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这样不就好了,你省事,我们也省事。”顾流云道:“赶紧说,你们要是敢骗我们,那就别怪我们手不留情。”
掌柜的早在清寒州的镖到京城时就知道这一天早晚会来。
知道是一回事,面对杀气外漏的宋宴淮和顾流云,他还是想要狡辩一下,可他也知道宋宴淮背靠秦王殿下,不是他背后主子能得罪的,所以被顾流云和宋宴淮吓了吓,掌柜的立刻就把事情经过给说了。
在他心里还存留一份侥幸,希望宋宴淮知道他们是迫不得已才把叶千栀舍下的,能饶他们一命。
从有人联系让他们借机会把叶千栀单独留下,到后面他们故意在外面露宿,到大家撇下叶千栀,一走了之,掌柜的一点都不敢隐瞒,全部据实已告。
他尽量把事情简化,可宋宴淮听完后,眼睛都红了。
掌柜的小心翼翼抬头看了宋宴淮一眼,见到宋宴淮红着眼盯着他,他颤了颤,忙垂下头。
太可怕了,谁能想到一介文弱书生出身的宋宴淮身上能释放出浓烈的杀气!
问到了想要的消息,宋宴淮顾不上收拾镖局的人,就急匆匆出了京城,赶去了叶千栀被撇下的地方。
他到现在都没有收到叶千栀的消息,叶千栀有很大可能是出了事,可宋宴淮不相信,他不相信那个俏皮的小姑娘就这样离开了他的生活。
叶千栀被撇下的地方是一处山林,这里归江安州府管辖,江安州府地处大盛腹地,是南方到京城走旱路的必经之道。
宋宴淮骑着马没日没夜的赶路,他的双腿被磨破了,他也不吭声,强忍着各种不适到了这片山林。
事情发生在一个多月前,等宋宴淮他们到的时候,山林已经恢复到了往日的宁静,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
墨玉几人仔细地搜查山林,试图找出一丝蛛丝马迹,可惜这一个多月,这里下过雨,山林里就算留下了痕迹,也早就被雨水给冲刷没了。
别人光顾着在地上找线索,宋宴淮却抬起头看向了头顶的这片郁郁葱葱的树木。
“晏淮,你这是在看什么?”顾流云见宋宴淮一直盯着树枝看,好奇问道。
“流云,假如你被人丢在这里,你会怎么做?”宋宴淮没有回答顾流云的问题,反而还问起了他牛头不对马嘴的问题。
“我吗?”顾流云以为宋宴淮是想猜测叶千栀那时候的心境,他把自己代入到跟叶千栀一样的情况中,才给了宋宴淮答案:“如果是我,在知道镖局的人离开后,我第一时间会离开这片山林,找最近的村子投宿。”
宋宴淮微微摇了摇头,显然是不太赞同他的做法。
“你觉得我哪里做错了?”顾流云不服气地问道。
“首先,你看看这片山林的位置,方圆五里地都没有村子,再者,你靠步行离开这里?是你走得快,还是别人要你命的速度更快?”宋宴淮道:“没等到你离开这片山林,或许你就命丧当场了。”
“这样不行,那如果换做是你,你会怎么做?”顾流云不服气地反问。
宋宴淮道:“我不会给人丢下我的机会。”
顾流云摸不透宋宴淮的想法,不知他想到了什么事情,突然道:“你不是把墨红留给嫂子使唤了吗?你能联系到墨红吗?”
“早在我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给发了信号,但是墨红到现在都没有给我回信,想来也是一起出了事。”宋宴淮想起这件事,就后悔得不行,早知道有人打叶千栀的主意,他就应该多安排人在叶千栀身边:“而且从我调查到的消息来看,栀栀是先离开了州府,墨红落后她一步。”
也不知道栀栀为什么会突然就要跑来京城,连等墨红的时间都没有。
而且他给墨红的吩咐是让她寸步不离跟着叶千栀,但是为什么墨红会落后一步?她去忙什么了?
太多的疑问盘旋在宋宴淮的心头,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这样的话,想要知道先前发生了什么事情,难度太大了,顾流云见宋宴淮继续看着头顶这片树木,他好奇问道:“你究竟在看什么?”
