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赵宛舒从萧承煜这离开,赵容则找上门来了。
“阿宛,阿宛,你快跟我走!出事了!”
赵宛舒才刚整理好衣物,脸上的赧红都不曾退去,就见得赵容则满脸焦灼地来拉她,拉扯着她就要走。
赵宛舒不解:“大哥,怎么了?”
萧承煜也道:“大哥,有什么事我能帮忙的?”
大冬日的,赵容则额角都是汗珠,他摆了摆手,“不用。”
他转向赵宛舒,“是姨母,她出事了。娘已然赶过去了,让我来接你过去。马车就等在外头了,我们得快些,你放心,药箱我给你拿了,都在车上。走,车上跟你解释!”
赵宛舒听得云里雾里,但还是知道分寸,她安抚地朝着萧承煜笑了笑,就飞快地跟着赵容则离去。
虽然而今积雪消融,但路却并不算好走,这一路奔去百果镇,可谓是颠簸至极。
赵容则边抖着缰绳赶路,边跟赵宛舒把盛家的事儿说了。
原来是盛林氏不管是年前还是年后都不曾往林家去,待得林耀宗身体好了些许后,林高氏放心不下小女儿,特地跑了一趟盛家。
这不跑还好,跑了是吓了一跳的。
头一回林高氏并没有见到盛林氏,而是被盛槐拦下了,说是盛林氏病重了,导致林高氏并没有见到女儿。
当然嘴里说着的是怕把病气传给林高氏。
但林高氏好歹是活了几十年的人,眼看着女婿左右阻拦,但女儿却是始终不见踪影,她这心里就咯噔了下,当即就要硬闯,可她哪里敌得过他们男人的力气,被“恭恭敬敬”地送了回去。
林高氏越发觉得是女儿出事了,第二回她是喊了老二林有照陪着去的。
这回有林有照陪着,盛家不好强请,便言说是盛林氏病重,家里把她送去庙里隔离清修治病了。
林高氏自然是不信的,小女儿虽任性刁蛮又势利眼,但到底是她肚子里出来的一块肉,她也是心疼的。
当下,她就嚷嚷道,“既是去清修,那你总该告诉我,是再哪座道观吧?再言,她若是病得这般重,为何不叫人来我家请人照看?”
盛槐自也有话说,“贸然送去道观治病,是因为道观清净,也是怕她把病传给娘你们,所以我们才贸然这般做。”
“这也是大夫的提议。”
“混账,你这且说说得的是什么病?”林高氏不信。
最后拉锯不下,盛槐还真就把他们送去道观了,只是这一去,就不能离开了。
赵宛舒皱眉,“所以,你的意思是,盛家把姥姥还有姨母舅舅都给扣下了?”
赵容则叹了口气,“倒也不是。据说是姨母得了传染病,所以他们这才把姨母送去道观的。眼下娘不信,先行过去了,爹不放心,让我来喊你,看你有什么法子。”
“等会你且别进去,等我进去先瞅瞅情况。”
本来他们是不想把赵宛舒给牵扯进来的,毕竟传染病可不比其他的,一旦被确诊,当下就要被隔离处置的。
赵宛舒:“?????”
“传染病?你确定?具体是个什么情况?”
“反正从盛家嘴里传出来是的。所以,眼下他们把姥姥他们都给扣下了。”赵容则紧绷着脸道。
赵宛舒闻言,眉头皱得愈发深了,“如果真是传染病的话,恐怕很是麻烦了。”
赵容则当然知道传染病的危险,其中以麻风病和疫病为最,朝廷对于这些人,甚至只要是接触过此类病的人都会进行隔离。
有些本来还完好的人,最后都会因为被关着时间长了,而染上死去。
眼下那里都是亲人,他心里乱得很,他闭了闭眼,声音干涩,“你也不行吗?”
