蹄声如雷,为首的将领头罩面甲,一刀将北戎士兵斩落马背。
海都阿陵脸色阴沉,带着士兵抵挡了一阵,奈何对方士气如虹,北戎士兵仓促应战,已经失了先机,而高昌城门大开,城中守军嘶吼着前来为援军助阵,很快将北戎军队的后路截断,慢慢将北戎士兵围在当中,再不逃,他们会被全部歼灭。
“走!”
海都阿陵果断地怒吼一声,带着几个亲兵冲出重围,回头看一眼王庭军队,抹去脸上血迹,嘴角一勾。
“该来的都来了,王庭的援军也来了……昙摩罗伽,你也有弱点!”
高高在上、心无挂碍的佛子,也有中计的一天。
他忍不住笑了笑,冷不防嗖嗖数声擦耳而过,王庭弓箭手接连拉弓,万箭齐发,他的亲兵逃得慢了点,被铁箭穿胸而过,落马而亡。
接着又是几声锐响,剧痛传来,两支铁箭穿透了他身上的甲衣。
海都阿陵冷汗淋漓,不敢大意,强忍痛楚,掉头策马狂奔。
北戎阵营大乱,海都阿陵又跑了,剩下的士兵很快被王庭军队和高昌守军十面包围,他们拒不投降,咬牙死战。
高昌城头,达摩看着援军和守军前后夹击,将北戎士兵剿灭干净,狂乱的心跳久久无法平缓。
战斗一直持续到傍晚,残阳如血。
呜呜的号角声终于响起。
城头守军欢声雷动,达摩激动落泪。
援军和守军一起返回高昌。
瑶英奔下城楼,骑马冲出城门,朝策马走在最前面的三个将领奔去。
三人看到她,催马疾走,随手擦掉脸上黏稠的血块。
瑶英先奔着其中一人而去。
“阿兄!”
白袍披肩,作王庭军士打扮的男人嘴角勾起,勒马停下,长腿一扫,下了马背,抱住下马跑过来的瑶英。
另外两人骑马靠近,也下了马背,默默地看着兄妹二人。
瑶英松开李仲虔,往戴面罩的男人看去。
男人揭开面甲,露出一张年轻俊朗的面庞,卷发褐眼,颊边一道刀疤。
瑶英一怔,“莫毗多王子。”
莫毗多松口气,笑道:“见到公主安然无恙,我总算可以松口气了。”
瑶英朝他身后看去,他的部下跟在后面,看样子都是乌吉里部的人。
“阿郎!”
“阿郎还活着!”
惊喜的喊叫声响起,瑶英的亲兵冲上来,认出李仲虔,一起大叫起来。
达摩等人满面笑容地迎上来,看到李仲虔,瞠目结舌,惊叹了一阵,和莫毗多见礼,目光落到一直站在旁边、一双凤眼直直看着瑶英的另一个男人身上,面露疑惑,齐齐朝瑶英看去。
“公主,这位是?”
他们看到援军中出现一面魏朝帅旗,这个男人难道是魏朝派来支援西军的援军大帅?
瑶英揽着李仲虔的胳膊,回过神,扫一眼男人,目光和他的对上。
千军万马之中,他凝视着她,凤眸里暗流涌动。
瑶英皱眉,淡淡地道:“这位就是当朝太子殿下。”
众人呆了一呆。
高昌守将欣喜若狂,太子在这里,说明甘州、肃州、瓜州、沙州都已光复,接下来他们可以联手收复伊州!
欢喜过后,士兵留下打扫战场,众人回城详谈。
达摩一肚子的疑问:“公主怎么知道卫国公还活着?还知道卫国公、王庭军队和凉州军会赶来救援?公主当时可是晕倒了啊!”
瑶英微笑,和李仲虔对视一眼,缓缓道:“那件甲衣和铜符送回来的时候,我就知道阿兄还活着,不过我不知道阿兄能带回援军。”
……
看到长剑时,犹如焦雷当头炸响,瑶英几乎承受不住,但是一想到战报上的详细描绘,又觉得有点不对劲。再看到甲衣和铜符,她才镇静下来。
卫国公的铜符在她这里。
她想到两种可能:李仲虔遇伏,为了脱身,让亲兵假扮他,海都阿陵抓到的那个人不是他。或者是他和其他援军汇合,识破海都阿陵的诡计,故意迷惑海都阿陵
不论哪种可能,都说明李仲虔可能没死。
所以她将计就计,故意在城头晕倒,然后召集部下将领,要他们做好出战的准备,李仲虔没死,肯定会带援军偷袭北戎大营。
……
说到这里,瑶英看一眼莫毗多。
“阿兄怎么会和莫毗多王子一起攻打北戎?”
李仲虔长出一口气,拍拍瑶英的脑袋。
“说来话长,我快到伊州时,发现一路上毫无北戎残部的踪迹,赶紧掉头,走到半路,知道北戎残部围攻高昌,连夜赶回,刚出了大海道就遇到北戎的埋伏,幸好王庭军队赶来救援……”
他顿了一下,接着道,“佛子看出海都阿陵故意围攻高昌,设伏引诱援军,让离得最近的莫毗多带兵过来驰援,我和他的亲兵杀出重围,派人伪装成北戎斥候回去报信,海都阿陵信以为真,以为那具尸首就是我。趁他松懈,我和莫毗多整顿兵马,悄悄靠近,趁夜捣毁他们的军备,再发动突袭。”
众人听得心惊肉跳。
莫毗多朝瑶英笑了笑,目光灼灼,道:“我和卫国公提心吊胆,就怕公主信以为真,伤心之下被海都阿陵钻了空子,没想到公主不仅没上当,还把海都阿陵给骗过去了,城中守军反应也快,我们才能把这些北戎残部包围起来,要是再让他们跑了,我实在没法向王交代。”
众人想起这些天的惊心动魄,都有种劫后余生之感,大舒一口气,哈哈大笑。
瑶英眉间微动,松开李仲虔,走到莫毗多身边:“海都阿陵到底在算计什么?佛子现在身在何处?王庭那边没出事吧?”
