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后,集团恢复正常运营模式。
云深批了推广部的方案,新增了品牌代言人。流量时代,择的是正当红的影视小花许宁琇。
摄影棚开拍,后期制作人手不够,童雀被杨蔌蔌临时叫过去帮忙。
台上的小花有些架子,跟荧前的亲和模样出入很大。
童雀见多了这种事,没觉得多意外。杨蔌蔌让她帮忙监工,她随手拎了个椅子过来,坐在了摄像机后面。
金烁见童雀坐下,把拍的第一组初成品拿给她过目,询问:“童小姐,您看这个效果可以吗?”
童雀细看了两遍视频,抬起头看了看台子处:“鼓风机放东南角,你照着人正脸吹拍出来不好看。”
“好,我这就吩咐下去。”金烁说。
杨蔌蔌在童雀身边坐下,视频回拨:“你看一下这里,我感觉这里的衔接有点生硬。”
金烁看了杨蔌蔌一眼,转头忙别的事去了。
“后期不行,这里得用上分形杂色和遮罩。这是剪辑师的锅,这个剪辑师真不太行。”童雀附议。
“要不这一段你来剪?”杨蔌蔌提议。
“也行,但我价位高啊。”童雀玩笑道。
“别贫。”杨蔌蔌说。
有人叫了声:“云总。”
场内的人齐齐看向入口处。
台上正闹脾气的许宁琇迅速抬手整理了一下妆发,露出一个职业化的甜美微笑。
云深一眼就看到了人群里坐着的童雀,对她笑了一下。往里走,近身处的人自动退开道,毕恭毕敬地跟他打招呼。
童雀没起身,保持着之前的坐姿看着他来的方向转了转手中的笔。
“不打扰了。”杨蔌蔌很有眼力地给走来的云深腾位子。
云深注意到因自己的到来,周围的人都停下了手上的工作。前行的步子稍滞,转头道了声:“都去忙自己的事。”
围拢在侧的人群得了话,四散开。
正欲继续往前走,被一个看着有些面熟的女人拦住了去路。
“云总,您好。我是许宁琇,真的非常感谢您能给我这次拍摄机会。”许宁琇微微笑着朝他主动伸手,“不知您一会儿有没有时间,可以请您喝杯咖啡吗?”
许宁琇?
云深记起来了,之前在策划部递交上来的文件里见过她的照片,怪不得有几分眼熟。
低眸看她朝自己伸来的手,冷淡略过了她的邀约。原本垂于身侧的两只手揣进了西裤兜里,提醒她:“其他工作人员都在等着,别耽误进度。”
许宁琇嘴角的笑意僵住,在视线包围圈里默默收回了前伸的手,尴尬应了声:“好。”
云深绕过她,径直坐到了童雀身边的空座上。
视线撞上,童雀嘴角翘了翘。轻啧了一声,一副了然于心之态,调侃道:“这么没礼貌,怪不得之前没能交过女朋友。”
“毕竟是许了人家的,不能坏了名声。而且礼貌这事,还是得看情况。”云深吸取了之前的教训,合理分析了一下:“小祖宗难哄,与其得罪小祖宗,还是得罪那些不相干的人划算些。”
“小祖宗”噗呲一声笑了:“跟谁学的贫嘴?”
云深抿唇笑,抬眼往四面看了一圈。
手抽出兜,悄悄勾了一下她的小指,而后又揣回了兜,掩饰着轻咳了一声,说:“跟童秘书学的。”
夜深。
管家敲开了云深的房门。
云茂旧疾犯了,情况不太好。
童雀听到动静随行,一路跟着云深飞奔至南院。她很清楚云茂敏感,没越界,在楼下忐忑等着。
过了近一小时的时间,电梯才又重新开始运作。
童雀起身,紧盯着电梯显示屏。
电梯门开,她急忙上前询问:“云茂哥还好吗?”
靠站在电梯里的云深闻言抬头看她,安抚着道了声:“没事,已经睡下了。”
没什么精神地直起身,从电梯里出来,抬手揉了揉蹙起的眉心。回头跟一起下电梯的医生简短沟通了几句,吩咐管家派车送人。
童雀尾随着云深一起送医生出南院,目送着医生上了车,远去的车尾灯消失在视野尽头。
云深收回视线,低叹了口气,唤她回神:“走吧。”
童雀跟上他的脚步,望见他眼中的疲意,问:“很累?”