“按照栀栀的行事风格,在她知道自己被人丢下后,定然不会贸然离开。”宋宴淮仔细地检查头顶的每一棵树,当他看到一棵树上被踩断的树杈,他眼睛凝住了:“墨玉,你去这棵树上看看。”
墨玉被宋宴淮的吩咐弄得一头雾水,不过他还是按照宋宴淮的吩咐爬上了大树,仔细地检查每一根树杈,就是这么仔细的检查,让他有了意外发现。
在一个树杈上,墨玉发现了一条帕子,他拿起来一看,发现上面的图案还挺熟悉的,他忙拿着帕子去找宋宴淮。
看到熟悉的帕子,宋宴淮的手微微发颤,眼眶一热:“这是栀栀的帕子。”
接过帕子,宋宴淮爱不释手地摆弄着,心里酸涩得不行。
“墨玉,你带人把这片山林仔细找一遍,不能错过一丝一毫的线索。”宋宴淮吩咐道:“你是墨红的弟弟,我记得你们姐弟之间有特殊的联系方式,你试试你用你们的方式能联系到墨红吗?”
墨玉点了点头,他忙把宋宴淮的吩咐传达了下去,自己则跑到一旁,用自己的方式给墨红传消息,只可惜不管他怎么努力,另一边始终都没有回应。
宋宴淮的人差点把这里掘地三尺,才终于在离山林比较远的一处山窝里捡到了一个碧色珠子。
宋宴淮看着手掌心的碧色珠子,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
人活在世上,有人喜欢,自然也会有人讨厌,宋宴淮能有如今的成就,自然也是得罪过不少人的,有些人得罪就得罪了,人家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还有些人,哪怕明知道自己没有还手的机会,也撑着一口气,给他找了不少麻烦。
如果是别人看到了这颗碧色珠子,只会以为这是谁不小心掉了的普通珠子,可是宋宴淮见到这一颗珠子,立刻就明白对叶千栀动手的人是谁了。
顾流云是宋宴淮最好的朋友,他对宋宴淮的仇敌自然是知道一些的,看到这碧色的珠子,顾流云猜测道:“这是对嫂子动手的那些人不小心遗落的东西吗?”
“不是不小心遗落,而是故意留在这里,就为了告诉我,对栀栀动手的人是他!”宋宴淮冷着脸道。
“他这是明晃晃跟你宣战了啊!”若是这次出事的人不是叶千栀,顾流云还有心情调侃几句,可是他知道叶千栀对宋宴淮来说有多重要,所以他连玩笑都不敢开,只得小心翼翼道:“晏淮,我们要不直接打上门去?给嫂子报仇?”
都说对手才是最了解对手的人,宋宴淮看着掌心的碧色珠子,他摇了摇头:“他敢留下这个珠子,就不怕我找上他的老巢。”
说不准在他决定对叶千栀动手的时候,就已经把老巢给挪了个地方,他现在找上门去,也不过是扑一场空。
“让人去调查最近有谁跟他有过联系,定然能找到蛛丝马迹。”他都敢把代表自己身份的珠子明晃晃留下来,就说明他也没想着给对方隐瞒。
宋宴淮可不认为他会突然发疯,对他的人动手,毕竟他娶妻的事情只是告诉了身边的几个人,又没有宣扬得天下皆知。
有了目标人物,调查起来自然就事半功倍,很快一个名字就落入了宋宴淮眼中。
“杜菲芋。”看着纸上写着的这个名字,宋宴淮周身的温度直接降至冰点。
站在宋宴淮旁边的墨玉,突然觉得周身都冷飚飚的,他下意识揉了揉胳膊,明明是秋高气爽的秋季,为何他有入冬了的错觉?
