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者是个男童,看起来不过十四五岁的模样,长得眉清目秀,脸上还带着点婴儿肥,但从外貌上来看,他十分稚嫩。
可就是这样一个男孩,只是他一开口,便让言灵儿感觉到了如山般的压力。
这小东西……不简单啊。
言灵儿察觉到了危险,攥着尧庚年的手臂往后面躲了躲。
虽说尧庚年现在也是菜鸡一个,但言灵儿可不管这些,毕竟尧庚年是命定的灾星,灾星总不可能死得太快吧?
没准刺激刺激他,他就觉醒了呢?
本着试试就逝世的想法,言灵儿毫无心理负担地再度把尧庚年当成了挡箭牌,她捅了捅他腰后的软肉,悄声说道。
“尧哥,来了个奇怪的小男孩,感觉不简单,你想想办法。”
“……”
尧庚年想骂娘,但还没等他措好词,身前的男孩便先开了口。
“我自己在这守了百年了,没见过哪个胆肥的敢动我的家,你小子是什么人?又是怎么活着来到我这里的?劝你速速道来,否则就别怪我下手无情了。”
“……事情发展的比较扭曲与难以解释,三言两语很难说清。”
“那就别说了,”
尧庚年见这男孩这么爽快,刚想作辑表示感谢、顺便打听一下怎么离开的时候,就听见他大喘气的把后半句说了出来。
“为我这血河添砖加瓦吧。”
淦……
这男孩下手极快极狠,在尧庚年还没想好怎么求饶的瞬间,他便感觉自己被一柄尖锐的东西贯穿了身子!
还行。
尧庚年脊背发凉地想到。
这具身体没有痛觉,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尧庚年暗中庆幸着,同时思索着接下来的计划,就听见身前传来了那个男孩的声音。
“至于你……你是何人?”男孩的语调中带了些许的好奇,声音也从远到近,听上去是走了过来。
“我我我……我是狐仙!我警告你,你不要对我有想法,我、我我我、我很厉害的!我会魅惑你,你怕不怕!!”
言灵儿,虽说之前忽悠尧庚年的时候看起来精明又强大,但实际上却是个小怂包,遇软则硬,遇硬直接化成水儿。
她本想在尧庚年被袭击的瞬间缩回到尧庚年的影子里,却发现在利刃贯穿了尧庚年的身体后,她就回不去了!
眼看着唯一的避难所被封,对这个陌生世界充满恐惧的言灵儿有点慌了。
“噗,狐仙?你是仙人?”男孩的声音中带了几分讥笑,这几分讥笑被言灵儿听在耳里,就如同小恶魔一样让人心慌。“如果仙人都是你这德行,那我们潜心修炼个什么东西啊?”
“我!你!我!!你!!!”
“嗯?这么激动,难不成你真的就会躲在人身后?”
“我没有!我不是!!我……我!!我还会躲在人胳膊后面!!!”
“噗。”
尧庚年有些听不得小狐狸被人这么取笑,只能长叹一声,打断了二人的对话。
“行了,你是谁啊,有话和我说,别欺负一个小狐狸,口嗨不是什么好习惯。”
“……”
男孩突然不说话了。
过了好久,尧庚年才听见他倒吸了一口冷气。
“嘶……你没死?”
“还活着呢。”
尧庚年话音刚落,他便察觉到一阵剑气破空的声音从头顶袭来,只是刹那的功夫,他便感觉自己的头颅被三柄通体细长的小剑穿透了。
“这样呢?”
“有点胀。”
尧庚年说完,他感觉脑子里的剑急速膨胀,带着他的头一并炸开了。
“你干什么!!”言灵儿怒视着面前的男孩,却敢怒不敢言,毕竟尧庚年的确死不了,但是她如果被这小子盯上,那生死可就难说了。
“没什么。”男孩拖着下巴,对着尧庚年的头颅碎片发呆。“他死了么?”
