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部郎中”实在不想再丢这样的脸面,见刘著似乎不甚急躁,便知道外面的刺客闹出来的乱子最少是暂且无事了。
待匆匆赶到的医官给他做了简要处理,又稍稍休息了片刻之后,才终于可以说句整话出来:“斥客抓照了吗?”
刘著这次倒是听明白了,忙回道:“人已经都派出去追了,稍后便能有个分晓。”
如今时辰已然误了,但在刺客之事未搞清楚之前,让刘著就这么出城毕竟还是冒险了些。
况且,他心中一直隐隐觉得,自入城开始,这诸多异象之外,还有件事也很不合情理。
直到方才刺客出现,他第一反应是二皇子派了人手过来。情况虽然凶险,但也突然让他有所明悟。
按理来说,将刘著归为二皇子的人,是因为刘著襄助李寻,坏了大殿下亲自来办的要事。也正因如此,大殿下才要将他召回京中。
但他们这支队伍明面上是宋相派来的,刘著既然是二皇子的人,此次入京就算没有兴高采烈,也应该是欣然遵令才是。
然而看他百般推诿的态度,似乎是非常不情愿。
除非刘著事先知道了驾部郎中在来的路上被替换的事情。
那么就有三种可能,第一,刘著与真正的驾部郎中有私交,见来人不对,便知道有了什么变故。
但是,刘著的情况他们也是有所了解的,这边陲小城的太守本身与京中并无太多联系。而且,从自己进入潼城与刘著第一次见面的情形来看,这太守与原本的驾部郎中也的确并无私交,见面时更是毫无异状。这种可能微乎其微。
第二种,则是从他们换人之后,到进入潼城的路上,这个消息被提前泄露给了刘著。
然而仔细想来,这也并无可能。在拦住这一行人的时候,除了明面上露出行踪的一干人等之外,大殿下在附近也安排了人手,而来的路上,自己的手下也将队伍做了严格的戒备和控制,这两处都绝不可能走漏消息。
那么还有第三种,便是在他们进入潼城之后,刘著得知了他的真实身份。
虽然入城之后,安排盯守刘著的人出了意外,但被盯守的不只是刘著,还有比部郎中一干人等。他的手下与戊字队那群酒囊饭袋不同,差事办起来是足够得力且尽心的,并没有让两伙人有私下接触的可能。
“驾部郎中”思来想去,也实在想不出第四种可能的情况。便也不再争辩,更不想再多言语,只等追捕刺客的人回来再做分晓,此刻先暂且闭目养神一阵。
此时,府外,十几名护卫早已四散开来,追着刺客往附近各个坊巷当中去。这一追一逃转瞬间各自已到了几里开外。
而护卫们追到最后,一部分追丢了刺客的影踪,只得徒劳地往太守府折返。
而另一部分,则会被刺客引到一个看不见什么人影的僻静处。在确定身后并无人跟来后,或是闪身进了一处明显无人的房屋,或是转进了一处巷子死角,彻底隐蔽身形,也避开了无关人等的耳目。
而在这部分护卫消失的地方,他们追着的刺客和另一名暗卫早就在等着他们了,同在一处的还各有一个装了人的布袋子。
护卫进去后,三人同时动作,默契地将布袋中刚刚死去的,与刺客同样装束的人拽了出来。
随后,要么挥刀在墙上乱砍乱划,要么劈砍桌椅板凳,总之闹出了一些动静。一会才安静下来,而后,护卫们又从各自消失的地方现身,许多人手里已经拖上了一具与刺客同样装扮的尸首。
众护卫也不耽误,有没有收获的都弄了个灰头土脸,一并再朝太守府回去。
待他们走后,原本的刺客也与暗卫汇聚到一处,这些人早已改换衣衫,绕出巷子,便消失在人群当中了。
此时,不失居外不远处,文良自己租下的小院当中,他刚从成义客栈回来,还未等歇息,就见手下暗卫来回禀,说太守府这边已经停当。
文良只说了一句“知道了”便不再多言。
可那暗卫却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只是站在原地不动,欲言又止。
“有事便直说。”文良一边打水一边说道。
那暗卫也不敢隐瞒,干脆回道:“虞候,与计划稍微有些不同,我们虽然成功交付了尸首,但楚军出了差池,并未追上我们,只消耗掉他们一个人。”
文良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仍旧说了声“知道了”,随后又补了句“去休息吧”。
那暗卫见虞候没有愠怒的样子,也没有安排另外的补救事宜,就知这一情况也在虞侯的预料之中,便也不再多言,告辞出去了。
文良确实不在乎。大小姐并未作要求,消耗一些楚军人手也只是他另外布置的任务而已。主要事宜既已完成,就不需要再为难手下人什么。
此番城中暗卫四处行动,虽然稍有不慎就会丢了性命,但对文良手下的这群人而言,这样的差事却颇为紧张刺激。
暗卫心中自然有大义,也都将梁州军的存亡为己任,然而除此之外,各个却都对在刀尖的翻滚的日子有些异乎于常人的期待和兴奋之感。
文良在一开始组建暗卫的时候,就精心挑拣过了。
当年在梁州时,暗卫无非是些暗中护卫,潜行刺杀之类的活计,大家轻车熟路,甚至都有些木然了。
如今这一些甚至将瞬息之间的动作都谋划周详的差事,确实让暗卫又打开了不同的局面。
在大小姐与他详细说出计划的时候,连文良自己都忍不住兴奋。
他不知道这个不过二八年纪的少女,如何会有这么胆大又仔细的心思。
但总觉得暗卫在她手上,梁州军在她手上,前路甚至会比温宗将军在时,还要广阔。
想到此处,文良也不知是欣慰还是欣喜,此时水刚好烧热,这刚迸发出许多少年心性的中年虞候,仔细做了梳洗,随后又改换衣衫,出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