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
日光寂寂。
宝鸢闲来无事,去厨房端了一盆温水,给小奶狗洗了澡,又仔细的用巾帕给擦干,小奶狗原本脏兮兮的看不出原本的颜色,洗干净后才发现是一只黑白相间的小花狗。
小花狗打了个张口,眯着眼睛舒舒服服的趴在了宝鸢的腿上。
宝鸢一下一下的摸着它,自言自语道:“往后你见着他可不许这么叫了,若是惹怒了他,仔细他会剥了你的皮。”
小奶狗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呜呜的哼了两声。
正说着话,月亮门外有三两个小脑袋不时探了出来,巴巴的朝着她望了过来。宝鸢认识这几个孩童,有些是随着父母一起来的这里,有些则是孤儿。
宝鸢冲着他们招了招手。
小孩们也认识宝鸢,晓得她是个极温柔的漂亮姐姐,便一窝蜂的都涌了过来,围在宝鸢的脚边。
有个约莫五六岁的小男孩,睁着圆圆的大眼睛望着宝鸢膝上的小奶狗,半晌伸出了黑乎乎的小手,“姐姐,我可以摸摸它吗?”
宝鸢点了点头,让小家伙们就着盆里的水洗了手,然后将小花狗放在了地上。
几个孩童犹如得了珍宝一般,或是坐在地上,或是趴在地上,将小花狗给团团围住了。小花狗警惕的叫了两声,奶凶奶凶的。
宝鸢怕它会咬人,忙道:“不许咬人,否则就不要你了。”
小奶狗呜呜的叫了两声,躺在地上任由孩子们摸着。
有个穿着补丁衣裳的小姑娘,笑嘻嘻的问宝鸢,“姐姐,它有名字吗?我爹娘说小孩子生下来就会起名字的。”
宝鸢想了会儿道。
“它叫静静。”
唯愿它能安静些,否则若是哪一日惹怒了那一位,她可保不住它。
一阵风吹过,金黄的树叶随风飘下。
宝鸢安静的坐在树下,眸色平和,唇角微扬,白皙的面庞被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光,她的脚边围着几个玩闹的孩子和一只小花狗。
银杏的叶子在半空中飘飘荡荡,有一片落在了她纤巧的肩上。
女人毫无知觉,只盯着玩闹的孩子们,笑的格外的温柔。
“王爷?”
周栋原本正在同姜行舟说瘟疫之事,不想姜行舟忽的停下了步子,他好奇的喊了一声,见他家主子没有反应,便顺着他的目光也看了过去。
有风吹起了女人鬓边的碎发。
周栋了然,安静的守在一旁。
宝鸢察觉到有人在看她时,便抬眸四下看了看,发现看她的人是姜行舟,不觉就红了脸。她冲着他笑了笑,跟着便移开了目光。
男人身姿挺拔,立在月亮门外,犹如身后的那一丛翠竹。
四目相对,眼神只有短暂的交错。姜行舟却看得分明,起初女人的眼中有着一瞬间的茫然,再然后见是他便又有了娇羞的喜色。
姜行舟刚抬步要往里头去,也不知哪个孩子惊呼了一声,余下的几个孩童皆都做鸟兽散了,就连静静也躲在了宝鸢的脚边。
姜行舟生生止住了步子,目色沉沉的回了书房。
周栋立马跟上,笑道:“宝鸢姑娘性子柔和,难怪孩子们喜欢。属下在京中这些年还从未见过如姑娘般不争不抢又性子平和之人,王爷倘若觉得姑娘不错,等回京后便娶回府中,也省得两头跑......”他跟在姜行舟身边多年,从未见过他对哪个女子有过好感。
宝鸢是唯一的一个。
话音刚落,姜行舟一个眼风就扫了过来。
“本王看你近日是闲的慌了。”
周栋只恨不得打自己的嘴,他在这多嘴做什么?这些日子他忙的脚不沾地,人也跟着瘦了一圈了,没人疼没人问的,偏姜行舟还说他闲。
他冤不冤啊?
周栋苦着一张脸进了书房,等出书房的时候,面上的表情简直是欲哭无泪。
这一日,外头送了些蔬果粮食进小厨房。
姜行舟毕竟是堂堂的睿亲王,能做到与百姓们同进退已是实属难得,于吃食上每日还是单做的,虽不似在京中那么精细,可却比外面的稀粥要稍稍好些。
静静很黏宝鸢,无时无刻都跟在她脚边。
宝鸢见厨房里有新到的肘子和排骨,便笑着对静静道:“知道你馋了,今儿我给你做冰糖肘子和糖醋排骨,让你解解馋。”
静静似乎听懂了,尾巴摇的可欢了。
宝鸢在厨房里忙了大半日,等做好之后,偷偷夹了两块排骨给静静,静静吃的很欢,吃完之后又一路跟着宝鸢去了书房。
似乎还没吃过瘾一般。
静静得了宝鸢的叮嘱,也不敢进屋,只在门槛外急的呜呜直叫。
姜行舟看了一日的文书,自打太医研制出治疗瘟疫的药方后,各地的瘟疫总算是控制住了,如此他也着实松了口气。
又见圆桌上摆了好几样菜,不觉食指不动。
“让你的狗走远些,它这般叫个不停,本王如何用饭?”
宝鸢应了是,忙将静静抱走了。
周栋回来的时候,听下人们在议论宝鸢,说她是大家的小姐,王爷跟前的人竟也能下得了厨房,且还做了两道品相端正的荤菜来,他多嘴问了一句。
进屋后又说给了姜行舟听,“王爷觉得今儿的菜可还合胃口?”
