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一,七茜儿的肚子已经起了幅度,这段时日比较难熬,许是身上娇贵了,便开始挑食起来,这个不想看,那个不想吃,有段时日不知道怎么了,就不能看到成先生那张脸,一看到就莫名其妙哭一场。
就整的成先生见到她就躲。
肚子里怀着一个安儿,七茜儿害怕如前世一般把他瘦瘦小小的生出来,她害喜害的厉害,甭说食肉,真就是啥味都恶心的。
便如此,她也是反反复复,吐了就吃,吐了就吃,为了安儿健壮,啥好往嘴里送啥,这一难为自己,就把全家看的都不落忍,只觉七茜儿这女子不易,真太能忍耐了。、
旁人要这样,早就瘦成一把柴。
她就把自己生生养成了一颗白嫩的,圆敦敦的鸡子儿。
还有一件事七茜儿没跟旁人说,她挺想打人的,尤其是陈大胜,她难受一次便火冒三丈一次。
她甚至弄了个小本本,每吐一次难受一次她就给他记上一笔账,单等他回来,再按到地下,用脚踩着他脑袋,她不打他跟半死她不姓霍!
人生就是在不断患得患失中得到各种收获,譬如今日早起,卢氏笑眯眯的过来,告诉她下午城里要开娘娘庙会呢,是一连三天的大庙会,专贩旧货呢。
她正好处理一下家里老铺的陈货,这么大的集,她就请亲卫巷所有的『奶』『奶』去赶大集,中午还给预定了庆丰府最好的席面。
只她这话还没说完,七茜儿手里的簸箩就掉到了地上,她满面惊恐,对,没错儿,咱四『奶』『奶』今儿真惊恐了。
“你,你说啥庙会?”
卢氏不知她这是何意,便眨巴眼睛道:“娘娘庙的庙会啊?”
七茜儿魂魄都飘飞了,语气便结结巴巴的道:“啥,啥娘娘?”
卢氏一拍腿:“榆树娘娘旧衣会啊!我就跟你说,榆树娘娘最是灵验,我怀我家大妞之前就去上过香火,回来不到半月就怀上了……”
是,是,是是么?我咋不知道你求过情我?
瞬间,这世上一切有的雷,都击打在七茜儿头顶,她觉着自己仿若是焦黑冒烟了,祖宗烧山躲不过,高低就从老家烧到了她的头顶之上。
她简朴的知道,凡举庙会必有大集,然而这人世上,竟有属于自己的庙会?
这便,说点啥好呢?
七茜儿心里狰狞好久才一脸艰难的问卢氏:“那榆树娘娘不是活人么?咋就有了庙会呢?”
卢氏眨巴下眼睛刚要说,提着果子篮,咬着半个果子的张婉如扶着肚子就进了花园。
“这是人家娘娘庙的老规矩了,跟这代榆树娘娘可没关系。”
“恁说啥?!!”
我咋不知道,那我是第几代?七茜儿面目焦黑的看这个不懂的世道。
花园是常连芳他家的,反正他自己也不收拾,七茜儿便命人收拾出来,再种点花草,算作是每日出门见点绿『色』的地方。
郡王府倒是大,可没有个说话的小伙伴一起玩耍啊。那后山今年开春就去不得了,尤其是女子便更去不得。
前面说了,泉后街住着一帮子小官儿,那对面的泉前街,便来了被朝廷驱赶出燕京的前朝酸儒,这帮人原本是住在燕京学士街的,比较不识时务,本想卖书包与帝王家,然而皇爷就没买,许是嫌弃贵?
他能用外郡鹤召,凤梧的学士,也不用他们,这些人便只好搬到庆丰府住。
虽朝廷给他们分了学府街的房子,那边不是没水么,一来二去,这帮子老学究就在这边买了土地,开始挨着泉后街建大宅。也算是没有脱离了官员圈子,来往尚不算是白丁。
从此以后,便影响了泉后街婆娘们挖野菜的活动。
人家读书人要在山野踏青呢,要在山野作诗呢,要在山野作画呢,要在山野咆哮呢,要在山野抽抽呢,要在山野对燕京抒发不平呢……用万氏的话来说,就是一帮子老花子闲了没事儿折腾,真个个宛若活猴,吃不饱就要祸害人呐,看上去很是吓人呦。
后山去不得了,人家疯子没事还结了不少草庐,自打那芦屋修建起来,念经的和尚来了,云游的道士也来了,能歪来几首酸诗的家伙,都起了居士名字在山上厮混,如果不做诗,他们就效仿先贤喝酒抓虱子,动不动就玩个脱衣啥的,咱可是良家『妇』女,主要老排骨一堆儿也没啥看头。
全子哥说的好,咱这地儿风水那叫个好,随便挖个坑,浇点水就能长出一大片名僧来,他这话说出便挨了老太太一顿殴打。
不尊重!该!
