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幼怡这么一提,颜未忽然注意到不对劲,狐疑地瞅了身边的人一眼,问她:“你的行李呢?”
“在机场。”江幼怡说得理所当然,唇角带着点笑,“我飞机本来就晚点了,再去取行李找住的地方磨个一两小时,你们散场了怎么办?”
所以她一下飞机就跑出来,打了个车直奔聚会的地方。
颜未嘴角翘了翘,很快又被她压下去,脸上露出为难的神情:“那这真不好办,我现在住在学校的宿舍,也不是不能收留你,但空间比较小,而且还有一个舍友……要不我在学校附近帮你订个房间?”
她的舍友是和她同专业的研究生,她们的课业是很繁忙的,基本上没有空闲,假期要么到律所实习,要么跟进研究课题,每天睡眠时间不足四个小时,全年无休。
当然,这个“全年无休”也是她自己主动促成的结果,忙起来就可以不用东想西想,总归要轻松一些。
今天去参加同学聚会,她还提前向导师请了半天假。
舍友?
江幼怡眼珠子一转:“就去你的宿舍吧,小点没关系,我跟你挤挤就行,明天去机场拿了行李再找住的地方。”
颜未不疑有他,点头答应:“也好,那待会儿吃完饭就回去了。”
同学聚会的地方距离玉平街不远,约莫十来分钟,车停在路边,江幼怡推开车门先下去,又自然而然回头伸出胳膊给颜未搭了把手。
玉平街已大变了模样,路边的报亭几年前就因为城市规划、道路施工拆掉了,其他铺面大都易了主,王记烧烤是难得的钉子户,数年间也换了好几个招牌,重新装修了一次门店。
她们到时,店内一如既往地热闹,颜未让江幼怡找地方坐,自己则去前台点餐,甚至没问江幼怡要吃点什么。
江幼怡并不介意,找了张露天的小桌坐下。
颜未拿着两瓶豆奶出来的时候一眼就看见她,两人越过嘈杂的人群遥遥相望,怀着只有她们才懂的默契,相视一笑。
江幼怡选的位置正好是她们第一次来这儿吃烧烤的时候坐的那张桌,该说凑巧呢,店里那么多人,偏这张桌子还空着。
颜未给老式的瓶装豆奶插上吸管,放到江幼怡手边。
江幼怡这才问她:“你点了些什么?”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颜未微笑着说,咬着吸管抿了一口温热的豆奶,卖了个小关子。
江幼怡单手撑着下巴也在笑,拿了根筷子在手里,像学生时代转笔那样把玩,偏头猜测道:“我猜你点了四季豆和鹌鹑蛋!”
“这么肯定?”颜未又被她逗笑,嘴角扬起的弧度更明显了,“依据呢?”
“因为我喜欢呀。”江幼怡大言不惭。
颜未噗的笑出声,在桌底下踹了对面自我感觉良好的小江同学一脚:“你现在怎么这么自恋啊?”
“这哪叫自恋?明明是自信。”江幼怡眉眼弯弯,躲开偷袭,还朝颜未隔空打了个啵啵,“不是颜同学给我的自信么?”
如果没有颜未,没有那漫长的六年中从不止歇的思念,没有颜未发给她的短信和邮件,没有那些字字句句支撑起的信念,她绝难迈出深渊,再回到她身边。
世界上最好的颜同学,与她的未来息息相关。
她们谁也没提过去的六年,好像成了不必言语的默契。
没一会儿,烧烤连着盘子端上桌,江幼怡粗略扫了一眼,不止从林林总总的烤串中找到四季豆和鹌鹑蛋,还有好几样她喜欢的菜式。
再看仔细些,江幼怡发现这些菜应该是她第一次带颜未来忘记那天点的那几样,七年过去了,连她自己都记不全,看到才想起来,颜未竟然记得那么清楚?
江幼怡喝了一大口豆奶冷静,无可奈何地叹道:“输了输了,果然还是学霸更厉害。”
颜未听懂了江幼怡的意思,但她没解释,她总不能说那天对她而言是前不久才发生的事,所以记忆犹新吧?严格算的话,她这叫作弊。
时隔六年,颜未和江幼怡在确定关系的第一天,来了场少年时的情景再现。
更让两人哭笑不得的是,一顿饭快结束的时候天空突然开始下雨,没有那年初夏的大雨那么急,却戳中了深陷回忆中的两人柔软的内心。
这场小雨只下了不到五分钟,烧烤店老板没来得及把雨棚搭上雨就停了,取而代之的是冬日时节的雪,洋洋洒洒地落下来。
今年的雪来得格外迟,好像掐准了时间似的,要给她们一个惊喜,见证这场意义深刻的重逢。
江幼怡吃掉碟子里最后一枚鹌鹑蛋,喝空玻璃瓶里的豆奶,微笑向对面的女同学发起邀请:“散会儿步吧?”
