手里的碗,被他避开了。
吃完晚饭,天已经黑透了。
南遥让白芜在野草上面垫一点草,对付一晚。
白芜没意见。
两人隔着简易炉灶,各睡一边,既听得到对方的声音,也不会无遮无挡地看见对方睡觉的样子。
白芜没想到有朝一日和男的睡在一起还怕尴尬,心里颇为感慨。
他躺在略有些扎人的草堆上,南遥不用他守夜,他渐渐陷入沉眠。
白芜一觉睡到大天亮,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他看着周围陌生的情景,还愣了一下。
他揉着眼睛坐起来,只见南遥在生炉子。
早上刚下过露水,枯草被打湿,火苗烧上去时,冒出了浓浓的白烟。
枯草特有的青辣味和炊烟的气味一起飘出来,让白芜彻底醒了盹。
“祭司大人?”
“先去洗漱,早饭很快能吃。”
“我来帮忙。”
“不必,等它烧一会儿就好了。”
南遥话不多,态度也没有很亲切。
白芜跟他相处久了,反而觉得他这样挺好,起码不用费尽心思找话题。
南遥说带白芜出来巡视便真巡视。
他们一般不落到地上,从天空飞过去,只要地上没有异状,就算巡视完了。
第三天,两人终于进入了夜鸣族的领地。
夜鸣族在整个鸟兽人部落的东北一角,这里特别多沼泽河流和高大的树木。
景致已和白鸟一族的景致截然不同。
两人往夜鸣族的领地深处飞。
随着越来越深入,前面的树越来越高,林子越来越密。
从高空往下看,河流、湖泊和森林相间,底下一片深深浅浅的绿色。
“桀!”南遥转头,示意白芜地方到了。
他俯冲向下,朝密林冲去。
白芜扇着翅膀跟在他身后,等飞下去一点了,才发现密林边缘的树上,竟然有用木板搭起来的巨大平台!
平台上有兽人执戟放哨,抬头看到他们后,往边上退出位置让他们降落。
南遥并没有直接用巨大的兽形落到平台上。
他在离平台几米的时候,他已经变回了人形,轻巧一跃,便稳稳当当地落在木板上。
白芜也想有样学样。
奈何他想得太晚了。
他平时根本没试过这样飞!
仓促之间,他没能变回人形,也没准备好以兽形降落。
他毛茸茸的屁|股落在木板上,冲势未消,直接在这个七八平方米的木质平台咕噜咕噜翻滚了两圈。
“!!!”白芜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整只鸟摔懵了,一时回不过神来。
幸好他兽形的羽毛厚,兽形又比较轻,这么滚一圈也没怎么受伤。
南遥往前一步,握着他的翅膀尖,将他轻轻拉起来,“小心。”
旁边的兽人也赶过来扶他,“没事吧?”
“啾!”没事。
白芜脸烧了起来。
他变回人形,点头朝两位道谢后,低头假装整理自己的袍子。
早知道他就老老实实降落了。
太丢鸟了。
草!
白芜不敢抬头。
突然,他耳边传来啪嗒啪嗒的声音,声音由远及近,渐渐大了起来。
“什么声音?”
白芜顾不上尴尬,转头看向密林。
密林深处冒出一个个小脑袋,竟然是一群光着脚板的小亚兽人和兽人。
他们看清楚外面来的人后,脸上浮起大大的笑容,露出缺了牙的牙床,“祭司大人!”
南遥点头,问放哨的兽人,“你们族长在吗?”
“在!”
“带我去找他。”
小孩们喊起来,“祭司大人,我们带你去。”
夜鸣族留守部落的成年兽人亚兽人们听到动静,也跑出来,热情地欢迎他们进去。
白芜跟在南遥后面,很多亚兽人专门过来陪他说话,谢谢他传授的织布技术。
夜鸣族的人带着他们沿枝条上铺就的木板往密林深处走。
白芜很快发现,夜鸣族的窝都建在树枝上。
他们的窝一点都不比自己部落的窝小,几乎全部用藤蔓围着树枝构成的骨架建造而成,里面铺了柔软的羽毛和草絮。
每个窝上面树枝上还搭了芒草,应该用以防雨。
窝与窝之间用木板铺出了一条小路。
小路以树枝为路墩,用藤条细细绑住,这么悬在几十米的高空上,形成一条无遮无挡的空中走廊。
长廊两边还有用藤蔓编织的防护网,上面挂着风干的鱼。
夜鸣族所有的建筑都悬在半空中,往上十几米是茂密的枝叶,往下十几米则是铺满落叶的林地。
小孩们在枝头穿梭,像一只只小精灵。
白芜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建筑,左右张望,倍感震撼。
夜鸣族的族长很快赶过来,邀请他们过去林子中央的空地上,和夜鸣族的人一起吃晚饭。
夜鸣族的人非常热情,拿出了各种美食待客。
众人围坐在篝火前,载歌载舞庆祝祭司的到来。
庆祝完一轮后,南遥和夜鸣族的族长坐在篝火前说话。
白芜在旁边陪着。
族长名唤长水,说话很谨慎。
南遥道:“明天我带芜去千湖,摘点野果回来。”
长水有些犹豫,“千湖那里的凶猛大鱼特别多,我们也好久没去了,不太清楚那里的情况。要不你们晚一天再去吧?明天我们先去清扫一遍。”
