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将军府的大门一大早就被人砰砰砰敲响,来人是衙门的衙役,说是请染飞染大将军速速去衙门一趟。
历来与衙门扯上关系,必定没有好事,而且染飞一早起来,眼皮子一直跳个不停,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所以,一听完,也不敢耽搁,就备马匆匆忙忙赶了过去。
到了京师府衙,府尹亲自接待了染飞,两人是旧识,所以也就少了许多客套。
染飞问府尹发生了何事?府尹却只是笑,“给你一个惊喜!”
然后伸手指了指内堂,“你进去看看!”
染飞不明所以,疑惑地走了进去,可刚走到门口,就浑身一僵,再也迈不动一步。
内堂里一个女子凭窗而立,背影窈窕、身姿曼妙,一袭素白的菱花裙,满头青丝如瀑布一般倾泻到后腰,一动不动地望着窗外,不知在想什么。
或许意识到身后有人的目光,女子缓缓回过头来。
染飞彻彻底底忘了呼吸。
真的是她!
女子肌肤胜雪、眉目如画,葱鼻如玉、樱唇似丹,虽面色带着些些虚弱的苍白,却依旧难掩其倾城之姿。
虽然过了三年,这张脸,他却永远记得。
不是他的三女儿染千城又是谁?
只是她……她……
她不是带着人皮面具吗?怎么……
染飞伸手指着她,激动地“你……你……”你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看到染飞的这一刻,千城也甚是吃惊,半响回不过神来。
那日她从山上滚落,一直滚到山下的一个山涧里就晕了过去,许是翻滚的时候,面皮钩挂到地上的荆棘树杈,然后又在水里面浸泡了一段时间,竟是自行脱落了下来。
她被人救起来的时候,就是现在这张脸,染千城原本的脸,也是二十一世纪素笺的脸。
救她的人见她醒来后失魂落魄、哑巴一样,问也问不出发生了何事,说也说不出自己的亲人是谁,就只得将她的伤口包扎包扎送到了府衙。
在府衙静养了几日,身子稍微好了一点,她便提出离开,结果,遇到了府尹,府尹大吃一惊。
他与染飞是旧识,也曾在染府见过千城,记得她的模样,可他也知道染千城已死了三年,怎会突然出现?
问她话,她也都是三缄其口,什么也不说,府尹无奈,立即命人通知了染飞。
“千城!”染飞终于喊出了那个放在心里三年,偶尔在宫里遇到,却依旧不敢喊出来的名字。
心头狂跳,还好,还好,不是认尸,他的女儿还活着。
天伦节上发生的事情,他何尝没听说,这些天一直都在沉痛中,他还以为他们父女今生再也没有相见的一天。
没想到,没想到……
千城怔怔地看着他,看着这个耳鬓已经花白、驰骋沙场、只流血不流泪的男人狂喜得眼中一片晶莹。
“千城!”他又唤她,声音中带着慈父的关怀、阳光般的暖意。
千城终究再也忍不住,飞奔上前,扑到他的怀里。
“父亲!”她喊他父亲,在他怀中埋首不抬,寂静无声、却泪流满面。
滚烫的泪水浸透了染飞胸前的衣衫,他抬手轻轻抚上她的头,“孩子,你受苦了!”
虽然他不知道,当初,她为何那般执意去御香坊?但是,嫁到四王府以来,这个孩子受的苦他却多多少少有些耳闻。
这一次,他不会再由着她的性子了。
“哭吧,孩子,哭出来,一切就都会过去的。”看着她的肩急剧地颤抖,他知道她在强自隐忍。
终于,千城“哇”地一声,第一次像孩子一样嚎啕大哭。
这也是她穿越到这个时空以来哭得最肆意、最毫无顾忌、最厉害的一次。
所有的委屈、所有的伤恸都在这一刻宣泄了出来。
过去了,都过去了,一定会过去的,她告诉自己。
不知哭了多久,直到她哭累了,哭不动了,她才慢慢止了下来。
“孩子,回家,走,跟为父回家!”染飞抬手,粗粝的指腹替她擦去脸上的泪痕。
“回家?”千城红着眼睛怔怔地看着他。
她没有家,即使染千城有,她也不能回,她不能连累染将军。
“对!回家!”染飞扳过她的双肩,坚定地点头,“从此你就好好做回将军府的三小姐染千城,什么御香坊的千城,什么四王府的千夫人,通通都跟你无关,你只是我染飞的女儿,三年前并没有死,只是任性出走了,我们以为你死了而已。”
千城没有说话,就只是看着他,刚止住的泪又再次涌了出来。
这份温暖让她感动,也让她动容,如同连绵阴霾的天空中出现的一抹阳光,让她绝望冰冷的心终于起了一丝热度。
夜凉如水,繁星满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