夜已深,但颜未没拒绝江幼怡的提议,两人肩并肩,手牵手,沿街而行。
迎面的风夹杂着些微雪花,在她们发顶、肩头洒下零零散散的晶莹。
街边路灯的晕黄的光照在身上,某时,颜未转头看向身侧的人,那一张成熟许多的侧脸和记忆里的小江同学彻底重合,她才真正找到实感。
江幼怡觉察了身旁人的视线,扭头回望的瞬间,却被颜未迎面搂住肩膀。
这一吻来得猝不及防,江幼怡下意识环住颜未的腰,两秒后找到节奏,不问缘由,很自然地沉进对方给予的温柔,汲取彼此唇舌间残留的气息,加深这个烧烤味的吻。
回到学校宿舍已过了晚上十点,距离宿舍门禁还有不到半小时。
门上挂着锁,说明舍友没在,如果半小时内见不到她人,估计今晚就不会回来了。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颜未偷偷松了一口气。
虽然对方不一定会问她和江幼怡的关系,但颜未没想过要隐瞒什么,在学生宿舍留宿女朋友,听起来就怪不好意思的。
推门进屋,颜未扔下包,示意江幼怡随便找地方坐,然后快步走到书桌前,果然看见一本摊开的日记。
内容是她去参加同学会前随便写的几句。
——现在要出发去高中的同学会,今年徐老师亲自打电话给我了,还是去看看吧,但已经太久没见,怕都不认识了,希望一切顺利。
——如果可以,我更想和你一起去。
颜未耳根发烫,飞快合上日记,塞进抽屉里。
掩饰般地抓起空调遥控器,颜未一边调室温,一边向江幼怡简单介绍:“左边基本都是我的东西,另一侧是我舍友的。”
她的东西不多,一米二的单人床和一张书桌,搭配两扇门的立柜,柜子旁边叠着几个储物箱,除此之外所有空余的位置都堆满了书。
江幼怡没发现颜未的异样,等颜未走开,她在颜未的书桌上看见一本《民事诉讼法》,顺手拿起来翻了翻,向正四处找杯子的颜未问道:“我记得你高二就在看这个,那时候就确定了以后要学法吗?”
颜未闻言找东西的动作顿了下,也想起来跟江幼怡一块儿去书店买了几本法律相关的书的事,不由腹诽,江幼怡的记忆未免也太好了。
“对啊,一直都有这个志向。”颜未面不改色地说了谎。
哪里是一直以来的志向,是那年失去江幼怡后,才滋生的愿望。
江幼怡只看了半页就把书放下了,一个个相关条例读下来实在枯燥,只有颜学霸才能看得进这种书。
虽然不喜欢这类专业书,可颜未书桌上几本推理小说还是吸引了她的目光。
江幼怡伸手抚过那一排书脊,依次看过去。
忽然,指尖一顿。
距离她的食指不足两厘米的地方,是一个蓝底白条纹的日记本,旁边还有另外一个差不多大小的黑色硬壳笔记本。
这个蓝底白纹的本子不是她的,却和她送给颜未的日记本长得很像,让她立即联想到颜未随身带在包里的那本日记。
少年不经事时留下的字句被另一个人珍惜地保存下来,江幼怡心情复杂,欣喜之余,又有点说不出的尴尬。
颜未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她身后,端着一杯温好的牛奶递给她:“在看什么?”
江幼怡闪电般缩回手,故作镇静实则非常不自然地撇开脸,抿着唇说了句:“没什么,就随便看看。”
“哦~”颜未不着痕迹地顺着江幼怡刚才看过去的方向扫了眼,好像没发现江幼怡的小动作,把自己那杯牛奶放在桌上,转身又去找睡衣。
江幼怡没好意思再观察颜未的书桌,于是拉开椅子坐下,抱着一只放大版的小恐龙抱枕望向颜未忙碌的背影。
顺着敞开的衣柜门,江幼怡看见柜子角落里还放着一个尺寸很小的密码箱。
“那是什么?”江幼怡问。
颜未一时没反应过来,不明白江幼怡问的是哪样东西,回头露出疑惑的表情。
江幼怡朝着密码箱扬了扬下巴:“就那个黑色的小箱子,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得锁起来?”
颜未抿住嘴唇,扭过脸去继续翻找衣物,背对江幼怡模棱两可地说:“买来放贵重物品的箱子,都没怎么用。”
至于里面装了什么,她没有正面回答。
江幼怡觉出来颜未不想说,她也就没再问。
等她喝完牛奶,颜未也忙完了,抱了两套睡衣出来让她选,她没细看,随手拿起上面那套,和浴巾一块儿抱在怀里。
颜未顺势把剩下那套收回去,打算自己穿,同时嘱咐江幼怡:“那你先去洗澡吧,左边是热水。”
不知是不是江幼怡的错觉,她感觉颜未说这句话的时候好像笑了一下,但要细看时,又是平平常常的表情。
江幼怡撇撇嘴,抱着衣服钻进洗手间,关上玻璃门前又听颜未说:“没有备用的牙刷和毛巾,你用我的将就一下吧,白色那套,我不嫌弃你。”
说到最后一句,声音带笑。
十分钟后,将睡衣展开的江幼怡终于明白颜未为什么笑,而且笑得那么猥琐。
就问谁大冬天的穿这种布料少得可怜的吊带裙!
作者有话要说:颜·心机girl·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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