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里,只有你。
我错了。
我后悔了。
我还没告诉你,我爱你。
我早已不爱阿瓷了。
阿林,回来,我求你。
可莫林是上神,即使法力尽失,她也仍然是上神,没有封存神识,没有特定的转世机缘,一旦死去,便是彻底的消亡。
元祁全身都麻木了,双目空洞地看着莫林,仿佛失去了听觉,失去了知觉,机械冰冷地拨开了怀里的姑娘,忽然跪倒在地,头,像失去了支撑,埋在莫林冰冷的双膝上,身子在颤抖,嗓音沙哑,带着哭腔。
“阿林……”
我想同你好好过是真的。
他才同她说,这一生,他和她好好过。
她就离开了他。
刚踏入瑶华殿,便听到呜呜噎噎的哭泣。
院子里和他走时没什么两样,阿林还靠在软椅上,神情安宁,仿佛还在安然沉睡,白发如丝,在风里飘摇,凄凉可怜,而她素淡的衣衫上,是大片的血迹。
分明几个时辰前他还去看了她!
她还好好的。
阿林,死了。
元祁灵台已是一片空白,仿佛灵魂都已随风消散,他不知道他是如何走到莫林面前的,满眼的仓惶,绝望地看着她释然的神情。
离开他,竟是这样的解脱。
“阿祁……”软椅前一个淡绿衫子的姑娘,双眼已通红,抬头看到元祁,扑到他怀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阿林妹妹死了!是我害了她!若不是为了救我,她不会变得这么脆弱,就不会这样死了!都是我害了她!是我害了她!”
阿林,你竟这般恨我?
你既这般恨我,为何不好好活着,找我报仇?
元祁再也顾不上其他,匆匆离开,甚至忘了同师尊告辞。
身影在云雾里颤抖。
这世间,再也不会有他的阿林。
除非,时光回溯。
只是时光回溯非易事,需从长计议。眼下最重要的,阿林好好的,怎么会死!
“神尊大人,容凡他如何了?”归云殿内,墨容凡闭眸盘坐在榻上,白衣白发,面若纸白,东一正亲自为他抽了记忆,为他施法祛心魔,见东一停手,仙帝忙问。
“他中的是魔祖的情毒?”东一若有所思地问。
仙帝一愣,比他更惊讶,“竟是魔祖下的,情毒?”
话一出口,他看向莫林,仿佛是希望求一个否定的答案。
莫林,“……???”
看我作甚,我又不是魔祖。
莫林看着仙帝那眼神,终于反应过来他什么意思,冷笑道,“我若能悄无声息地给仙尊下毒,何不给所有仙界弟子下毒?届时仙界全都入魔,谁还会当我是异类。”
仙帝“……”
他不是那意思。
“你们师徒朝夕相处百年,朕以为你多少有所察觉。”
难为他仙帝还要跟一个小丫头叛徒解释。
“仙帝和仙尊师兄弟情深数千年,岂不更清楚?”莫林冷淡道。
仙帝无语了。
忧心的目光又重新转回到墨容凡身上。
情毒啊……
仙帝如今已想到,既然墨容凡中的是这情毒,又是林丫头要离开他才差点入魔,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师弟他,竟是也已经爱上他的徒弟了。
却还是能为了天下大义,挥剑斩情丝。
若非情毒作祟,又怎会差点入魔。
唉,你爱我时我要杀你,你不爱我了,我又生不如死。
这都是什么孽缘啊!
仙帝看着莫林的目光,越发幽幽,像寒夜里的一头饿狼。
莫林“……”
这又是什么意思。
东一不耐烦再听小可怜和墨容凡任何相关的,好的坏的都没兴趣,只拂了拂衣袖他们便都住口。
他从榻上下来,写了几个字交给仙帝,“魔祖之毒,我亦棘手,还需神农鼎炼制这几味药,准备好了再告知我。”
仙帝心神一凛,竟是如此麻烦?