姜行舟吃了一块糖醋排骨。
“尚可!”
周栋笑着道:“属下听说这冰糖肘子和糖醋排骨都是宝鸢姑娘亲手做的,想来是体念王爷这些日子辛苦,特意做来给王爷补身子用的。”
姜行舟:“???”
怎么听都觉得这话不大对劲,他还用得着补身子?
他又不是太子。
姜行舟面色依旧冷冷的。
“姜郁那边怎么样了?”
周栋拱手道:“已经按照王爷的命令吩咐下去了,必得要让他受一番苦才能治好的。”
姜行舟今儿胃口不错,连吃了两碗饭。
待吃完之后才发现宝鸢一直没回来,他起身往外走去,在院中的银杏树下发现了宝鸢,她正在训静静。
“你乖乖的听话,等回去后我天天给你做冰糖肘子和糖醋排骨好不好?”
姜行舟:“!!!”
敢情他还是沾了那只狗的光了?
他面色阴沉的转身离开了。
宝鸢好容易将静静安抚好,回去的时候见姜行舟已经吃过了,便将骨头剔了出来给了静静。
静静高兴坏了,抱着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大骨头啃了起来。
晚间起了大风。
吹的树影东到西晃,印在窗户上犹如张牙舞爪的鬼怪一般。
静静似乎有些害怕,一直在外头呜呜的叫着。
宝鸢有些不忍心,几次看向姜行舟。可姜行舟并不看她,只专心看着手中的书卷。眼看着便是深秋了,待瘟疫稳定后便是补种一事。
他翻看早些年的县志,发现洪水过后多为补种,若是时间不够便只能种些旁的农作物来代替。
如甘薯,荞麦,并一些杂粮蔬菜。
再一个便是要兴修水利,为来年做准备。
外头风大,将小狗的叫声吹散,其实也扰不到姜行舟,只他在女人焦急的目光中总是走神,于是便冷声道:“你想说什么?”
宝鸢福了福身。
“今夜大风,恐后半夜有雨,静静在外头难免会害怕......”
姜行舟睨了她一眼。
“所以呢?”
宝鸢给他到了杯热茶,恭敬的送到男人手中。
“秋夜寒凉,王爷喝口热茶暖暖身子。”
姜行舟从善如流,喝了一口后便不再言语。
宝鸢咬着红唇,半晌才大着胆子道:“还请王爷发发慈悲让静静进屋待一夜,只一夜就行。”
姜行舟站了起来,高大的身形投下的阴影兜头将宝鸢笼罩住了。
男人的气息越来越重。
宝鸢只垂着眸子,藏于袖间的手不觉紧了紧。
外头风声呼呼,静静的叫声也急促了起来。
宝鸢养了它好几日,知道它此时的叫声不大对劲,也顾不得行礼,急急的便去了开了门。
她刚开了门,就有疾风迎面出来。
静静正对着厨房的方向狂吠不止,她寻声望了过去,只见风中有火舌冒了起来,在黑漆漆的夜中,显得格外的狰狞。
好在发现的早,火很快便被扑灭了。
周栋一阵后怕,今夜大风若是火烧起来了,只怕这院子里的屋和人皆都逃不掉了。待火扑灭之后,他进屋中请罪。
“都是属下看守不严,才险些酿下祸事,还请王爷责罚。”
姜行舟抿着唇,脸色很难看。
这些日子众人忙着赈灾,瘟疫的事就没有歇息的时候,一时疏忽也是有的,况谁会想到会有人在这里动手呢?
“去仔细查查。”
待到屋中又恢复寂静后。
宝鸢抱着静静立在外间,隔着帘子望着他。
“王爷,今儿静静可是立了一功,不知......”
姜行舟看了过去,女人的怀中抱着一只黑白相间的小奶狗,小奶狗那湿漉漉的眼睛正瞧着他,跟着又冲着他吐了吐粉嫩的舌头。
“只许在外间!”
隔了两日,京中传来消息,景和帝又不好了。
前两天纵火一事,至今也未查明白,末了只对外说是灶膛里的火星子引起的。
姜行舟眉头紧皱。
周栋神色凝重道:“王爷,若是太子继位,只怕您处境会更加艰难,依着属下看,还是得早做准备,太子和太孙跟前都得有咱们的人,如此才能安心。”
姜行舟点头。
太子府和太孙府中倒是都有他的人,只这些都不是近身伺候的,想要探听点消息着实有些艰难。
周栋拱手道。
“眼下太孙在苏州城中且又患有瘟疫正是往他身边塞人的最佳时机,王爷若是信的过属下,属下即刻便去安排了。”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姜行舟自是信他的,可到底有些不放心。
“你打算怎么做?”
周栋笑道:“属下前些日子才收了一个徒弟,人还算机灵,送他去太孙身边最合适不过!”
姜行舟愣了一下。
“聂忱?”
周栋有些为难,“若是如此做了,宝鸢姑娘那头......”
姜行舟伸手捏了捏眉心。
“她是本王的人,她的弟弟为王府尽心也是应当的。”
有了宝鸢这一层关系在,聂忱倒也不敢不忠心,如此一看,倒的确是最合适的人选。
“你去安排吧。”
周栋刚走到门边,身后又传来一道声音。
“让他自己个小心些。”
作者有话要说:王爷:请叫我剥皮小能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