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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1 / 1)

第九章

吹的人不觉得有什么,偷瞄的就有些局促不安,还没想好该作何反应,察觉到视线的人已经顺着目光撇回来,柳栐言安静地将他看了又看,直看得原暗卫全身都僵了,才缓缓问到,

“你方才可是想笑话我?”

这问题把承午吓的不轻,慌忙就朝那人的方向跪下去,由蹲姿改为跪姿顺畅极了,只是膝盖磕在地上的声音闷的让栐言想皱眉,

“属下.”

才开口,忽又想起那人不喜他自称属下,忙低着头改了,

“承午不敢。”

柳栐言默然看了看眼前一脸紧张的人,接着将视线绕过他去寻那因突然松手而掉进河里的野菜,无处着力的青绿植物一下就被流水冲了个老远,在河流下方浮浮沉沉,

“菜被冲跑了。”

与先前不相干的话,柳承午把那句子在心里思量了一遍,奈何正在请罪无法去追,只得把头又低了低,沉声道,

“承午知错。”

知错知错,哪里又有错了。

柳栐言把竹箫轻打了一下在他头上,随意抵作了这错的罚,就转回去接着摆弄那件乐器,而等把那半篓东西都洗净了,柳栐言也没吹出个音来,他倒不在意,随手拍掉身上沾的草屑站起来,领着柳承午往回走。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穿过几乎透不出光的林子,柳栐言听着后边轻到不可思议的脚步声,居然还觉得挺舒适。

那野物没想到出了遮身的长草会直接碰上人,慌慌然就折着身子向别处跑,那么小的一只跑起来极快,被惊动的矮草还晃着,浅灰色的影子已经追不见了,柳承午立刻反应过来,微倾着身去请示,

“啊,”

因此会让他觉得跟着个人却没不自在,不管怎么说都有些越界。

柳栐言被那突然窜出来的活物弄的正愣神,那人在身边一唤,下意识就应了一句,结果身边忽然带起一阵风来。

柳栐言只看见那人快速地掠过半空,踩在树干上借力的同时拗下一截细枝,刚反身便施劲投掷出去,伴随尖锐的风啸声,柳栐言还怔着,柳承午已经回来了,手里举着只被贯穿咽喉的兔子,伤口仅树枝尖的粗细,整齐地穿透过去,被当作目标的估计连疼都没察就已经毙命,当算得上一个干净利落。

世间有个说法,说人总是会划个圈儿,愿意让进的人才能进,其他的一律只能待在外面,实打实的区别对待,柳栐言倒不这样,他一视同仁惯了,谁都不让进的。

毕竟这样身后缀个人的情形,对他来说实在算是新鲜,柳栐言从以前就不乐意合群,别人看他总是温温润润的笑,一副好结交的样子,但若是靠的近了,就会被不动声色的推开。

柳栐言停了下来,他这一停,后面跟着的人自然也没再往前走,柳承午心中疑惑,正要出声询问,从前方的草堆里却探出只野兔子。

“主人?”

先不提这种到处可见的东西拿来做武器要求有多高,单这逃命野兔胡乱奔跑的速度就需要足够的判断与准度,柳栐言瞧着从伤口里不停滴落下去的深红液体,第一次意识到眼前这人的武功高的离谱,别说柳栐言还没怎么试过原主会使的毒,便是他试熟了,正面交手的情况下,在柳承午面前也没有多少胜算。

那人既随手折根木枝都能取野兔的命,便同样也能取柳栐言的,有这等能耐的人,何必委屈自己在不会武的柳栐言身边侍奉。

柳栐言越想越不解,那人回来后就举了野兔跪在他面前,半点没觉得哪里不对,柳栐言靠近一步,将指腹贴上了柳承午的喉颈。

指下的人顿了顿,却挪都没挪,驯服地将毫无防备的要害交给他拿捏,柳栐言便是个病弱的文生也能轻易要他性命。

脉搏从手指下透过来,一下一下沉稳地跳动着,可只要柳栐言愿意,现在就可以让它停下来,柳栐言压低了音,

“若是我要你死,你怎么说?”

跪着的人只是敛着眼,完全不带起伏的答复到,

“主人命一声就是,承午必不脏了主人的手。”

他答的平静,柳栐言心里却掀起浪来。

那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叫他主人的柳栐言清楚,但其中的含义却是现在才完全明白,那一句主人叫出来,便是把自己的命完完全全的交托到柳栐言手里,随他摆布处置,别说最初做了错事可以惩他承罚到死,就算什么过错都没,只有柳栐言乐意,活与不活也不过一句话的事。

真的比起来,柳承午连那只兔子都比不过,那野物好歹还知道挣扎求生,可到了柳承午这,却是连求一句饶都不会,最后还怕会弄脏柳栐言的手。

当真傻。

柳栐言隔了一日才悟明白,明白了就觉得沉,他向来讨厌束缚到了极点,哪里肯再把这人留在身边,先前不过是赌他不会回来,回来了也只打算逗弄个几天就送回去,反正总是要送回小王爷的,干脆准备趁现在觉得麻烦了直接赶人。

可他低头去瞧那安安静静跪着等命的,心里居然有些微的不舍,他想那人现在眼里该也是静的,像是无风的水面,让人想弄出些慌张。

柳栐言犹豫再三,最终还是没能把那赶人的话说出口,虽说这人回去应当也不会受他什么牵连,但放在小王爷手里,便总有一天会折的,柳栐言不是什么善心之人,在原先的世界里也算见惯了生死,更何况这人分九等的地方,可旁的人如何他懒得去管,眼前这个却有些舍不下,许是逗弄起来实在有趣的缘故。

柳栐言闭起眼,到底是妥协了,他想既然都是要折,与其折在小王爷手里,还不如折在自己手里。

他把指尖从那人脖颈上收回来,一时觉得顺,又摸了摸那人的头,

“走了,晚上把这兔子一起炖下去。”

要说人有时候,总是存了些本能在。

春日微凉的风从林中空隙里吹拂而过,听在柳栐言耳里,就多少有些紧慌的味道,他抬头去看天色,果然被枝叶挤在一起遮了大半的天空正缓缓压下浅灰的云,一副将欲落雨的架势,柳栐言也不觉得意外,这春势总是如此,晴着晴着就阴,阴着阴着便晴,生机盎然极了,看着叫人心悦。

但心悦不代表乐意淋雨,柳栐言加快了脚步,而他后边的那个更是能轻松跟上主人的速度,两人紧赶慢赶地才回到小屋里边,没多久果然就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想来山中比起外头总是潮湿一些,那听着没什么声的细绵雨幕落了没多久,远远近近的山林间便绕上了缥缈雾气。

柳栐言隔着窗子看了一会,使唤柳承午去把药房的门窗关严实了,才把采回来的药材拿了些来弄碎煎水,被揉碎的叶片浸在水里煮,不一会就浸出浅绿偏黄的汁,直染的小半罐清水都一齐变了色,绿泱泱的晃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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