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杜子原的离开,孟咸才笑着进来了,对王延兴拱手道,“恭喜衙内又将新添一助力!”
王延兴点了点头:“这都是长求谋划之功!”言毕,王延兴却又说道,“某不欲将其直接纳入旗下,而是想以合作的方式与其共处!”
“合作?”孟咸愣了愣,这官与民之间,强与弱之间,都是一方独大通吃,哪有合作可言?
不过,自从跟随王延兴以来,孟咸便发现王延兴虽然有些拙于智计,可论及眼光,却绝对在世人之上。
若是别人这么一说,孟咸肯定是要嗤之以鼻的,可王延兴这么提出来,却是要认真地听着了。
“不错!泉州每年出售的茶叶都在十万斤以上,计钱数以万贯,这样的生意,某虽然想独吞,却没这个实力;但是,某如果能操作合适,便可通过协调、控制茶商的产出、销售的某一个或者几个环节方式,实现对泉州茶业的控制,从而获取一定的收益。”王延兴组织着语言,将后世公司制度和股份制度跟孟咸大致地介绍一番,
“在茶叶,从采摘、制茶和售卖这三个环节中,现在各地的村落掌握着采摘和制茶这两个环节,泉州城里的茶商掌握了售卖的环节。某手中有新的制茶工艺,对茶商的影响不大,对茶农的影响却是绝对的。某想以这制茶工艺为股份,与龙寿村共建制茶工坊,当然,某手中的股份须是超过半数,由某来决定何人掌管工坊的运作,所得利益,则按股份分配……”
“哦?此法倒是不错,那只是与龙寿村合作办新茶工坊?”孟咸追问道。
“那倒不是,这毕竟是一种全新口味的茶,让世人广泛接受,需要的时间很长,就目前来说,有得龙寿村的茶叶,应该就够了,等到以后,自然是要建更多的工坊,不过,某等所需着眼之处,却又不在这工坊了……”王延兴笑道。
炒青相比蒸青固然能获得更加丰富的芳香气味,其技术门槛其实也很低,不过就是一个大铁锅,外加搓揉的手法罢了。
如果炒青当真会全面替代蒸青,那么,不用多长时间,这方法就会传遍整个泉州,那傻子才会跟官府一起办工坊,定然是一家一个灶了。
到时候,就要想别的办法了。
而更重要的是,王延兴现在绝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铁场之上,这茶叶嘛,只能算是副业了。得寻一个专业人士来专职负责这活才行……
王延兴揉了揉脑袋,唉,可用的人不多啊!将身边的人一个一个地想过去,要信得过,靠得住的人,还要有经营茶叶能力的人……谁似乎都不是很合适。
突然,一个名字无端端地从脑海中蹦了出来:采儿?
这女孩出生茶商之家,自小便被当男孩培养,若不是因为廖彦若而破家,现在,她家的郁香茗茶应当也是泉州茶商中有数的一员吧。而她,也该在着手打理茶铺的生意了。
只是,只是,她毕竟是个女孩,而且,脾气又那么差,到底能不能胜任,还真是个问题……
揉了揉脑袋,让胡老二把她叫过来。
“干什么!”采儿才一进来,就气鼓鼓地问道,“你不知道我在忙啊!”
“呵呵……”王延兴歉意地笑了笑,“这次请采儿过来,主要是想问问,郁香茗茶的事……”
王延兴才一提到这四个字,采儿眼圈就一红,情绪值瞬间爆表:“你干嘛!为什么总是要问、问、问……你不会一次问个清楚明白啊!”
“不是!某是想,重建郁香茗茶……”王延兴连忙分辨道,可他还没说完,采儿又把他的话打断了。
“你又想干什么?”采儿瞪圆了眼睛问道,“让某给你炒茶叶也行,可是,你一没茶叶,又没铺面,拿什么炒,炒了又到哪里去卖?还有,你那炒茶的法子一天可炒不多少茶!”
“呵呵,某不是想让采儿亲自动手炒茶,而是,要开一个工坊,由龙寿村供应茶叶,采儿教授炒茶技术,至于卖茶,就更简单了,先让泉州城里的茶铺卖就行了……”王延兴笑呵呵地说道,“在这个茶坊中,也会有采儿的股份,等到以后,工坊做成功了,便可重建郁香茗茶,便记在采儿的名下!”
“有这种好事?你骗鬼啊!”采儿撇撇嘴,毫不客气的回道。
“这也不算是多好的好事,你现在为莫经营炒茶工坊,日后,某为你重建郁香茗茶,不过是你做事情,某给酬劳!”王延兴堆着笑意,看着采儿,再试探着问道,“如何?”
“那龙寿村又愿意卖你茶叶啦?”采儿眼睛眨巴眨巴几下,权衡片刻,又提出问题来。
“某自有办法,就看你愿不愿意为某效劳了!”王延兴故作神秘道。
见王延兴这德行,小丫头翻了个白眼,不再理会这一点,转瞬,又想起一个疑问:“那什么样子算是成啊!你总不要等到某七老八十。”
“不会!不会,就这三五年。某不敢说,要做成大唐第一茶商,做泉州第一,应该没什么问题,到时候,就是采儿你天高任飞的时候啦!”王延兴连忙说道。
“哼!”采儿哼了一声,转过声去就走人。不过,以王延兴对采儿的了解,一般来说,只要没有跳起脚来反对的,就可算是认了,王延兴也不去追着非要她说一个好字。
于此同时,在龙寿村,杜家的家庭会议也正在紧急召开之中。
“阿娘,这新茶的口感气味实在是太独特了,孩儿,孩儿失态了!”杜子原先是检讨了自己的失误,等待他娘的裁决。
老太太没有置评,她了解自己的儿子,知道他平素还是算稳重的,此次失态,或许也不全是他的责任。
“阿娘!孩儿觉得,应该赶紧与其他村落商量,一起不要再卖茶叶给那王延兴了!”杜子腾则是献策道,“只要他买不到茶叶,自然就做不出那新茶来了!”