“还好,习惯了。”云深说。
习惯了。
面对一个身心有疾的亲人,只这三个字,听着都已觉得身心俱疲。
“云茂哥一直是你在照顾吗?”童雀问。
云深点头,“嗯”了一声。
他似乎不想继续这个话题,童雀也没再问,无声跟着他一起并肩往回走。
在门前止步,云深朝屋内抬了抬下巴,低头看她:“进屋吧,很晚了,早些休息。”
童雀跟着止步,问他:“那你呢?不回去休息吗?”
云深摇了摇头,退到墙边,面朝着南院的方向倚墙而立。手揣兜里掏烟盒,说:“我抽根烟。”
童雀猜到他是有心事,劝道:“外头冷,回屋抽吧。”
“不了,有味。”云深说。
是想一个人呆着吗?
过耳的风声似啼似咽,让人莫名心乱。
童雀迟疑地看了他片刻,“嗯”了一声,说:“晚安。”
抬脚欲进门,听到他叫了声“雀雀”,转头回视他。
他嘴里咬着跟未燃的烟,打开双臂对她敞怀,问:“可以抱一下吗?”
“想充个电,有点累。”他似在解释。
看着有些可怜,眼神像极了雨夜闯出家门忘了归途的棉花糖。
童雀对上他的视线,心一下就软了。走过去,钻进他的怀抱,伸手抱住了他。
他收拢双臂,回抱住她。倾身低头,闭上眼,脸贴着她柔软的发丝蹭了蹭,道了声:“谢谢。”
怀中人娇软,他舍不得用力,汲取到的暖意渐渐填满了空置的心房。
她穿的单薄,这么冷的天在外站久了会冻坏。意识到该放她回去了,他才依依不舍地松开了她。
“回去睡吧。”云深说。
童雀应了声“好”,收回手,往后退开了些。抬手冲他摆了摆,又道了声:“晚安。”
“晚安。”云深说。
一步三回头地进了屋,童雀心下难安。在楼梯前止步,驻足良久。回头,往外走。
云深停在原地,望着黑漆漆的南院正游神,烟头明明灭灭一点光在他眸色间闪动。
听到脚步声,他转头循着声源看了过去。
童雀走到了他身边,挨着他,姿势同步地靠在了墙边。手伸过去,拿走了他嘴里咬着的烟。
捏着烟送到嘴边,似模似样的抽了一口,呛到了。猛咳了几声,灰白的烟雾从口鼻冒出,看着格外滑稽。
云深低着眼看她,嘴角翘了翘。
是想耍个帅来着,没想到翻了车。童雀好不容易止住了呛咳声,抬手往前胡乱晃了一下,说:“这次不算,重来。”
云深没异议,“嗯”了一声,很配合地看她耍宝。
童雀重新靠回了墙边,抬手咬住了烟。这次没敢吸那么大口,轻轻抿了一下,高抬起下巴,长吐出一口烟。
待那缕烟雾被风吹散,才扭过脸看向云深,略挑眉,换了副很拽的臭屁表情,问:“怎么样?看起来像不像电视里常演的那种坏坏的女混混?”
是特意折回来逗他开心的。
云深怔怔地看了她数秒,哽在胸口的那种压抑感终于顺了下去。嘴角勾起笑意,伸手揉了揉她的发,说:“像个傻子。”
“……”还真是不会聊天。
童雀凶巴巴瞪他一眼,忍住了想踹他一脚的冲动,真诚建议:“您还是闭上嘴吧。”
云深笑了一声,拿走了她手里的烟,捻灭,教训她:“小孩儿学什么抽烟。去睡,睡眠不足容易变傻。”
童雀见他心情有好转的迹象,难得大度一次,不跟他这破嘴一般见识。
“男人是不是都这样,遇上事都爱自己一个人憋着?”童雀问。
云深诧异看她:“怎么突然这么问?”
