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康帝姜郁在位三年,民生多艰,残暴不仁。
临死前竟亲手将后宫嫔妃处死,甚至连在郊外修行的太子妃秦婉都没放过,人人都为她扼腕叹息,明明是国母命,却一日都未当过皇后,至死都只是个太子妃,甚至连追封都没有。
秦守正找到姜行舟的时候,哭的老泪纵横,说是要给孙女讨一份哀荣。
姜行舟拒绝了。
其实他哪里是要给秦婉要哀荣啊,他是在给秦家找退路呢。姜郁为太子时娶的便是他的孙女秦婉,两家早已连在一起了,现今姜郁死了,秦家只怕也要没落了。
彼时躲在帷幔后的秦婉见着一把年纪的祖父哭的声泪俱下,好不哀伤,可她的心里却是一片平静。
那一日在寂照庵她看着奄奄一息的聂忱,忽的就顿悟了。
男人面色苍白,气若游丝,只虚虚的撑着眼看着她,眼神里有着眷恋,不舍,欣慰,太多的情绪交缠在了一起。她当时什么都顾不得了。
这些年她日日守着佛祖,从无所求。
那一刻她在心里呐喊,想求佛祖显灵,保佑聂忱平安无事。
有人将聂忱抬去了里间,太医也跟着进去了,她踉跄着也要跟进去,却被姜行舟给喊住了。
“你想活?还是想死?”
秦婉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她着急忙慌的望着里间看了一眼,咬着唇道。
“死。”
姜行舟又问,“连秦家也不说一声吗?”
秦婉道了不用。
“姜郁死了,我对秦家已是无用,死或者活对他们来说并不重要了。”
自聂忱挡在她身前的那一刻开始,以前的秦婉就死了,带着秦家满门的荣耀死去了。
现在的秦婉只是一个女人。
一个盼望心爱之人安然无恙的女人。
聂忱先前为了搭上姜郁,心口处中过一刀,如今又多了一处,只前一次是算计好的,外头瞧着伤势凶险,可内里却也无大碍,这次却不同,他整整昏睡了大半个月。
再次醒来的时候,秦婉正拿着湿帕子给他擦手。
女人的动作格外的轻柔,一根一根的替他擦拭着手指,低垂的眼眸下可想那一双温柔如水的眼睛,聂忱故意装着没醒,想要偷听女人会说些什么话。
可屋中安静极了,女人并不说话。给他擦完手指后,又给他擦了身子。
甚至连那处都未放过。
若是放在未醒时自然是毫无反应的,偏此刻他醒了。
女人的手冰凉柔软。
察觉到男人的变化后,秦婉手上动作一顿,继而就红了脸,她轻声的问了他,“何时醒的?”语气里带着嗔怪的味道,更是平添了几分暧昧。
聂忱睁开了眼睛,尴尬的笑了笑。
“刚...刚刚醒......”
秦婉见男人苍白的面上多了一抹红晕,便道:“你昏迷这些日子都是我伺候的。”
言下之意自然是该看见的都看见了。
聂忱的窘迫之意稍缓,又听秦婉说,“你忘了我是成过亲的女人。”
聂忱慌了神。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
秦婉强忍着心中的羞耻之意,“你且安心养伤,切勿胡思多想。”待出了屋子后,秦婉倚在门上大口的喘息着,她虽成过亲,可面对的男人是聂忱,她还是会害羞。
她捂着心口,努力的平复了心情。
“晚凉,去让太医开一剂下火的药来。”
是夜。
聂忱做了个梦。
梦到他跟秦婉成了亲,入目都是大红的颜色,穿着大红喜服的秦婉分外的好看,她冲着他娇羞一笑。
长夜漫漫,高高的烛台下积了一堆的烛泪。
早上醒来后,聂忱紧紧的捂住了被子不肯让秦婉擦身体。
男人越是这样,秦婉就愈发的好奇。
“男女有别,我现在醒了,可以自己换衣裳了。”
聂忱的脸涨成了猪肝色,修长的手指紧紧的攥着被角,只把自己裹成了一个长条。
秦婉立在床边不说话,只这么盯着他看。
末了还是聂忱败阵下来,他认命似的松开了手,估摸着是心里放开了,也愈发的没脸没皮起来。
“我昨夜做了个梦,梦见与你成亲了,你穿红的可真好看......”
秦婉便在男人的话里落荒而逃。
女人一走,聂忱着实松了口气,这样羞耻的事让她瞧见了,他以后可还怎么面对她啊?
只是他不知道,下人们将他换下的衣裳拿出去洗的时候,秦婉刚好端了药进来,正好瞥见了木盆里的亵裤,她当时的脸就滚烫了起来。
“晚凉,败火的药里多加些黄连。”
为此,聂忱每日除了治伤的汤药外,还得多喝一碗败火的药。
那药极苦,每次喝的他舌头都木了。
姜行舟亲自去接了姐姐和小外甥回来。
一日,宝鸢带着小姜昶来看他。
小姜昶歪着脑袋看躺在病床上的聂忱,“小舅舅,你是个大骗子,以前总说小舅母要来看昶儿的,可是...可是爹爹都回来了,小舅母人呢?”
