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太爷爷陆学松和太奶奶沈明绮得知曾孙女受伤,一大早就过来看她。
等午后爸爸陆缄和妈妈苏亦回家,又是好一通鸡飞狗跳。毕竟是伤在手上,神经丰富,和大脑联系密切,万一落下后遗症可怎么办?
陆时语躺在床上,左手上敷着冰袋,将医生的话又重复了一遍,“没伤着骨头,以防万一才用了石膏临时固定,这两天先冰敷,星期一再去检查……”
苏亦皱着眉头,摸了摸女儿的脸:“还疼得厉害吗?”
陆时语点头:“疼的,我昨晚都没怎么睡着。”
陆时钦在旁边嗤了声:“我昨晚半夜起来给你换冰袋的时候,明明睡得跟死猪一样。”
“那是赶巧了,你进来之前我一直都疼得没怎么睡。”
看着女儿还能和弟弟拌嘴,苏亦和陆缄对视一眼,稍微放下心来。
下午,魏郯和妈妈俞景蕙提着大包小包的补品来到陆家。
一进门,俞景蕙先道歉,“都是我家敏行不小心,害地小语受伤。”说着,魏郯主动走上前,面带愧疚地给苏亦鞠了一躬。
敏行是魏郯的表字,出自《论语里仁》里“君子欲讷言而敏於行”。虽然现在这些古风习俗早已不流行了,但魏士坤还一直坚持着。
魏家和陆家从陆学松那辈就做了邻居,认识这么多年,魏郯也是从小在陆家进进出出的。虽说女儿受伤,当妈的心疼,可这件事说到底还是女儿不小心把手塞进门缝里。
苏亦拍了拍魏郯的肩膀,看着少年担忧的眼睛,安慰他:“没事没事,小语已经好多了,在房间躺着呢,你去找她吧。”
俞景蕙也赶紧站起来,“我也去看看。可怜的,小语肯定吓坏了。”
陆时语此时正在房间里和李怡潼视频。她躺在床上,把包得严严实实的手在镜头前晃了晃。
“一定很疼吧?”李怡潼胆子小,听完经过,脸都白了。
陆时语重重地点头,“特别特别疼,我当时想死的心都有了。哎,你刚才说你昨晚去嗨吧了?”
“嗯。”
李怡潼从小就又乖又软。用苏亦的话说,人家潼潼才是正宗小棉袄,陆时语顶多是棉背心,有时候还是黑心棉的。
这样的乖宝宝竟然去蹦迪了!
“你咋去的?”
“我表姐认识老板,她带我去的,她和我妈说带我去搓澡。”
“怎么样,好玩吗?”对于嗨吧这种未成年不得入内的场所,陆时语好奇得不行。
“不好玩,太吵了。音乐轰隆隆得巨响,里面的人都鬼哭狼嚎的……”李怡潼吐槽了半天最后说:“不过那个dj挺接地气的,人家都是喊‘putyourhandsup’,就他喊‘您了伸伸手,您了伸伸手’。”
“噗”陆时语听到最后一句,嘴里的果汁都喷了出来。
和李怡潼聊了半天,刚挂断视频,就听敲门声响起。苏亦的声音隔着房门传了进来,“小语,蕙姨和敏行来看你了。”
“请进。”陆时语坐起来,用右手将鸟窝似的头发抓了抓。
俞景蕙坐在床边,俯身看了看陆时语受伤的左手,关心地问她昨晚睡得好不好,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她喜欢女孩,可偏偏只生了一个儿子。陆时语从小聪明伶俐、活泼可爱,所以俞景蕙特别喜欢她,平时碰到什么好玩的好吃的和漂亮的小裙子,都会给她买一份。
见小姑娘还有点蔫巴巴的,她转头和苏亦道:“济仁骨科的祁院长和敏行她爸是老朋友,星期一去医院复查后,可以再去找祁院长看一下。”
苏亦觉得好,济仁骨科是帝都有名的私立骨科医院。不管有事没事,去看一下,心里也放心些。
俞景蕙坐了一会儿,怕陆时语累,叮嘱了她几句“安心养病”之类的话,就先出去了。
魏郯却留了下来。
他从刚才进来就没说一句话。此刻,就盯着坐在床上的女孩看,眼睛里有点空,好像在看她,也好像没在看她。
陆时语被他看得有点毛,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脱口而出,“喂,十三,你这是进入贤者时间了?”
咔嚓——
一直神游天外的魏郯表情裂了。
黑眸危险地眯了眯。
陆时语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她恨不得咬舌自尽。
贤、者、时、间!
她前两天刷微博的时候看到的,莫名其妙就记住了。刚才也没过脑子就说了出来。
可这是随随便便说的话吗?尤其是对着一个男生讲……
即使这个男生和她很熟,熟到两人小时候还在一张床上睡过。
那也不行!