“我哥也这样,不过他身边幸好一直有蔌蔌在。”童雀话音顿了一下,抬起头看他:“以后……要是觉得累,可以随时找我充电。”
心尖滚烫。
四面而来的风吹起了她的发,漆亮的眼似有吸力,云深一时有些移不开眼。
只一瞬,他想贪心一回。
抬手捏起她的下巴,倾身吻了下去。
怀中人明显有些惊慌,伸手抵住他的胸膛想推他,动作顿了一下,手垂下。很乖地闭上眼,生涩回应他的吻。
翌日清晨,天未亮。
童雀被床头频繁震动的手机声吵醒。
眯着眼看亮起的屏幕,是孔静舒打来的电话。
这个冤家,打电话从来不看时间。
不情不愿地接起电话,童雀意识不清嘀嘀咕咕地抱怨道:“舒舒,我说你能不能别那么一大早折腾我?这才几点,我还在做梦呢。”
“你还有心情做梦?很好!你现在、立刻、马上,打开你的微博,看一眼热搜,你就能清醒了。”孔静舒气道。
“怎么语气那么冲?谁抢你男人了?”童雀玩笑道。
“谁有胆跟我抢啊?我咬死她!”孔静舒气势汹汹道,转瞬反应过来:“扯哪儿去了。是有心机婊想男人想疯了,在动你男人的心思呢。”
这话童雀就听不明白了,问:“什么意思?”
“你上微博就知道了,一个叫许什么琇的小明星在作妖呢。我看她就是个秀,也不是在圈子里一两日了,规矩都不守了。”孔静舒很仗义地说,“需要姐妹儿上阵招呼一声就是。”
许什么琇?
是前些天在摄影棚想约云深一起喝杯咖啡的那位?
童雀应了声:“知道了。”
挂断电话,点开微博。热搜第一条就是许宁琇的相关话题——#许宁琇疑坐实网传恋情#
点开配图,童雀盯着那张看似很亲密地照片看了数秒,记起这是拍摄完一起离场时的一幕。
她那会儿跟杨蔌蔌挽着手就在附近聊工作上的事,离得近,细节处记得很清楚。
许宁琇也不知在琢磨什么,频繁往云深那侧看。好像是有话要说,疾步跟过去,鞋跟高,地又滑,鞋跟扭了一下差点摔倒,被随行的工作人员及时扶住。而云深也是恰巧听到动静,转头看。
错身时的抓拍照,角度问题,两人看着很亲昵的模样。营销号的标题一向爱博眼球——当红小花许宁琇与某集团神秘高层疑生恋情。
虽写得隐晦,但给出的各项线索都直指腾速地产继承人,其中详述的“有名无实的未婚妻”字眼让童雀心里堵了一下。
能被顶上热搜第一,是因为许宁琇称“手滑”,点赞了那条花边新闻。约三五分钟后,她取消了点赞。
还真是骚操作不断,这个许宁琇戏可真多,屏前能演,屏后也不逊色。
童雀皱眉。
孔静舒的电话拨了过来。
“怎么样?看到了吧?”孔静舒问。
童雀“嗯”了一声:“看到了。”
“网上写的是实情吗?你家那位真能看上这种货色?”孔静舒又问。
“假的。”童雀说。
“你能肯定?”
“能。”
“那事情就简单了。”孔静舒说,“那个什么秀,是我一朋友公司旗下的。我问过了,不是团队操作。要不要搞她,你给句话就行。”
“谢了。”童雀笑了一下,心里积起的那股郁气缓了些,说:“不过,这事……你先别插手,我想看一下云深的态度。”
孔静舒细想了想,说:“也是,这事还是你们俩自己处理比较好。”
童雀变了语调,嘻嘻哈哈道:“嗨呀,没想到我家舒舒这么爱我,小女子无以为报,就隔手机给你比个心吧。”
“少说这些没用的,把你前天买的那个限量包转赠给我,就当报恩了。”孔静舒说。
“原来是看上我的包了,搁这等着我呢?”
“那可不,塑料姐妹情听说过吗?给你上一课。”
“行,你想要,我把自己送给你都成。”
“别!”孔静舒一秒拒绝,“姐妹儿我对女人没兴趣,更何况你一小孩儿,没劲。”
又胡扯了几句,童雀借口困,挂了电话。
看了眼时间,才刚过五点。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她忍不住又点开微博,翻了翻那条热搜对应的话题,越看越不是滋味。
丢开手机,起床洗漱。
办公室,云深推门而入。
看了眼摊在办公椅里打游戏的童雀,径直走到她的办公桌边,问:“雀雀,你今天怎么都没等我,那么早就出门了?”