宝鸢掩着嘴偷笑。
恰巧秦婉端着药进来了,聂忱这才如释重负,否则这是跳进黄河洗不清了,他可不能在小外甥幼小的心里留下舅舅是大骗子这样的阴影。
他抬了抬下巴,“快,快叫舅母。”
小姜昶回头看了看秦婉,看了好半晌才钻进了宝鸢怀里,红着脸喊了一声。
“小舅母。”
喊完又趴在宝鸢耳旁轻声道:“小舅母长的可真好看。”
宝鸢将儿子搂在怀中,笑着道。
“你听到了没,我儿子夸你漂亮呢。”
秦婉倒是淡然,喂了聂忱喝了药,又同宝鸢抱怨道:“你这弟弟可真是难伺候,总是想一出是一出的。”
宝鸢握着她的手。
“你真的决定了?”
秦婉点头,“以前的秦婉死了,死在了姜郁的手里,现在的秦婉只是一个人的秦婉。”
许是秦婉日日都在身边,聂忱的心情好,身上的伤好的也格外的快。
不过两月便好的差不多了。
这一日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我们去郊外骑马吧。”
刚吃完早饭,聂忱就拉着秦婉的手往外去,只秦婉的喜静,不大喜欢出门,自是有些不情愿。
聂忱只当没看见,求了她硬是把人给拉出去了。
郊外的空气格外的清新。
远处有三三两两出来踏青的游人。
“你会骑马吗?”
聂忱问了她,“不如我教你骑马吧。”
秦婉睨了他一眼,熟练的翻身上了马,姿势娴熟,直把聂忱看的目瞪口呆。
秦婉端坐在马背上,居高临下的看着男人。
“别忘了,我可是前朝宰相一手教出来的,琴棋书画且不说,就是文章骑射也是不输那些进士举人的。”
话音刚落,便扬起马鞭狠狠的抽在马背上,人便如同离弦的箭一般飞了出去。
风扬起了女人的衣裙,看起来似是一只振翅而飞的凤凰一般,女人的脸上有着明艳而自信的笑容。
聂忱看呆住了。
“聂忱,我们来赛马,输的人得替赢的人办一件事。”
春风和暖,万物复苏。
一望无际的原野上,两匹马儿紧紧的挨着在那赛跑。
秦守正自小对她格外的严厉,比之秦家的男孩还要严厉,只她不喜欢女红,也不大喜欢琴棋书画,她喜欢骑马,喜欢自由自在的感觉。
可是她是女儿身,生来就是要替秦家卖命的。
慢慢的她学会了隐藏心事,祖父喜欢她娴静她就装出贤惠的模样来,这一装便是二十多年。
耳畔是呼呼的风声,一旁的男人脸上有着如同骄阳般的笑。
她喜欢看聂忱笑起来的样子。
憨憨的,却又如同冬日里的暖阳。
以前在府里的时候,她便喜欢上了,少年郎如同一轮烈日照进了她枯寂的生活中,只那时掣肘太多,她需要顾全的东西太多。
可如今不同了。
她只是她自己。
最后,是秦婉赢了。
她微微抬着下巴,看向聂忱。
“我的骑术如何?”
聂忱朝着她拱了拱手,“姐姐真厉害,我甘拜下风。有什么要求只管说吧,只要我能做到的绝不推辞。”
秦婉在男人这一声姐姐里红了脸。
“你个呆子。”
聂忱缓了许久才反应过来话里的意思来,他骑着马追了过去,兴奋的不知所以。
“真的吗?”
“你答应了?”
“那我明日就找人下聘礼,再挑个好日子......”
秦婉拉着缰绳,停了下来。
“闹那些虚礼做什么?我瞧着明儿就很好。”
聂忱愣住了,好半晌才喜滋滋的道。
“好,你说哪天就哪天,都听你的。”
这一玩便是一整日,等两人回去的时候,已是夕阳西下。
两人牵着马,不疾不徐的走着。
“聂忱,等成完亲后,你陪我去各地走走呗。儿时看书的时候总说咱们大渝地大物博,那个时候我便想着总有一日我要看遍这大好河山。”
只是造化弄人,她成了那个不是她的她。
聂忱道了好。
他自小也有一颗行侠仗义的心。犹记得那个时候苏州城里有个说书的老先生最爱说些侠义的故事,他当时听的可入迷了,整日里拿着一根木棍耍着,幻想自己是个行侠仗义的大侠。
“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两人成亲也未大办,只请了亲朋好友,加起来才两三桌人。
当夜聂忱喝的烂醉。
隔日一早醒来后,懊悔不已。昨儿他只顾着高兴,多喝了几杯,竟也错过了大好的洞房花烛夜,只是瞧着睡在身侧的秦婉,他的一颗懊悔之心瞬间就没了。
往后余生,她都是他聂忱的妻了。
秦婉是被无数细密的吻给弄醒的,她的眼中有着初醒的茫然,她伸出手勾住了男人的脖子。
“聂忱,你喜欢我什么啊?”
聂忱停下了动作,摇了摇头。
“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你了,那种感觉说不清道不明,就是想日日看到你,时时见到你的笑容。”
他看住了她。
“那你喜欢我吗?”
秦婉咯咯的笑了起来,伸手在他的额角上轻点了一下。
“你不觉得成了亲再问这个问题已经太迟了吗?”
聂忱威胁着将人箍紧了些。
“我总有办法让你开口的。”
“是吗?”
秦婉斜睨了她一眼,眸中风情尽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