杜老二的话刚停,老太太却开口了:“胡闹!先不说泉州下面其他县里有多少采茶的,单是在南安县,在小溪场这一带,或多或少地载种茶叶的村寨,便不下百家,你能说动几家去对抗刺史的权威?”
这是一个显而易见,却又异常沉重的问题。别说是刺史的权威,以铁换粮的疯狂的举动,就在眼前,只需来个以铁换茶,这周围的村寨的茶叶,便都要送到铁场去。
现在,王延兴还没有做出这等仗势欺人的举动来,可谁知道他目标达不成的时候,会不会撤下温文尔雅的面具?或者,直接派州兵灭了龙寿村?现在这个世道,匪患成灾不说,很多时候,官比匪害更甚啊!
若非如此,杜家何苦要千里迢迢地远离故土,到这个偏远的闽南来安身?
老太太沉思了片刻,低着声音说道:“或许,事情并没有你们想象中那么严重,如果王衙内是要对付杜家,他应该是先将龙寿村周围的各产茶的村寨的茶叶都收购一空之后,在来威胁杜家。他没有这么做。他请三哥儿品茶之后,又不加任何条件让三哥儿离开。也就是说,他并没有想把事情做绝的意思,让三哥儿回来,也就是想告诉杜家,他要问杜家要一样东西,杜家,要有个心理准备吧……”
经老太太这一提醒,两兄弟似乎猜到了点什么,可是,这王衙内到底想在杜家身上捞什么好处呢?
“阿娘!那总不能他要什么,就给什么啊!”杜老二想了一阵,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干脆不再去废那个脑子,大声嚷嚷道,“把某等逼急,看某不叫了铜锣寨的贼人,将他的铁做……”
“咣当……”杜老二话还没说完,老太太随手顺起一样事物,往杜老二身上扣了过去,厉声道,“休要再提起这三个字,若有再犯,可不要怪为娘动用家法了!”
一听家法二字,杜老二明显缩了一下,这个莽汉可是没少受家法伺候,不过他不长记性的性子,决定了他,家法吃了一通又一通。
见震慑产生了一点效果,老太太语气稍微放一放,说道:“二哥儿啊!你父亲不在了,大哥儿也生死不知,你现在就是杜家的长男!你何时才能动动脑子多想想?”说了几句,言语之中,竟是悲意溅起,说到最后,已是掩饰不住的泪光从眼中溢出。
杜老二见老娘哭了,连忙从坐榻上轱辘了下来,跪在老娘前面,重重地磕头道:“孩儿不好,都是孩儿的错,阿娘,你别哭好不好!孩儿再也不说那些混账话了,孩儿该死……”
杜老三也是急忙起身,劝他老娘不要悲伤,又拉住他兄弟,不要再胡闹,更添混乱。
唉,在龙寿村,杜家是首领,一呼百应。可在杜家内部,却远没有外面看上去那般光鲜啊!
随后,又过了两日,采儿又制了一批新茶,王延兴便带了采儿、孟咸几个人出发前往龙寿村。
见到王延兴客客气气地将一包茶叶和一些铁器送给杜老太太,杜氏兄弟知道他老娘猜测应该是正确的了,只是,王延兴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却还暂时是个迷。
一番客气之后,切入正题,待到王延兴便提出,竟然是要合营炒茶工坊的事。杜氏兄弟瞪圆了眼睛,看看王延兴,再看看老太太,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说话了。
“不知衙内可有什么章程?”老太太沉吟片刻,直言说道。
“某负责工坊的建设、器具的配备,匠人的训练以及后续的售卖,杜家则负责茶叶的采购。某这块的花费需三百贯,而另外账上还需要两百贯作为流动的资金,杜家便可在这其中认筹一部分,剩下的,某再补足;那么,这五百贯,便为该工坊总资本;年末,得利之时,便按所占资本比重分割收益。”
王延兴让孟咸将自己已经编制好的细节递给老太太,一边还在做着解释,“至于经营,某与杜家,分别按出资比派入管理人员,某这方面,便是采儿来负责;财务账目则按四柱清册的原则进行,每笔记录,需以出入条目为依据,双方每月检查核实!”
老太太一条一条地往下翻看,王延兴则随着老太太的视线去逐条解释。有些不是很清楚的,王延兴则会重复几遍,说得更清晰一些。
老太太一直没有显露什么表情,似乎在听一篇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传奇故事一般。
到末了,老太太抬起头来,突然很干脆地说道:“那么便依据这个章程将契书签了吧!杜家认筹二百贯的本金,某这三郎,处事细腻,可为杜家负责之人。”
老太太这么爽快?这倒是让王延兴有些吃惊了,他还担心要做很多说服工作呢,结果都省掉了。
却不知道,此刻老太太心中的震撼,完全可以用惊天骇浪来形容了!她活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有人把章程定到如此清晰、细致的程度。
的确,整个章程文字平平淡淡,谈不上什么文采,却能把一件还没发生的事情,规划得每一个细节都清清楚楚。
现在,她明白了,山下铁场的成功,是因为什么了!
事情能做到这个程度的,老太太没有理由相信这事会办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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