虽这地方朝廷赏给七茜儿了,还赏赐了一个庙宇,可地契没给,七茜儿也不好踏平人家芦,只得唉声叹气的躲到常连芳棋盘院的小花园子玩耍。
唐家的李氏倒是过来满目崇拜的说过一些名字,什么什么大家啊,他们说了什么什么话题啦,譬如金简玉字到底在何处被发现,博益那厮又是谁啦?光是天文上的,什么九天,三光,七政,七襄,二十八宿,纳音五行~我可去你的吧!
……我一后宅女子,上辈子也是读过书的,他妈的听不懂怎么办?
读书人多了便教会七茜儿一个乖,十三经八政上还有宇宙星辰,人家跟你的知识永远跨越前生后世,你仿若是懂了,其实你还是个啥也不懂得半吊子,这就怪自卑的。
听都听不懂,就不知道怎么接话,可人家李氏就懂,还试图乔装打扮混进去,人是混进去了,正好赶上一帮子她崇拜的名士靠着芦墙抓虱子,那些名士也不讲究,内里憋的急了,便当着她的面就扯了裤带,身子一背浇水上地肥,就属实不方便。
她也被迫来小花园子闲磕牙了。
今儿李氏到没来,小花园子坐了一圈媳『妇』儿,有七茜儿,卢氏,潘八巧,柴氏,还有黄氏,大家都带着针线,一起听张婉如讲古。
往常也是这样,讲着讲着人就多了起来,来去随意还自带吃食分享,这都是家里有钱有权又有闲的,在她们看来最可怜的黄氏,人家家现在都有俩婆子侍奉,在三十里义亭那边还置办了百多亩地呢。
七茜儿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就手抖的给张婉如斟水,张婉如端着水杯,笑容爽朗的给大家讲榆树娘娘~她家祖宗十八代的故事。
“……这榆树娘娘家本姓于。”
七茜儿手里的茶壶沉重落地:“啊?”
我姓霍啊?
“恩!”张婉如对她确定的点点头:“她娘家本姓于的,那上一代榆树娘娘,本来是太上老君身边给丹炉添火烧柴的童女来着,大家都唤她于童女。”
七茜儿:“啊?!”她要很认真的打听这事了,自己竟出身这么高贵么?就,就是个烧火的,那也是天上的血脉啊?
如此她便问:“太上老君身边不都是童子吗?”
张婉如一脸鄙视:“嫂子你家只用小厮啊?你家灶上,针线用的还是婆子丫头呢,还是小厮?人家老君爷那么大的神仙,有个童女咋了?”
也对啊,七茜儿想想是这个道理,便点点头,双手做出请的手势:“你说你说。”
张婉如咳嗽一声:“却说,这日这于童女在天园之中砍了一捆柴火回家烧丹炉。”
七茜儿再次发出疑『惑』声道:“不对啊,烧仙丹不得三味真火么?”
很少说话的黄氏一脸确定的道:“哎呦,你才多大,你知道个啥?我跟你说吧四『奶』『奶』,就像咱家,那灶上就用柴草烧饭对吧?”
大家点头称是。
黄氏又得意道:“那你家取暖烧火盆,咋是上等的炭呢?这什么火用什么材料,人家于童女在老君爷身边,那酒席不会做,好歹看多了也会制个疙瘩汤吧?如此她才烧柴去了,这是做汤呢,小事就不值当那三味啥的……”
张婉如拍手:“对!就是这样说的,这日于童女烧小灵丹……”
七茜儿又『插』话了:“不是做面疙瘩汤么?哪里来的小灵丹……丹丹……你说你说。”
这好端端的故事刚起个头,算是讲不下去了,这人真讨厌,一直『插』话。
一院子媳『妇』怒目而视,七茜儿便讪讪捂住嘴,小灵丹便疙瘩汤吧。
看七茜儿不捣『乱』了,张婉如才气哼哼说:“这于童女刚扒拉开自己那柴,忽然就发现这柴草里,竟然有一根金麦穗……”
七茜儿又想问点什么了,这毕竟是自己的身世,然而张婉如早就防着她,一边说就一边瞪着她。
再次捂嘴,金麦穗便金麦穗吧,好歹也是金子呢。
“……于童女看左右无人,便把那金麦穗私藏起来了……”
这个,啧!倒是没有说错,金子呢,自己要在柴草里发现金子,那也一准儿藏起来,像了像了,本根本根。
“……这一年,下界遭遇大难,就民不聊生,这于童女看下界卖儿卖女,满地都是饿殍就心生不忍,于是这一夜……”
七茜儿仰头看天,为啥天上还有这一夜啊?