莫毗多脸上微红,小声道:“不瞒公主……城外的这一万北戎残部,大部分是从沙海道逃出来的,我在沙海道追击瓦罕可汗,亲眼看着可汗落马……没想到可汗没死,他被小儿子金勃所救,混进奴隶中,想悄悄逃到萨末鞬去。”
瑶英心头大震。
“海都阿陵闹出这么大的阵仗,把所有援军引到高昌,就是为了给老可汗作掩护?”
“不错,他带着这点人,根本改变不了大局。”莫毗多点头,“说起来都是因为我太轻敌,让北戎精锐骑兵逃出沙海道……为了掩护老可汗,所有北戎残部全都朝着高昌来了,王看出海都阿陵的打算,命我带几千人前来解高昌之危,将北戎残部全部剿灭。”
瑶英心如擂鼓:“那瓦罕可汗呢?”
瓦罕可汗如果逃出去了,海都阿陵的计谋就还是得逞了!
莫毗多道:“公主放心,我只带几千人马来高昌,摄政王带着大军追击瓦罕可汗去了,我一时大意,差点铸下大错,摄政王亲自出马,一定能亲手斩杀瓦罕可汗。”
瑶英站着出了一会儿神。
苏丹古去截杀瓦罕可汗了。
上次他带兵大败瓦罕可汗,因怕海都阿陵攻破圣城,又必须尽快散功,而且近卫军不能离开王庭太久,所以匆匆带兵返回圣城,命莫毗多代他追击北戎残部。这一次近卫军留守王庭,他带着莫毗多的人马去追击瓦罕可汗,不用担心圣城出乱子,还派了援军来帮她,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
缘觉听到二人的对话,张大嘴巴:“摄政王亲自追击瓦罕可汗去了?”
莫毗多颔首。
缘觉直冒冷汗,心里暗暗着急:间隔时间太短了,王强行服药运功,不会出事吧?
他们几人站在一边悄悄说话,那头达摩等人围着李玄贞问东问西。
李玄贞眉头紧皱,无法脱身,目光一直追随着瑶英,心中大石慢慢落地,身上阵阵剧痛,伤口再度崩开,鲜血浸湿了甲衣下的纱布。
疼痛让他清醒过来,意识到这一切不是梦境,她好端端地站在他面前,和李仲虔、王庭将军窃窃私语,看他时神情冷淡。
还好,他来得及时。
瑶英瞥李玄贞一眼,问李仲虔:“阿兄,你怎么会遇到李玄贞?”
李仲虔淡淡地道:“我和莫毗多悄悄赶回高昌,在路上碰到他,他正准备带着两千人偷袭海都阿陵。”
瑶英皱眉:李玄贞怎么来得这么快?
……
到处都是欢声笑语,缘觉暗暗心惊,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不放心,决定给毕娑写封信,现在北戎残部被歼灭,信可以送出去了。
他想去前线照看昙摩罗伽。
缘觉和瑶英说了一声,匆匆走出议事厅,回到自己的房间,刚要合上门,沉重的脚步声响起。
一道黑影闪过,跟着他进屋。
缘觉正要惊叫,砰的一声响,黑影倒在了地上,脸上蒙着的布巾滑落,露出一张疤痕遍布的脸。
浓厚的血腥气弥漫开来。
缘觉呆若木鸡,半天说不出话,眼珠几乎要暴眶而出。
“摄政王!”
他惊呼一声,哆嗦着扶起倒在地上的昙摩罗伽。
昙摩罗伽双眸紧闭,意识朦胧,唇间溢出一声呢喃:“别声张……”
缘觉答应一声,扶他躺好,撕开他身上的衣裳。
他肩上缠了厚厚的纱布,刚刚经历一场大战,纱布已经被染红了。
第153章没见面
副将领着士兵清扫完战场,回城禀报:“北戎人果然没有多少粮草了,水囊几乎都是空的,马匹身上有放血的痕迹,士兵身边只剩下一些生腊肉。”
瑶英颔首,对其他人道:“他们的干粮就是马血和生腊肉。”
众人不由得又是惊讶又是佩服,城外的北戎军队明知没有后路,依然来围攻高昌,以掩护瓦罕可汗逃出重围,难怪他们攻城时人数虽少却那么勇猛,因为他们都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达摩问:“有没有俘虏?”
副将答道:“两军对阵时,没有士兵投降,后来末将打扫战场,找到一些重伤没死的俘虏。”
达摩看一眼站在不远处和部下说话的莫毗多,小声问:“这些俘虏该怎么处置?”
北戎铁骑是之前从沙海道突围的残部,莫毗多心里必定不痛快,俘虏交给他处置,他才能向王庭交代,但是这支铁骑是被莫毗多、李玄贞和李仲虔三方人马组成的援军打败的,高昌又已经归附魏朝,怎么处理俘虏,还得看李瑶英和李玄贞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