他忙恭敬地接过来一看,还好,虽然都是珍惜之物,倒也并不难得,仙宫就有其中五味。
至于神农鼎,本就是仙宫镇宫之宝,素日里都是墨容凡保管,如今用来帮容凡驱魔,也算用得其所了。
仙帝郑重地感谢了东一,又道,“天色已晚,神尊大人若不弃,还请移驾修竹馆休息。”他说着便做出两分亲切地笑了笑,“修竹馆一直为神尊大人留着,每日都有仙娥打扫。大人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
他突然想起什么来,手掌凭空多了一白玉玉佩,“大人身份贵重,但难免有宵小不识泰山,此乃朕的信物,见此玉佩如见朕,只要在仙界,无论是谁,都会给朕两分薄面,绝不敢在大人面前无礼。”
东一自然不必在意谁敢在他面前撒野,但仙帝一片诚心,他是不好拒绝。
尤其是,如今小可怜成了他的侍从,虽只是个侍从,也要给点见面礼什么的,免得外人以为他小器,有损他形象。
此物,再合适不过。
“仙帝有心了。”他淡淡应道,那玉佩便在仙帝手里化作一道光,朝他飞了去。
东一提步往外走,莫林自然跟在后头,仙帝轻叹了声,“林丫头啊,容凡这里素来冷冷清清的,他如今要疗养身子,身边总得有人照应,到底师徒一场,你向来最担心你师父,你便留下来照顾你师父吧。”
之前不知容凡心意便罢,两师徒分明互有情意,却被逼到这境地,他多少心里有愧。
哪怕容凡已忘尽从前,也想多替他弥补一二遗憾。
再说这丫头,也是可怜。虽然天生煞气,偶尔也顽皮了些,其实从未做过坏事,最离经叛道的也只是爱上了自己师父,却也小心翼翼地守着这个秘密,若不是……若不是他人屡屡陷害,她又哪至于入魔。
都是孽啊!
莫林有些意外,但她还没如何呢,东一差点炸了。
那是他的小可怜!
凭什么去照顾别的男人!
好不容易才有可能摘下这顶绿.帽,仙帝居然还想给他戴回去!
顾及自己高贵出尘的形象,东一才堪堪忍住没发飙,淡声说,“仙尊才忘情忘爱,正是稳固心神的关键时候,又叫她侍奉左右,易再走火入魔,我亦无力回天。”
神尊大人语气虽淡,仙帝总觉有刺骨寒意袭身,心头一凛,“是朕考虑不周,多谢神尊大人提醒。”
不愧是神尊大人,连这点细枝末节都能考虑到。
冷眸扫过还傻傻不在状况的莫林,东一心里重重一哼,“带路。”
莫林凛然回神,赶紧走上前去。
要时刻谨记,她如今已经不是上神,不是天后,只是,只是神尊大人的手下。
好吧,说白了,就是婢女。
走了两步,莫林才恍恍惚惚地反应过来神尊大人是让她带路,可她怎么知道……
呃。
莫林迟钝地终于从纷乱的记忆里理出点头绪来。
修竹馆是专门修来给东一的住处,自然寻常人不得擅入,东一来仙界的次数又很少,这里渐渐就成了禁地。
但说是禁地,原身却还是忍不住好奇去探了一回。
那里是大片的竹林,中间的空地搭建了一排竹舍,围成一个小院,有小溪潺潺,有荷塘月色,十分的清雅幽静,却是个修身养性的好地方,也就是这样的环境,才配让神尊大人入住。
只是,原身却是孩童心性,她不这些懂高雅意趣,只觉这地方除了大片的竹子,一个活物也没有,冒了那么大的风险来就给我看绿油油的竹子?总之是乘兴而去,败兴而归,往后再没有去过修竹馆。
好在路还是记得的。
不过原身这调皮的性子,倒是像极了她幼年时,看她过往记忆,竟是觉得十分亲切,仿佛若自己是原身,定也会和她一样捣蛋。
这些记忆带着些欢快,却也无可避免的就会回忆起墨容凡,又想到那个情毒,心情又沉闷起来,还有点钝钝的心痛。
“你自己找间屋子住着。”忽然,微凉的声音在夜色里响起,莫林懵懵地抬头,才觉竟是已到了竹舍,东一丢下这句话便进了正中央的竹屋,关上门,轻微的吱呀声后,满院寂静,月色无声。
莫林再次提醒自己,她如今就是个婢女。
也不是谁都有资格当神尊大人的婢女不是?
何况这还是她自己求来的,要尽心尽力!
劝慰自己一番,莫林进了最外侧的竹屋。
窗户还支了起来,溶溶月色落了满地,莫林就这么和衣躺在小榻上,胡乱地想着事。
这一天,她死了一回,又活过来了,发生了那么多事,她连消化的时间都没有。
但这一天,发生那么多事,她早已心神俱疲,才躺下一个呼吸的时间,便睡熟了。
所以她不知道,有个身影,翻窗而入。
怎么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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