“且先去看看。如果是……哥,你做什么呢?”赵宛舒感觉到车子被调转了车头,她愣了愣,连忙撩起车帘。
赵容则回道:“那我先送你回去。”
他家已然折进去了这些人,他不想把赵宛舒也给折进去。
等把赵宛舒送过去,他再过去看看情况。
赵宛舒无奈拉住他,“既然来了,咱们总要先去看看。”
“可是……”
“大哥,听我一回吧!”赵宛舒总觉得事情透着诡异,但眼下还是得见到人再说。
“而且,并非接触过传染病的人就一定会感染的。等会,你且听我的就是!这里面不大对劲的!”
赵容则见她坚持,他也觉得很是猫腻,故而想了想,还是按照原计划赶着去了道观。
附近只得一家道观,道观的香火不算太鼎盛,但却还是不错的。
眼看着他们过来,道士们先是推拒在先,可他们是来看望病人的,又是亲眷,阻拦一二后还是给放进去了。
赵宛舒没让赵容则跟着,而是自己一人。
进去前,她回头看了眼赵容则,朝着他点了点头,“大哥,记住我跟你说的话了!”
赵容则面色沉着,薄唇紧抿,“好。”
小道士很是奇怪,“你们不一起进去?”
“我大哥还有事,就不走这趟了。”赵宛舒淡淡道,她背着藤箱,抬了抬下巴,“劳烦带路了。”
道观处处透着破败,但她却注意道观后头在修补,她颇感好奇地指了指前方的房屋,问着小道士,“看来你们的香火颇为不错,前头居然是在繁星吗?”
小道士随意地觑了眼,挠了挠头,回道,“不知道。反正是师傅让修的,那是我们祖师爷的地方,漏水许久了,这回赶着开春赶紧缝缝补补,不然待得梅雨季节,可得遭殃了。”
赵宛舒注意到他好说话,便也当下放缓了声音,与他悄悄然地说起话来,“……瞧着你的年岁不算大,可是新来没多久的?”
小道士穿着洗的发白的道服,上面间或叠着两个补丁,但却很是干净,眼神也颇为清澈,他摇了摇头,“不是。我是师傅捡回来的,道观里许多人都是师傅灾年捡回来的。”
“那你们师傅倒是颇为善心……”赵宛舒随口感慨了句。
道观不大,很快就到了后厢房,院子里有棵光秃秃的树木,地上都是被雪埋着的黄色落叶,甚是萧条冷寂。
屋里的人听到外头声音,连忙冲到门口,急声道,“别进来。”
只是冲到门边就被几个蒙着面巾的道士拿木棍抵着,再也出不来。
林彩云见得女儿的到来,她脸上满是焦灼,“阿宛,你别过来。”
赵宛舒觑了眼周围,轻声问道,“娘,您和姥姥没事吧?”
林彩云眼眶都是热泪,“还好。就是你姥姥气昏过去了,方才还吐了口血,你舅舅在屋里照料着。你且别过来,你舅母是麻风病,碰过她的人都会被传染的。”
赵宛舒愣了愣,她原先还在猜想是什么传染病这么严肃。
若是麻风病的话,倒也真的是得严陈以待的。麻风病是真的极具传染性,而且一旦传染,以现下的医术,是很难治愈的。
小道士也在旁边摊手道,“我早就说过了,还是别见了。我师傅说过,见了就得死。你若是进去了,等会可出不来了。”
林彩云抹了把泪,“阿宛,你先回去。我和你姥姥商议……”
“那我也得去!”赵宛舒淡淡道,“里头是我长辈,哪里有长辈病重,我却袖手旁观的。”
她拍了拍身上背着的药箱,“我是个大夫。”
“劳烦几位让一让。”
“阿宛!!”
看守的几人愣了愣,彼此对视了一眼,便是那小道士劝,最后赵宛舒还是背着药箱进了屋里。
林彩云见她这般头铁,心里是又感动又生气,抓住赵宛舒的胳膊就要把她往外推,“你这是孩子,怎么就是不听话?你不要命了吗?我……”
她是被骗进来的,结果赵宛舒倒是好,明知道还往里头冲。
赵宛舒拉住她娘冰凉的手:“您现下都碰到我了,便是我愿意出去,外头的人也不肯的了。”
林彩云一怔,旋即她松开手,气恼至极,“你这……”
“好了,娘,你先领我去看看姥姥和姨母吧!”赵宛舒说道。
林彩云这才想起一茬,连忙就领着她绕到里屋,屋子里分为东西两间,病重的盛林氏住在西厢房,昏厥的林高氏则是在东厢房。
赵宛舒过去时,就看林有照正在给林高氏拧帕子擦脸,见得赵宛舒,他不由都愣住了,只是还没等他说话,赵宛舒就先一步走到炕前。
炕上的林高氏唇色发紫,双目紧合,赵宛舒摊手去摸她的脉。
这下,林有照也顾不得别的了,连忙问道,“阿宛,你姥姥怎么样了?”
