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祁……
方才不还挺客气可人的小姑娘？
莫林却不看他，望着东一，“师父，我们走吧。”
莫林气愤不已，并未注意其余人怪异的眼神。
“我知道了。”她不客气地拿了玉葫芦，语气虽还算冷静，绝不算友好，跟其他几位一比，更是天上地下。
竟是有些着急的样子。
——早点离开，才能早点去偷听啊。
天池金莲？
那是她养的！是她的！他居然敢用她的东西来收买人！
谁给他的脸！
这话，就仿佛是在分别，叫莫林心酸。
元祁冷眼旁观着，越发觉得有必要拉拢这凡女，走过来道，“师尊，弟子先送您和师妹去休息。”
话都到这份上了，莫林实在无法拒绝。若这般便能让外祖母高兴，她愿意。
“谢过外祖母。”
当然是无上至宝，当年外祖母好几次都想给她，她一直不肯要，怎么就……
老太君帮她系好带子，仿佛才看到她的凝滞，后知后觉地想起什么来，“瞧我，老糊涂了，这披风着实不适合你们小姑娘。”
许是老太君也感觉到这股冷意，忽然取下自己的披风，披在莫林身上，“老太婆瞧着，你才修仙不过百年，天宫冰寒，莫要着凉了。”
老太君才展颜，“哎，好孩子。往后跟着神尊大人好好修行，要敬重神尊，孝顺神尊，记住了吗？”
“天君事忙，不必如此麻烦，告诉我地方，我自去就是了。”
若非那万年的休生养性，此刻莫林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元祁倒是知道东一不喜啰嗦，便不再废话，说了个宫殿名，又转向莫林道，“师妹得老太君喜爱，着实是幸事，我这做师兄的，也不能落于人后。”
他手心里多了个白色的玉葫芦，“这是天池金莲子，三千年才得了两颗，吃一颗，便能提升一千年修为。师兄便把这个送给师妹，不过师妹入门时间不长，不必急着吃。”
她说着，有些苍老的手像是翻了个花，披风上一道白光闪过，披风变成一件透明的纱衣，罩在外衫上，阳光照耀下，金光闪闪，好看极了。
莫林哪里是这个意思，她还要拒绝，老太君紧紧握着她手，眼里泛着泪光，“我的林林去了，你和她有缘，和老太婆也有缘，就当是替她哄我这老太婆开心，你愿不愿意？”
东一差点鼻孔里哼出气来。
现在才想起我啊孽徒！
以示尊敬，元祁给东一师徒安排的住处离正殿很近，几乎出了门拐个弯就到了。
这里没有旁人，莫林急忙说，“师父，”
我想离开一会儿。
然而后面半句还没说出口，她惊愕地看着晏表哥的断尾，孟师哥的乾坤珠，元祁的金莲子俱都到了东一手上。
莫林“？？？”
就听东一冷淡而严肃地说，“青丘主断尾，有他两成功力，此物的确不凡，但青丘主尚年轻，失去两成功力，以他如今身份，危险重重。乾坤珠，取东极山主逆鳞所炼，和断尾一样，于山主不可或缺。至于这金莲子，”
虽然东一没明说，莫林已经明白了，就是不让她收嘛。
平日她都很听话的，但眼下情况特殊，她也顾不得那许多顾忌，打断东一，急急忙忙地说，“师父，我想离开一会儿，这断尾有很大用处。其余的弟子晚些再跟您解释，请您相信我，可以吗？”
东一目露疑惑，“你要做什么？”
“……”这怎么好意思说。
莫林重重地清了清嗓子，心虚地低声说，“我想去偷听。”
东一？？？
一脸莫名的东一就这么设了道结界，带着莫林去了议事的偏殿，堂而皇之的偷听。
甚至为了方便莫林仔细观察每个人，尤其元祁的表情，就正对元祁，摆了两张椅子坐下，椅子中间放了张方桌，莫林取出新酿的山楂饮放好，配了一小杯蜂蜜，又放了一碟荔枝糕樱桃糕卖个乖，自己则拿了点荔枝干并几个卤鸭掌吃。
这吃瓜看戏的老手样，让东一嘴角狠狠地抽了抽。
女人！就是如此八卦！
真可怕。
算了，看在白白嫩嫩的荔枝糕的份上，他姑且勉为其难地一起听听吧，就当在宝山戏院看戏。
这时和元祁同样坐在上首的老太君说道，“天君不必多言，叫青瓷过来吧。”