“她就怀揣金麦穗下了凡尘,正好就落在了咱这身后的百泉山上,说来也巧,咱这百泉山也有个精怪,是千年榆树幻化而成的,这榆树精心『性』慈悲,就常常出来做法救民……”
七茜儿手里拿着果子咬的咔嚓作响。
张婉如撇她一眼继续道:“这夜,这榆树精正要下山,半路便遇上了于童女,当下他就看呆了。哎呀,这天上童女也是女仙啊,那生的模样真真就美的仿若天……咳,反正就是好看,好看,穿那样的仙衣,还戴着那样的飘带,她就飞下来了。
榆树精一眼便相中了,就上前去问,仙子你下凡可有事?这于仙女对人间的事情,她就啥也不熟悉呗,又看这榆树精生的英俊好看,他们便结为夫妻了……”
忍无可忍,七茜儿终于『插』嘴了:“不对啊,不是下凡搭救黎民百姓么,你忘了?于童女偷了金麦穗下来的!咋结为夫妻了?”
没这回事好么。
卢氏听的正美好,于是叹息道:“祖宗哎,您能等婉如讲完咱再说对不对么?”
七茜儿使劲憋了一口气,就彻底无奈的摆摆手。
张婉如哼了一声,咔嚓咬了一口果子继续道:“他们结为夫妻后,于仙女便把那金麦穗拿出来挽救百姓来了,这金麦穗乃是天上之物,只一『插』下瞬息长出几万亩粮食,这两位又拿着这些粮食下山挽救黎民百姓……只可惜,地下一年天上一日,这日老君起丹炉,却发现烧火童女不见了,他伸手一掐就暗道不好……”
这老头儿总是要暗道不好的,他一不好,就要搅合点子事儿。
院内众人齐齐吸气,张婉如就捂着肚子上身微弯,满面神秘看半圈人说:“这世上什么都有个定数,你穿几件衣,你吃多少粮,每年多少人生多少人死都有规矩。
那老君爷一掐算,便算出人间灾劫,这一年地狱该收魂十万九千九百九十九条,可是,如今地狱却只收了八百六十七缕魂……”
七茜儿躺在矮塌上,抱过软枕歪在上面,咔嚓咔嚓咬第三个果子,她哼了一声,四月便过来给她搓腰捏腿。
我可去你的吧,你这数字咋来的?
“哎!这可不好了,这私自下凡乃是违反天规的大罪,仙女与精怪结亲也不允许,再加上一条盗窃天物,影响地狱轮回更是大大的罪过,上界派来天兵天将要锁拿于仙女。
榆树精就苦苦哀求,亏得老君爷慈悲,便对那榆树精说,你们还算好心,可你们舍出去的粮食本不属于凡间,该死的人吃了这些粮食也没办法,可这些人的后代本不是人间定数,他们吃的粮食就得你们给。
就这样,可怜的于仙女被上界锁走,为了赎罪,从此榆树剥皮还粮,这世上的榆树皮才开始能吃了……”
周围人听完,真就是双眼含泪,不断叹息,嘴上连连感恩。
七茜儿缓缓睁眼,就有气无力的说:“咱今儿不是说榆树娘娘么?跟榆树皮又有啥关系?”
张婉如瞥了她一眼:“哎,这不就要说么,那于仙女回到天上不久便产下一女,这下界精怪与上仙结合出来的孩子,自然不能留在天上,老君爷后来就派人把这孩子送到凡间她爹手里了,而这孩子就是咱榆树娘娘真身……”
“啊!我咋,我咋不知道呢?”
七茜儿惊讶极了,她太知道自己哪儿来的了,她娘就是个丫头,他爹脑袋挂在庆丰城城墙风干了,才被人取下来埋了,还是她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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