童雀眼皮都没掀一下,冷淡道:“云总,这里是公司,请叫我童秘书。”
“……”谁又惹这祖宗了?
云深很脾气地问:“吃过早饭了吗?”
还用吃早饭吗?
气都气饱了。
“饱了。”童雀说。
语气听着不对劲,云深意识到她好像是生气了,但不清楚这大清早的她在跟谁生气。
“哪个不开眼的又惹你生气了?”云深放软语调诚心讨教。
童雀“哼”了一声,身下坐着的椅子转了个圈,留了个冷漠的后背给他。
怎么看着,像是在生他的气?
不对啊,昨晚明明还……
云深想不明白,迟疑半晌,回座。托腮盯着她看了会儿,按下内线电话:“金助,你进来一下。”
金烁得了话,很快便敲响了办公室的门。
云深道了声“进”,朝后背对着他的童雀方向又看了一眼。勾勾手,压着声示意:“金助,你过来说话。”
金烁快行几步,绕过办公桌站到了云深身边,配合着弯下腰。
“金助,你帮我回忆回忆,今天,有人招惹过童秘书吗?”云深小声问。
金烁犹豫了一下,点头:“那可能……有。”
云深变了脸色,问:“谁?”
这话金烁不太敢接,急忙掏出手机,点开微博,划开那条可能惹毛了老板家祖宗的相关话题。双手恭敬递过去,给老板过目。
云深接过手机,低头看完那条微博,终于弄明白是谁惹了这小祖宗了。抿唇稍作思考,侧头跟金烁耳语了几句。
往童雀那侧看一眼,起身:“开会。”
例行早会。
云深端坐主位,沉默听完各部门的日常工作报告。没急着离开,视线转向了推广部的负责人,点了名:“肖主管。”
推广部的肖主管料到了会被新代言人的骚操作连累,忙起身应话。
“许宁琇今天的那条热搜,看了吗?”云深问。
“看、看过了。”肖主管暗捏了把汗,推脱道:“也许,这是对方团队的一种营销手段。”
“也许?肖主管现在办事,都是靠直觉猜的吗?”云深往后靠了靠,神色不明地看着他:“算起来,肖主管跟了我也有三年了吧,是不知道我一向不喜欢冒尖的人?”
意识到主位那位是真动了怒,肖主管急忙道:“抱歉云总,是我没做好自己的工作。”
会议室里一时没了声,气氛愈发紧张。
云深蹙眉,话外有话地说:“接下来该怎么做,应该不需要我手把手来教吧。”
“我马上安排换代言人,之后联系法务部,发律师函以最快的速度平息不实舆论。”肖主管反应很快地说。
“很好。”云深说。
默了片刻,转头看向侧后方的童雀,问:“雀雀,这么处理,还满意吗?”
突然被点了名的童雀诧异看他,不清楚他的用意,没接话。慢半拍注意到周围一瞬集中来的视线,不自觉红了脸。
云深朝金烁抬了一下手:“金助。”
金烁捧了个戒盒过来,递交到云深手上。
有人猜到了点什么,在窃窃私语。金烁轻咳了声,细碎的议论声立时消了音。
云深打开戒盒,在视线包围圈里大大方方拉过童雀的手,替她戴上戒指。而后把自己的手给她伸过去,抬眸看她,微笑示意:“给我戴上。”
童雀嘴角翘了翘,明知故问:“你在干什么?”
云深笑看着她,贴身低语:“你知道的。”
“我可不知道。”童雀不接他递来的戒指,压着声故意逗他:“我怎么记得,有人好像特别支持我的明智决定,还给我鼓过掌呢?”
“什么明智决定?”云深问。
“不记得了?那我给你提个醒。”童雀简短回忆了一下,“就算是嫁猫嫁狗,也绝不嫁给云深那个混蛋。”
“……”这么久之前置气的话没想到她还记着。
云深认栽,好言哄着:“我的错。”
“这就完了?”童雀不依不饶道。
“其实猫科犬科我都行,主要是看你喜欢。”云深笑言。
童雀被逗乐了:“脸疼吗?”
“挺疼的。”云深说。
“那就……”童雀拿起盒子里的戒指,拉过他的手,替他戴上,悄声道:“勉强给你个面子。”
相视而笑,戴上对戒的两只手在会议长桌下牵在了一起。
须臾,云深转回视线,正色道:“给各位正式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的未婚妻,童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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