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仔钧拉着礼物要来致谢,结果,看到在船上,赫然有一个身影:屠幺!
他对屠幺的恨达到了刻骨铭心的程度,自然是一眼就认出来了……哪怕,此时的屠小跟当年的屠幺,无论是面目还是气质都有了不小的变化。
可他认清了却没用,因为偏偏船上的扬波军,竟然一齐说,他看错了……
不单是船上的人这般说,竟然连章家,见过屠幺的人,也似乎不太确定,这人是不是就是屠幺。
章仔钧愤怒地想着,某看错了?某如何会看错了?便是将屠幺丢进舂里榨成肉末渣子,某也能认出来!某怎么可能回认错?
好!可既然你们都说某认错了,那某也不跟你们分辨!
冤有头、债有主!这一切都是王延兴弄出来的!某去泉州找王延兴说!切看他要如何包庇!
他心里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想到这里,他转身离去,而章家的人也连忙将礼品放下,跟了上去。
随后,他坐了章家的快船,直去泉州。
又过几日,才终于到了泉州。
码头上,船只挺稳后,先有人下了船,去安排进港和马车等事宜。
而章仔钧则在打着腹稿,准备怎么跟王延兴据理力争!
等到他准备得差不多了,才下了船。看到码头上,章家的马车已经在等了,他便径直上了马车,隔着车厢的前窗,对那赶车的车把式吩咐道:“去刺史府!”
那赶马之人听了,没有回话,只是点了点头,然后啪地一声,斗起缰绳,赶着马车出了码头。
只是……
走了一阵子之后,章仔钧坐在马车上,突然感觉这马车的颠簸,似乎不像是泉州城内的道路,这才拉开车厢,侧面的窗户的帘子,朝外面看去。
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了一大跳,这马车根本就没往泉州城内跑,而是往乡下的田间地头奔啊!
“你他娘的是要将某拉到哪里去!”章仔钧惊叫起来。
可前面那车把式没有回应。
“停车!快停车!”章仔钧急忙站起身来,跑到车厢前窗,拍着车厢,使劲叫唤道。
听到章仔钧啪啪地拍打车厢,和他大声的叫喊声,那车把式才回过头来,看向章仔钧。
而章仔钧看到那车把式缓缓返回过来的面貌,大吃一惊,不觉得惊叫起来:“大人……”
原来那赶车的车把式,竟然是章之源!
果然,他兑现了他当日的承诺,只等章仔钧一回到泉州,就将他带到莆田老家去!
他怕别人压不住章仔钧,便自己假扮车把式。
为的,就是在这个时候。
果然,章仔钧看到章之源在亲自赶车,出于对父亲的畏惧,他只好安静了下来,默默地等着随后即将到来的宣判。
马蹄子,踏在路面上,得得得得地响,马车压过路上的碎石,轻快地颠簸起伏……
可车内的章仔钧和赶车的章之源,都不再说话,一路静无声息,直到回到章家在莆田的老宅。
停了马车后,立即有下人过来扶着章之源下车,又有人给章仔钧打开马车的车厢门。
可马车里,呆坐的章仔钧,却像是死了一般,无力地靠在座位的软靠上,一动不动!麻木的表情跟祥林嫂一般,也就是眼睛间或一轮,看得出是个活物。
“下车!”章之源冷冷地看着他,声无感情地低喝道。
章仔钧抬眼看了看父亲,冷冷地答道:“某要去见王延兴!”
“招讨使不在泉州!”章之源断然否决道。
“那某便在他家门口等!等到他回了为止!”章仔钧执拗地说道。
章之源叹了一口气,苦口婆心道:“章仔钧!你这次差点身死异乡,多亏了招讨使,才能救回你一条小命!你不感恩便算了,可你能不能安身几年?”
“安身?某让他安身了,他让某安身过吗?”章仔钧嗓音却突然一高,“若不是他!某岂会不安身?!”
“你遭劫跟招讨使可有一文钱关系?若非你你苛责下属,屠幺会反?”章之源怒道,“就算你没有过错,劫持你的人是屠幺!”
章仔钧毫不示弱,也扯着嗓子道:“某这次便看到屠幺就在扬波军中!屠幺定然就是听了王延兴的安排来劫持某的!”
听到儿子这全然逻辑混乱的话语,章之源心中一阵阵地痛:这次去接章仔钧的人,已经将章仔钧看到有一个扬波军兵士很象屠幺的事,告诉了章之源。
可这也跟王延兴没有关系啊!
屠幺到章家为庄客之时,王潮都还没来泉州。
王潮入主泉州后,直到章家组建私兵前,屠幺都在莆田的田庄里种地干活!王延兴根本就不可能知道,有屠幺这么一号人的存在。
随后,章之源从各庄中抽选精壮,编了一直私兵……可那个时候,王延兴已经把视线放在泉州以外的地方。
屠幺跟王延兴,根本就是毫不相干的两个人。
也就是陷入了魔障之中的章仔钧,能将他们强行拉到一起来!
至于现在在扬波军中的那个屠小……所有人都证明他来自封州,是刘隐的降兵!而刘隐的部队,已经被彻底打散了编制,拆得零零碎碎的,谁还知道谁去了哪里?
这个屠小便是在此之后,跟其他降兵一起,在宝安干了好几个月苦力后,才在宝安加入的扬波军。
也就是说,即便那屠小当真是屠幺改姓埋名,现在也全无破绽了!
如何能单凭你觉得他是,就把他当成屠幺?
章之源无可奈何地摇头:“你放手吧!儿啊!你这胡闹,到底何时是个头啊!”
“胡闹!”章仔钧怒极而笑道,“连你也觉得某在胡闹?那某便就是在胡闹了!”
说罢,章仔钧突然从马车上钻了出来,然后往马车的驭坐上爬。
看架势,他是准备自己赶了马车,去找王延兴了。
章之源如何肯?他一把拉住章仔钧的手,将他拖了下来:“不许去!”
可章仔钧之执拗,哪里是章之源所能控制的?他使劲拉住车把,不肯松。
而章之源也拖着他的手,坚决不放!
一众下人看到家主跟嫡长子,跟泼皮一样扭在一起,一个个都傻了,是劝也不好,帮也不好……
僵持了一阵后,终于,章仔钧失去了耐心,他突然大喝一声:“放开!”
“不许去!”章之源则是坚决地,用两只手扯住他的手,坚定地答道。
见状,章仔钧竟然松开了拉着车把的手,用力朝父亲面门上推了过去。
章之源哪里料到儿子竟然会朝自己动手?他被突然按住口鼻,心里一阵惊慌,只得松了手。
而原本章之源就是用全身的力气在拉着章仔钧,现在突然松了手,失了力,立即就失去了平衡。蹬蹬地退了几步后,一个仰八叉,后脑勺着地,四脚朝天地摔倒在地上。
可章仔钧好不容易挣脱了父亲的手,生怕他起身来又要过来拉自己,便趁着他倒地的时机,跳上马车的作为,啪啪地催动马匹,掉头往泉州方向跑去。
身后,留下一阵阵的惊恐的“阿郎……阿郎……”的呼唤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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