不过他看着纸上那个名字,心里也是有点意外,不过想到杜菲芋对自家主子的一腔深情,却又没那么意外了。
调查送上来的除了杜菲芋的名字外,还有杜菲芋在其中扮演的角色,出的力。
从那个人身上找到了杜菲芋这个人,宋宴淮便重点去调查杜菲芋,这一查可不得了,他查出了杜菲芋跟他手下的某一个人有着不清不楚的关系,把人迷得不要不要的,他们这次调查事情会这么吃力,这人也做了不少的贡献。
等把事情调查清楚后,宋宴淮也知道为何墨红跟叶千栀为什么会没在一起了。
原来是杜菲芋知道他身上中的毒需要什么解药,还有几味药一直都没有找到,她知道叶千栀一直都在给宋宴淮找药材,便让人给叶千栀那边传递了消息。
叶千栀一得到这个消息,惊喜得不知所措,立刻就派墨红去找药材。
而就在墨红离开的两天后,跟杜菲芋有关系的那个人发挥了作用,他偷了宋宴淮的信鸽,给叶千栀送去了一张杜菲芋写的纸条,也是因为这张纸条,让叶千栀离开了东屏村,往京城跑。
在知道叶千栀离开东屏村后,杜菲芋就去联系了宋宴淮的那个死对头,利用了几个药方,让对方成为了她手中的刀刃。
看完了整个调查的结果,宋宴淮差点没有背过气去。
他很快就稳定了情绪,让人把证据给封存好,再把跟杜菲芋有染的那个人给抓了起来,这才拿着证据前往秦王府。
按道理来说,宋宴淮是秦王的谋士,理所应当应该住在秦王府,这样才好给他出主意,不过宋宴淮不喜欢住在秦王府,他一直都是住在外面,秦王邀请了几次,见他没这么打算后,便也没有再强求。
杜神医父女就不一样了,他们为了表示自己对秦王的忠心和信任,倒是一直都住在秦王府。
宋宴淮要找他们算账,自然只能去秦王府。
秦王最近跟宋宴淮因为一些事情闹得有点不愉快,宋宴淮和秦王的想法迥然不同,两人谁也说服不了谁。
再加上宋宴淮最近忙着找叶千栀,更是彻底没跟秦王联系。
秦王一直都以为宋宴淮是因为上次两人的争执生了气,他正想着要不要上门去拜访,宋宴淮就上门了。
秦王一喜,立刻起身迎了出去,见到宋宴淮时,秦王诚恳道:“晏淮,上次的事情是本王想太简单了,本王没想那么复杂,是本王的问题,本王在这里给你赔不是。”
“殿下没错,不过是我们的立场不同,看法自然也不一样。”宋宴淮早就习惯了秦王利落认错的态度了。
秦王是天之骄子,从小就被人捧在手心里长大,没吃过苦头,自然也无法跟广大贫苦百姓共情了。
宋宴淮就不一样了,他出身贫寒,哪怕宋家的条件在东屏村算是数一数二好,从小到大也没吃什么苦头,但是他从小生活的环境和周围人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他都是看在眼里的。
他很小的时候就立下了目标,长大以后,他一定要当大官,一定要竭尽全力为百姓谋福利,让他们的日子过得好一些。
哪怕他现在人微言轻,但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他还是会尽力多做一些对百姓来说是好事的事情。
而秦王就不一样了,他是皇子,向来是以自己为中心,所以不管遇到什么事情,他第一个想法就是,我能从中得到什么好处。
如果能得到好处,他自然乐意去干,如果他得不到好处,甚至还有可能引来上头的那位的不满和打压,那就得不偿失了。
“晏淮,咱们这就算是说开了,以后再遇到这样的事情,本王一定听你的,绝对不会一意孤行。”秦王保证道。
对于秦王的保证,宋宴淮只是淡淡一笑,并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他心里很明白,秦王也不过是这次没听从他的建议,吃了点小亏,所以才主动跟他道歉服软,但是等下次碰到这样的事情,秦王殿下依旧是会一意孤行。
对于秦王殿下的出尔反尔,宋宴淮早就习惯了。
宋宴淮顺着秦王递过来的梯子,顺势而下。
秦王见宋宴淮似乎并没有因为以前的事情生气,他放下心来,让人上了茶水后,他这才跟宋宴淮炫耀:“晏淮,本王记得你以前说过,你很喜欢前朝张文墨的书画,本王前几天刚刚得了一幅他的画卷,你给本王掌掌眼,看看是不是张文墨的真迹。”
“多谢殿下记得我的一点小爱好。”宋宴淮笑了笑,拒绝了秦王的提议:“书画可以往后挪挪再看,我今日上门是有事情请殿下为我做主。”
“你要本王给你做什么主?是不是有不长眼的人欺负你了?”秦王拍着胸膛道:“你告诉本王,谁欺负你了,本王绝对不会放过他!”