就见元祁皱眉，“老太君，此事孤已解释过，与青瓷无关。是阿林自知大限已至，取了内丹复活青瓷。青瓷若知道自己的命是阿林换来的，必定不愿复活。”
莫林冷笑，好不要脸的天君。
老太君冷笑，“林林复活青瓷？真是天大的笑话。”
元祁抿唇，有些不悦，“阿林和青瓷是亲姐妹，感情深厚，她要复活青瓷，岂不是正常。”
“亲姐妹？”老太君仿佛听到更可笑的笑话，“林林的父母彼此相爱，我女婿会看得上一个爬床的婢女，还容得她生下子嗣？不过是念在侍奉多年的份上，又看她被野男人抛弃着实可怜，小娃儿无辜，父不详，母又生下她就死了，才养在膝下。”
不说元祁，孟章，涂山晏，还有莫林，哪个不是震惊的不得了。
怪不得阿娘那眼里容不得沙子的性子居然原谅了阿爹的背叛。
幸好她断情绝欲，这万年来并没有太过怨恨，疏远阿爹，不然，她真的会悔恨终生。
元祁知道，老太君既然开了口，那就做不得假。
不过这并没有太大干系。
“即使如此，青瓷和阿林相伴的万年时光却是真的，情分也是真的。”
老太君冷笑，懒得说“不过是个解趣的罢了”，“青瓷死了一千年，林林没有收集她魂魄，东极山，青丘更不会有人如此，她早已魂飞魄散，尸骨无存，老太婆倒想知道，林林是怎么仅靠一颗内丹就复活了青瓷的？莫不是一千年前，天君就料到今日，一早就收集着青瓷的残魂？”
元祁身子一绷，来了，果然还是被看出来了。
如他所猜，老太君一副才想起什么惊天大八卦的样子，“老太婆想起来，一千年前在青丘，青瓷莫名看上了个小奴隶，私下来往甚秘，甚至还想私奔，可惜那天青丘出了大事，青瓷死了，那个小奴隶也跟着失踪了，就是天君陛下你吧？”
掩埋心底许久的秘密被揭穿，元祁意外地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长长吐了口气，正要开口，却听到老太君吐出一个几乎能击溃他的真相。
“那天发生的意外，天君也受了牵连，重伤濒死，是我的林林，冒着生命危险救了你，结果自己遭反噬差点丧命，你，你就是这样对你的救命恩人！”
老太君怒气喷涌，重重拍在方桌上，顿时成了渣。
而元祁，震惊的如遭雷击，满面煞白。
那天，是阿林？
他垂死之际看到的蒙面女子，是阿林？
他一直以为……
“难不成你还以为是青瓷？她那时候已经死的透透的，还能去见你？就算她没死，她那点本事能救你？”老太君仿佛知他所想，怒道。
最后一丝固执的支撑仿佛也断了，元祁颓然地瘫在椅子里，双眸布满血丝，俱是天地灰败的绝望。
老太君却仍不肯放过他，“一万年前，林林乔装改扮溜出东极山，遇到一个少年，那也是才被逐出天宫的天君陛下吧。”
元祁死水一样的黑眸忽然起了波澜，却如汹涌暗潮，欲将自己搅碎。
“那时你们遇上魔族，她为了保护天君，自己却被魔族抓走，中了魔祖的噬心毒，这一万年时光，任我们想尽办法也无法祛毒，她堂堂上神，却无法修炼，不能爱不能恨，断情绝爱，过的和傀儡差不多。她两次三番救你，你就是这么对她！”
元祁漆黑的眼里已经没有任何光彩，渐渐灰暗。
那年他失去所有，从骄傲的天孙沦为凡人不如，是遇到她，才重燃生的希望。
她一口一个脆生生的小哥哥，是他支撑了万年的支柱。
他一直以为那就是青瓷，只不过岁月太长，青瓷忘记了罢了。
原来，原来居然是阿林。
是他深爱的阿林。
“到如今，你还不肯说，我的林林是怎么死的？”老太君冷眼看着他心志不稳，痛声问。
“我不知道，我第一时间就去查了，查不出任何异样。”
元祁眼角，已经滑出泪。
得知阿林意外死亡，他就查了那碗药，从取药材到她入口，还有服侍阿林的婢女，都详查了，任何蛛丝马迹都没放过。
可是，一切都是正常的。
阿林就那么，意外地离开了。
再也不肯给他一个弥补的机会。
莫林呆住，外祖母的披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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