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子翎说完,其他人都怔住了。
容昭扭头看他,面上微微闪过惊愕之色,“……什么?”
祝子翎看到他未能掩住的意外神色,抿了抿唇。
果然那个人不是编造出来的。
容昭认错人。
祝子翎心中微沉,但还是说道:“王爷说的那个人不是我,我以前并没有见过王爷……”
容昭皱眉,“当年救我的人,带着的荷包和你那个一模一样。”
“啊?”祝子翎怔怔,接着才想起当初大婚后回门,在祝府收拾了他以前的东西,容昭盯着一个荷包看半天,被他问起还说是觉得怪异……
原来他是因为这个才误认的?
“那个荷包……其实还挺普通的吧?”祝子翎犹豫道,“王爷是不是以前见到的是跟这个看起来比较像的,就……就认错?”
“我……我小时候应该不太可能救过王爷……”
虽然那荷包上绣的小鸡仔模样是有点奇怪,但是乍看上去确实普通。这么多年过去,大概容昭对一个荷包也记得没那么清楚吧?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完全不记得有发生过什么类似遇到发病的容昭还救对方的事,一直照顾他的林姨和周生也从来没说过。
再说靖国公被诛族的时候,他才仅仅四五岁而已,还是被林姨看得很严的时候呢,又没有现在的治疗异能,怎么能遇到容昭一个皇子,还救下对方?
这么大的事,如果真的做过,他肯定不会毫无印象。
祝子翎这么一想,越发觉得容昭应该是认错。
对方在回门时就注意到了那个荷包,那岂不是从那时起就把他当成当初那个救自己的人?
那容昭后来对他那么好,岂不也是因为把他误认成别人吗?
祝子翎想到这儿,不知不觉抿紧唇,脸色微微淡下来。
容昭本以为这件事上他们已经心照不宣,听到钟老说他身体大为好转,便觉得差不多可以挑破了,顺便还可以给祝子翎的神异之处做掩饰。
他说出来后,听到王和钟老他们称赞他和祝子翎实在有缘分,虽然面色淡淡,但心里其实也忍不住这样想,哪知道祝子翎竟是突然出声否认,说他找错人……
容昭早就认定此事,实在没想过祝子翎会不是当初的那个小孩。听到祝子翎坚持没见过他,容昭瞳孔微缩,神色都不由地变了变。
只是他还是不相信自己认错,眼睛眨也不眨地紧盯着祝子翎,沉声道:“那个荷包的绣样很特别,我不会弄错。”
“可我确实没有做过王爷说的这些事……”祝子翎心情有些低落,回想了一遍小时候的事,已经确信是被容昭误认了。
“那个荷包……好像是后来被我沾上墨迹,又重新缝补了一下,因此才显得有些怪异……那已经是在王爷所说的时间之后了。”祝子翎回忆着,轻声道。
“王爷觉得相似……多半只是巧合……”
容昭闻言微微顿住,俊美无俦的脸上逐渐看不出任何神色,如墨的眼瞳越发漆黑幽暗。
他闭了闭眼,片刻后才重新开口,声音微微低哑道:“我给王妃的香囊……里面那枚宝石,王妃可有印象?”
祝子翎怔怔,突然反应到容昭对他的称呼又变了回去,心头顿时微微一空,但还是双唇紧抿摇摇头,“没有印象,我以前没见过。”
容昭握着祝子翎的手霎时用力抓紧了,祝子翎略微吃痛,不由自主皱了下眉。但很快,他就感觉到对方的手一点点松开。并不是回到之前的状态,而是仿佛要彻底放开……
祝子翎不由自主看容昭,却见对方并没有再看他,而是垂下眼睫,纤长睫羽在眼瞎投下一片阴影,连带着身周仿佛也多一层阴翳,越发显得神色难辨,拒人千里之外。
祝子翎心中不由紧紧,轻轻咬了咬嘴唇,在容昭彻底松手前主动把自己的手抽了出来,微微低下头不说话。
容昭感到手中一空,动作微顿,抬眸看垂着脑袋的祝子翎,眼中情绪翻滚,松到一半的手又一点点握紧成拳。
屋子里一片让人感到可怕的寂静,空气仿佛也凝固到近乎窒息,如海底大地震时的海面,看似还平静得毫无波澜,然而深处已然是天崩地裂,下一刻就要汹涌而来。
王和方才还喜气洋洋,这会儿脸色已经变得厉害,看着头一回在一起气氛如此僵硬的祝子翎和容昭,忍不住感到心惊肉跳。
原本该是件大好事,没想到竟然是把人认错……这、这下可是麻烦大!
王和实在担心,到底还是壮着胆子,试着打圆场转移话题道:“时、时候不早了,既然王爷王妃贵体无碍,不如先去用晚膳?”
然而一碰上吃就跑得飞快的祝子翎这回却是一点劲儿也没被提起来,看王和一眼,又迎上容昭的目光,抿唇没说话。
王和越发觉得不妙。
这下可真是要完,晚膳都吸引不祝子翎了……
容昭想起祝子翎还没吃晚饭,种种混乱的思绪不由一停。
与祝子翎沉默对视片刻后,他再度垂眸,尽量平静地开口道:“王妃去用晚膳吧,本王还有些事要钟老请教。”
“……”祝子翎闻言顿了顿,意识到容昭这是不打算跟他一起吃的意思,手也微微攥紧。
之前他一直找理由坚持要跟容昭一起吃饭,但这次祝子翎嘴唇动了动,到底是没有再像之前一样理直气壮地死缠烂打。
王和感觉不妙,但看如今这状况,仿佛也只能先两人隔开,便硬着头皮对祝子翎笑道:“那我先带王妃去用膳?都这个点儿了,王妃想来早就饿了……”
祝子翎又看看容昭,忍着去探究容昭内心想法的冲动,起身跟王和走了。
直到祝子翎的脚步声消失,容昭才抬眸看他离开的方向,露出又逐渐蔓延出几丝猩红血色的眼睛。
手上并不长的指甲更是深深刺进皮肉里,祝子翎刚刚给他治好的掌心再度变得鲜血淋漓。
钟老见状眉头紧皱,迅速拿出银针,凝重且小心地问道:“殿下又要发病?现在程度如何?”
容昭闭了闭眼,深吸了口气,像感觉不到疼痛似的手更用力地攥紧。
“我还能控制。您施针吧。”
钟老闻言知道容昭这是还能维持理智,保证不会突然伤人,干脆凝神,手上动作飞快,准确地将一根根银针刺进容昭的穴位。
一段时间后,容昭睁开眼,眼中的猩红尽数褪去。
钟老:“此次压制下去了,只是殿下最好莫再胡思乱想,以免再受刺激。”
“我明白。”容昭这才松开手,血珠顺着他的手指悄然滑落坠地。
他看钟老恭谨道谢,接着又道:“我这次发病,还请您不要告诉其他人。”
钟老给他取下银针,微微叹了口气,“好,老夫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