“有殿下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宋宴淮把自己带来的册子递给了秦王。
秦王一头雾水地接过了册子翻看,没打开以前,他还挺好奇的,等他看到里面的内容后,登时瞪大了眼睛。
册子很薄,秦王很快就把上面的内容给看完了,这次不用宋宴淮出声,他就冷着脸让人去请杜神医父女过来。
杜神医父女住的院子很偏僻,自从杜神医在永林彻底被叶千栀艳压后,杜神医就觉得自己丢大发了,没脸见人了。
所以他一直都躲在自己的院子里,对外说是在研制药方,可只有他身边的人才知道,他一直都在买醉。
秦王殿下派人来请他们,杜神医和杜菲芋自然是不敢耽误,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前院。
前院是秦王殿下招待客人的地方,杜神医父女是没有资格踏足这里的,现在他们被人请到了这里,父女两人都有点意外。
当两人踏入客厅,看到坐在秦王下首的宋宴淮时,杜菲芋眼睛一亮,那双眼睛含情脉脉地望着宋宴淮。
宋宴淮蹙了蹙眉,要不是他有事情跟这对父女对质,他都恨不得甩袖离去。
杜神医跟杜菲芋小心翼翼给秦王问了好,秦王冷着脸没理会他们,晾了他们好一会儿才让他们站起来。
等他们站起来后,也没有让他们坐。
杜神医感受到屋里的寂静,额头溢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他心里七上八下,有点摸不透秦王跟宋宴淮喊他们父女过来有什么事情。
杜神医惴惴不安,他的闺女杜菲芋倒是一脸激动地偷看宋宴淮。
自从她跟着去永林后,就极少有机会见到宋宴淮。
她煮了羹汤送去宋宴淮家,她连宋宴淮家的大门都进不去,更别说见宋宴淮了。
她见到宋宴淮的机会太少,这也导致她一有机会见到宋宴淮,目光就黏在了宋宴淮身上,挪不开。
“杜神医,本王今日请你们父女过来,是有一件事要问你们。”秦王看着眼前的父女两,自然也没有错过杜菲芋一直偷瞄宋宴淮的动作,他皱眉道:“你们可得实话实说,你们要是敢有所隐瞒,那就别怪本王不讲情面。”
“殿下,只要是草民知道的事情,定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杜神医许诺。
“有你这句话,本王就放心了。”秦王笑了笑,开门见山道:“杜姑娘,本王问你,宋太太的失踪跟你是否有关系?”
杜菲芋正痴痴地望着宋宴淮,突然间被秦王点了名,她愣了愣,有点没有反应过来,等她回过神后,立刻就跪下喊屈。
“既然你说这事儿跟你无关,那这上面的事情该如何解释?”秦王把册子丢到了杜菲芋身上,毫不留情地呵斥道:“身为女子,无才无德就算了,居然还有一副蛇蝎心肠,做了坏事连承认的勇气都没有。”
秦王最是不喜欢使小心思的女人,所以他看向杜菲芋的眼神很是不喜。
杜菲芋心头颤了颤,她颤抖着手把地上的册子捡了起来,看清楚了上面的小字,杜菲芋脸色愈发惨白,可她却固执地坚称自己没有做这些事情。
“还请殿下明鉴,小女子虽然没有继承父亲的医者仁心,但是也绝对做不出这些事情。”杜菲芋跪在地上,磕着头:“请殿下为小女子做主。”
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杜菲芋嘴角微微弯了弯,叶千栀已经被她除掉了,她离宋太太的位置又更近一步。
‘咚咚咚’为了取信秦王,杜菲芋用力地磕头,很快她的额头就磕破了,青青紫紫的痕迹让人看着就心惊。
女子没有不在乎容貌的,秦王见杜菲芋下手这么狠,原本坚定站在宋宴淮这边的心也有所动摇,他看了面无表情的宋宴淮一眼,小声道:“晏淮,会不会是你给弄错了?”
宋宴淮挑了挑眉,看都没有看杜神医父女两人一眼,他对秦王说道:“殿下,不知道可否让我跟他们聊几句?”
“你说你说,可否需要本王避开?”秦王站了起来,想要为他们腾地方。
宋宴淮摇了摇头:“殿下无需避开,我还想请殿下为我的事情做个见证人。”
“行。”秦王原本站起来了,听到宋宴淮这么说,他又坐了回去。
屋里很安静,窗外的蝉鸣声显得愈发刺耳,宋宴淮端起茶杯喝了口茶,这才看向了杜神医父女。
“你说你没有做这些事情,那我为什么会查到这些事情?”宋宴淮问道。
杜菲芋抬起头,可怜兮兮地望着宋宴淮,哭诉道:“定是有人故意陷害我,晏淮哥,我们认识多年,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你是清楚的,我连蚂蚁都不忍心踩死,又怎么会做出这等谋害人性命的事情?”
“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不了解,我跟你的交集并不多。”宋宴淮冷声道:“知人知面不知心,有些人表面上是个人,谁知道他内心里是个什么玩意儿。”
杜菲芋白着脸道:“晏淮哥这是不相信我?”
“我只相信证据。”想要让他相信她没干这些事情,那就拿出证据来证明自己的清白。
如果她哭两声,他就相信了,那他才是傻子!
杜菲芋一脸受伤地望着宋宴淮,喃喃道:“既然晏淮哥要证据,那我就只能以死证明我的清白了。”
话音未落,杜菲芋从地上爬了起来,直直往旁边的柱子撞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