那更不行!!
要死了!!!
陆时语根本不敢看他,“嗖”地躺回被窝,胡乱抓起被子自闭状捂在脸上。
魏郯看着柔软的蚕丝薄被下面微微凸起的一个人形,气笑了。
耍流氓的是她,现在装小白兔乖乖的也是她。
这丫头根本没把心思放在学习上,一天到晚和好奇宝宝似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看。
他弯腰伸手去扯她捂在脑袋上的被子,却没掀开。
她也不怕缺氧?
“松手。”魏郯言简意赅地命令。
被子里的人沉默了几秒,倔强地道:“我不!”
魏郯看着她露在外面的几缕头发丝,顾忌着她的手,没有用力和她抢被子。只缓缓靠近,用刻意放缓了的声音,一字一顿,吐字清晰地问:“你是和谁学的耍流氓?”
陆时语憋在被子里的脸更红了。她感觉自己像是一只刚烧开的水壶,从耳朵眼往外“嘶嘶”冒着热气。
偏偏那人还不放过她。
“说话呀,敢耍流氓却不敢承认,嗯?”
陆时语又羞又气,她从被子里伸出右手,朝着那个近在咫尺的声源挥去,“啪叽”一下,拍在了魏郯的脸上,然后一用力,将人推开一些。
“你闭嘴,闭嘴!”她恼羞成怒地坐起来。
魏郯顺着她的力道向后撤开,目光明亮而促狭,“生气了?”
陆时语别开头不看他。
魏郯揉了揉她的脑袋,“我走了,止痛药不要老吃,坚持冰敷。”说完,他顿了顿,叫了她的名字:“陆时语。”
就像她很少正正经经地叫他的名字一样,他也喜欢给她起一些乱七八糟的外号。嘲笑她娇气就叫她陆娇娇;两人天天干架那会儿就叫她铁头一号、诺基亚二号;帮她复习功课就叫她陆阿呆、陆笨笨……
从小一直是这样。
一根冰棒轮流舔,一把瓜子分着嗑,相互之间从来不称大名。
所以魏郯这样突然郑重地叫她的名字,陆时语下意识觉得他要说什么重要的话了。
“嗯?”她抬头迎着阳光看他。
“我会负责的。”魏郯背对着窗,长睫敛着,声音沉沉。
陆时语“哦“了一声,有点没反应过来,”嗳,负什么责?”
魏郯嘴唇翕动,却最终什么也没说,和她摆了摆手,离开了房间。
这人,怎么话都不说清楚的!
说一半留一半。
讨厌,讨厌!
星期一上午,陆缄和苏亦都没去上班,一起带着女儿去了医院。检查完,听医生说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两口子这才稍稍安了心。又给俞景蕙打电话,带着陆时语杀到济仁骨科,找祁院长亲自看了看,得到同样的答复后,这才彻底松了口气。
济仁骨科对治疗跌打损伤很有一套,采取中西医结合的治疗方法,治好了来自全国各地的无数病患,其中包括不少运动员和明星。
陆时语的伤不算严重,加上年纪小,恢复得也快。所以,祁院长只开了外用的药膏,帮助尽快恢复。
一上午跑了两家医院,中午一家三口在外面吃了顿烤鸭,这才将陆时语送回学校。
和爸爸妈妈再见,陆时语推开车门下车。
她一进教室,李怡潼就扑了上来,“小语,小语,你怎么样?我昨天晚上才回来的,太晚了。妈妈说你要多休息,就没让我过去找你。”
陆时语手上的石膏拆了,用小夹板固定,在脖子上挂了绷带,“没什么大事,下个礼拜就不用绷带了。”
李怡潼帮她把书包拎起来放到书桌上,然后将要用的文具和下午的书本都取出来,“早上的课我帮你抄了笔记,等下拿给你。”
李怡潼说话声音和她这个人一样,软软糯糯的,陆时语忍不住伸手掐了掐她鼓鼓的脸蛋,“谢喽。走,陪我去厕所。”
两人手拉手刚出教室门,迎面正碰上魏郯和另外两个男生杜一翔和于嘉航,三人勾肩搭背地走来。
于嘉航胳膊下夹着个篮球,看样子他们是去打篮球了。
见到她们,三人停下脚步。
于嘉航看到陆时语受伤的胳膊,直接吹了个口哨:“语哥,酷啊!”
陆时语抬脚作势要踢他。于嘉航敏捷地一侧身,躲开,半个身子藏在了魏郯身后。
“死芋头,等我手好了,我们单挑。”
“单挑什么,比谁对自己够狠吗?那我指定比不过。”于嘉航刚说完,魏郯直接伸手圈住他的脖子,把人往班里带。
于嘉航被勒得直咳嗽,哇哇乱叫:“咳咳咳,松手,老子快被你勒死了!”
陆时语哈哈大笑:“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