言灵儿没有回话,而尧庚年用实际行动告诉男孩——还没死呢。
“……”男孩皱紧了眉头,盯着尧庚年重新拼凑完好的脑袋,一时间也有些不知所措。
他在言灵儿警惕的目光中,来来回回打量了被插在长矛上的尧庚年好几圈。
“我说。”尧庚年虽然看不见,但被打量的感觉并不好受。“先把我放下来,成么?这么被插着虽然不疼,但挺别扭的。”
尧庚年话音刚落,他便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力量临头而降,压的他喘不过气来。
这股力量并非源自肉体的打压,而是直击灵魂的封锁。
正当尧庚年感觉自己的灵魂要被这种怪力压碎的时候,许久之前出现过的那股黑色的雾气再度从尧庚年的灵魂深处蔓延开来,如同吞噬厉鬼时的那样,将这股虚空之力也吞噬殆尽了——
这股怪异的力量来得快、去的也快,还没等尧庚年回过神来,他便再度自由了。
冥冥中,他似乎听见了男孩喃喃自语:“……你也是灾星啊。”
尧庚年立刻追问道:“什么?除了我之外,你还认识别的灾星?”
“什么灾星?”男孩立刻佯装无事发生一样,他甚至还收了自己的长矛,把尧庚年从半空中放了下来。“你这人好奇怪,看起来像死了,但的确还活着,怪事,不会是老齐新搞出来的东西被沈无争那老不死的偷来玩了吧?”
“老齐?”
“嗯?哦,齐家现任的家主,一天到晚什么事都不管,只研究什么如何寿与天齐。”
“枫山齐家?”
“不然还能有哪个齐家?”
“沈无争又是谁?”
“……”
尧庚年刚问完这话,就感觉面前一阵疾风扑来,随后他便察觉到有股热息喷在了脸上。
看来,是男孩突然凑上前来了。
“你做什么?”尧庚年问。
“沈无争,是清君门的现任门主。”男孩答。
哦,那就是那个死鱼脸的师父咯?
“这样啊。”尧庚年应。“你继续说。”
但男孩却没有继续说,而是突然伸手捂住了尧庚年的双目,吓了他一跳。
“你做什么??”
“你会失明,只是因为在你的大脑被摔烂后,在自愈的过程中有积血堵住了眼眸的通路而已。现在呢?还能不能看清东西?”
男孩说完便收了手,尧庚年也将信将疑地睁开了双眼,惊喜地发现他真的能看见东西了。
这下,尧庚年算是看清了这神秘男孩的模样,他拥有一头明晃晃的银色长发束在身后,而身上也穿着一件纯白的短褂,就连瞳色也是银眸兽瞳,看起来并不像寻常的人类孩童。
尧庚年一想也觉得很正常,能在这种鬼地方待着的人,怎么可能是一般人呢?
没准这个小男孩也是个什么活了千百年的老怪物呢,只不过在化人的时候有了些恶趣味,才变成现在这个童颜的模样。
“你真是个怪人。”尧庚年看着面前的男孩,困惑道。“最开始明明想杀我,现在却又救我,你到底想做什么?”
“你猜呢?”男孩向后一坐,他们脚下的这条血河立刻化出了一个血腥的王座供他落座,他盘腿坐在上面,笑吟吟地打量着尧庚年。
“你能杀我,也能救我。”尧庚年看着他。“你在向我展现权威,可又有什么用?”
“嗯……的确,对你这种人来说,的确没什么用。”男孩盯着尧庚年又是许久,最后摇了摇头,对他们下了逐客令:“我这里不欢迎你们两个怪人,你们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吧。”
“好,那给条明路,我们立刻就走。”
“什么?你们有本事进来,没本事出去?”男孩用一种‘看笨蛋’的目光审视着尧庚年。“你是笨蛋么?”
“我这是逃狱的下下之策,但凡有别的方式,我也不回来这破地方啊……”
“这不是破地方!!”男孩一下子激动了起来,他的怒气化成了一道道实体的剑气,将尧庚年的身体切割出几道极深的伤口!
“你做什么?”