“不要紧,我明天过去看看。”
“那我给你们带路。”
“我知道路,就是和你们说一声,芜可能会带找到的野果回他们白族。”
话说到这里,两人的目光一齐投向白芜。
白芜连忙点点头,“我可能要带比较多的野果回去,最近在收集各种种子。”
长水笑道:“野果而已,芜你要是喜欢,就多挖点回去。”
“挖多了我也背不回去,不过我肯定不会和你们客气。”
“没事,我们这里的野果很多,你多留几天,我让族人带你过去找。”
白芜笑着谢过他的好意。
南遥和夜鸣族的人说过后,第二天没麻烦夜鸣族的人,一早就带白芜出发了。
他们往外飞的时候,太阳还没出来。
夜鸣族的领地内到处都是水,一口气吸进去,白芜感觉鼻腔里面都是水。
这么重的水汽,要不是有南遥在前面掀起气流,他飞都飞不动。
饶是如此,飞了一会,他翅膀根部和肚子底下的羽毛都被水汽沾湿了,一缕缕贴在身上,非常不舒服。
他们飞过一座又一座森林,越过一条又一条河,终于在太阳出来的时候飞到了一片浅绿的湖上空。
湖坐落在湿地中央。
湿地里面的草齐腰高,绿茸茸的,非常整齐,看着像一片绿毯。
从天空往下望去,湖面如平镜,草色如翠玉,连绵成片,直到地平线处。
南遥鸣叫一声,带着白芜往下落。
白芜跟在他后面,落到一片草相对较矮的草地上。
在他们往下落时,四周翅膀扑棱声响起,一大群水鸟从四面八方飞向天空。
白芜一变回人形便迫不及待地向四周望去,“这里真漂亮!”
南遥等他看完,伸手指向前方,“野果就在那边,我错估了时间,它还没完全成熟。”
“多等几天也没事。”白芜顺着他指的方向,兴冲冲地跑过去,“哪呢?没看见啊。”
南遥跟在他后面,往齐腰高的草丛里一指,“草丛里。”
白芜弯下腰仔细察看,看了好一会儿,他才发现有几株杂草不同于其他草。
它们顶上结着穗子。
等等,这草有点眼熟啊。
白芜瞪大眼睛,仔细看了看,他没看错,这是他从小看到大的水稻。
艹!
是水稻!
居然是水稻!
白芜将穗子托在掌心里仔细地又看了一遍。
真的是稻子!
白芜感觉自己脑海里一片空白,整个人呆立在原地。
“怎么了?”南遥皱眉,轻轻碰了碰南遥的胳膊。
“嗷嗷嗷——”白芜转过身来猛地抱了南遥一下,“稻子!你居然找到了稻子!草!”
南遥离他极近,瞬间被抱了个满怀。
还来不及挣脱,白芜已经嗷嗷叫着在原地蹦起来,蹦一下看一下稻子,满脸都是兴奋。
他已经快兴奋成猴儿了,根本没发现抱了祭司有什么不对。
南遥的手僵在那里,看着他在面前手舞足蹈,僵着收回了手。
白芜伸手捋了一把稻子,直接塞了一颗进嘴咬爆。
清甜的稻浆爆出来,向他的每一个味蕾确认:这真的是稻子。
活生生的,长在枝头上的稻子。
“草!我早该想到了。”白芜眼泪都快出来了,“这里居然有稻子!果然天无绝人之路!”
南遥犹豫了一下,抓住他的手臂,“你先冷静一点。”
白芜一抹脸,“我冷静不了!”
白芜在原地跳了很久才冷静下来。
南遥问他,“这果子有什么不一样,让你那么激动?”
“它可能会带来一整个文明!”白芜用力抹了一下脸,“没尝过它的人很难想象它的具体作用,等尝过了就知道了。”
“你尝过?”
白芜心中咯噔一下,一下子回过神来,脸上的兴奋收了,定了定神,“我在梦里尝过。”
南遥盯着他的面孔,“你在梦里尝过的东西还挺多。羊奶,豆腐,豆子——梦里稀奇古怪的东西那么多吗?”
白芜听出了南遥的话外之意。
他原本该着急,奈何刚找到了稻子,心神在剧烈的冲击下,已经兴奋过头了,现在只剩下疲惫,根本紧张不起来。
他定定神,“一切都是兽神的旨意,我也不知道我梦里稀奇古怪的东西怎么那么多。”
南遥静静地看他。
锐利的目光似乎要将他射穿。
白芜站在那里坦然地让他看。
他根本不怕南遥看出什么。
南遥看了许久,说道:“兴许真的是兽神的旨意吧。”
白芜反问:“要不然我怎么会在这里?”
两人再次对视。
南遥率先收回目光,“以后你直呼我名字便可以。”
“这不合适。”
“你做的不合适的事多了去了,之前怎么没听你说不合适?”
“做那些事情又不会被亚父揍,直呼你的名字会。”
南遥看着他理直气壮的脸,顿了顿道:“你不是我的子民,不必叫我祭司。”
“……也行。你很早就看出来了吧?”
“你从未遮掩过,不就希望别人看出来?”
“也许?反正我出现在部落里,肯定是兽神的旨意,如果有兽神的话。我问心无愧,也没什么好紧张的。”
“希望你以后一直能问心无愧。”
“不然?”
“不然我就杀了你。”
南遥的话很平淡。
白芜偏头看他,很快判断出这个男人是认真的。
“不会有那么一天,我亚父、父亲和兄长都在部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