赵宛舒阖目片刻,眼看着林有照和林彩云都目光炯炯地望着自己,她收手回道,“没有大碍。只是姥姥年岁渐大,身体大不如前了,好歹是得将养的,不能郁气淤塞,容易中风。”
赵宛舒说着,拿出了一颗药丸,“先给姥姥服下这药丸,等会姥姥就会好上许多的。晚些人就能醒了!”
林彩云连忙扶着林高氏坐起,林有照也急忙端来了茶水,两人配合着把药给喂了下去。
“都怪我……我就不该让娘走这一趟。”喂完药,林有照就懊恼不已。
赵宛舒提议道,“我去看看姨母!”
“阿宛!”林彩云拉住了她,神色纠结,“你别去了。你姨母那样子,实在是……你若是去了,再给沾染上,可如何是好啊!”
不是林彩云绝情,但凡事都有个亲疏远近。
林彩云特地跑一趟,已是仁至义尽,她没得把女儿也给折进去的道理。
她是没见过盛林氏,但却也是听了林有照的说法,所以,眼下她不想让赵宛舒去冒险。
林有照咬了咬牙,也说道:“是的。阿宛,你莫要去了。你小姨现下脸上都是疹子,斑痕累累的,很是吓人。”
“而且,这病灶还会传染,你若是去了,叫你也给……回头可如何是好?”
赵宛舒正色回道,“我若是不去,咱们窝在这,又有什么出路呢?倒不如我去瞧瞧,姨母到底是什么病,咱们心里也好有个底是也不是?”
“再说了,麻风病也并非不治之症。”
“当真?”两人神色一喜。
“嗯。”赵宛舒郑重地颔首,“或许后期艰难,但是前期的病灶,都是可以根除的。你们且不必过去,我自己去就好。你们顾好姥姥!”
说完,赵宛舒不顾林彩云想随同的意思,独自背着药箱去了西厢房。
她说的也并非是假话,麻风病在现代已然没那么吓人了,早有人研制出了不少克制的方子,但时下还是依旧提麻色变的。
为了以防万一,赵宛舒拿了帕子捂住口鼻,当成简易的口罩。
西厢房的味道比起东厢房要难闻许多,里面只有个瘦骨嶙峋的妇人在照顾盛林氏,见得有人进来,她只掀起眼皮瞅了眼,就又垂下头去,继续在一旁熬制药汤。
赵宛舒也没主动打招呼,打算先看看盛林氏。
还没等她近前,那妇人难听干瘪的嗓音响起,“姑娘,我劝你还是别靠近,免得回头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说着,她抖了抖衣袖,露出了皮肤上的红色疹子。
赵宛舒觑了眼,住了脚步,“你这是被传染了?”
妇人仿佛行将就木,面无表情道,“左右是我倒霉。早知道是这么个差事,便是给我再多钱,我也是不做的。这人没救了,你还是赶紧走吧!”
她原本是山下的村民,她家孙子病了,需要钱财治病。恰巧此时有人上门来请她照顾人,对方给的银钱很是大方。
她为了钱,便接下来,却不知道是个要命的差事!
但现在她的宝贝孙儿病好了,她没了牵挂,自己又染病了,便打算好生地照顾对方走完这最后一程。
说完这句,她就没有再搭理赵宛舒,而是一心一意地熬药。
赵宛舒原先还道,若是盛林氏被送来,如何过活了那么久的,如今明白过来了,看来是盛家请了这人照顾。
她心里一定,快步走到了床边,掀起了发黄的帐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