“这不是破地方,你最好放尊重些。”
“……行。”
还好我不知道疼,不然就算死不了,我估摸也得在这里疼晕过去几次。
尧庚年看着身上正愈合的伤口,只觉得眼前这个男孩阴晴不定的,十分危险。
想到这里,尧庚年也想抓紧离开这个男孩了,所以他对着男孩行了个礼:“眼疾之事,我欠你一个人情,若是他日有缘再见,我必涌泉相报。”
尧庚年说完,便拉起了言灵儿的手,准备开始寻找离开这里的办法了。
还没等他走出两步,又是一阵风刮过,男孩就堵住了尧庚年的去路。
这下,尧庚年算是彻底没了耐心,他将言灵儿挡在身后,口气不善地问道:“你又做什么?你既然杀不死我,又不肯给我指明离去的路,那我就自己找,你又不肯?”
这次,男孩却端详着尧庚年,没头没尾的说道:“我叫仇铭岳,是条活了万载的银临巨蟒,也是守墓人。”
守墓人?难道说……这里,是谁的坟墓么?
难怪他刚才的反应那么强烈,想必他一定对墓主人有很深的感情吧。
想到这里,尧庚年对着仇铭岳颔首示意。“抱歉,我之前不该说这里破……”
“没事。”仇铭岳摆了摆手,若有所思地看着尧庚年。“你刚才说,欠我一个人情,此话当真么?”
“当真。”
尧庚年说到这里的时候,言灵儿扯了扯他的衣袖,担忧地看着他。
尧庚年只是低头对言灵儿笑了笑,叫她别担心。
仇铭岳却一反常态,吞吞吐吐、磨磨唧唧了半天才开口说道:“那,你跟着我修仙,认不认?”
得,又是一个想当我师父的。尧庚年心中一叹。怎么一个两个都想当我师父?这么一对比的话,言灵儿竟然良心了许多。
“怎么,你不愿意?”仇铭岳似乎有些紧张,他表情有些僵硬,语气都有了几分急促感。“跟我修仙,我不会亏待你的,我从未有过徒弟,你是第一个,你应该感恩戴德。”
“那你和龙谁更牛一点啊?”
“龙?”仇铭岳一愣。“东方家还有活人?你开什么玩笑?”
随后,仇铭岳又摆了摆手。“罢了罢了,我不问世事许久,这等事也轮不到我去细究,你问我和龙谁强,那自然是我强。”
“你只是一条蛇哎。”言灵儿探头。
‘“那也是我强!!”仇铭岳瞪眼。
“我拜你为师,代价呢?”尧庚年谨慎地问道。“你不会只是看我天赋异禀,才心血来潮想收我当徒弟的吧?”
仇铭岳眯起双眼,神神秘秘的,没接尧庚年的话茬,只是又问一句:“你拜我为师,就能顺利地离开这里。你不拜我为师,那就与我一同守墓至死吧。”
“虽然我不知道你图我什么,但我把话说在前面。”尧庚年看着仇铭岳。“我之所以修行,是为了帮助小狐狸成仙,也是为了能让我与故人重聚。我必须先做完这两件事,才能替你做事。”
仇铭岳挑挑眉:“如若不然呢?”
尧庚年无所谓地笑了起来:“如若不然,玉石俱焚。”
“哈哈,行,好,没问题!!”
看着这般无所谓的尧庚年,仇铭岳大笑起来,他的食指对着尧庚年一伸一压,尧庚年便被一股巨大的力量跪扣在了地上。
“磕头,小子,你拜师吧。”
尧庚年被迫跪在地上,他看着面前的仇铭岳,心中是五味杂陈的。
这阴晴不定的银蟒到底为什么收自己为徒?他口中的另一个灾星究竟是谁?这个诡异的血河中所埋藏的人又与他是何关系?
仇铭岳身上有太多的秘密了,加之他狠厉果决的行事风格,都让这人浑身上下都写满了不好相处四个大字。
说实在的,尧庚年并不想让这种人做自己的师父。
可是眼下……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怎么,还不给你师父磕头?”仇铭岳催促道。
“尧哥……”言灵儿是有些怕仇铭岳的,所以这一次,她没有反驳,也是看出了他的确有些能力。
但同样的,言灵儿也不看好仇铭岳,毕竟他的行事作风……实在太过别致与特立独行。
日后若是认了他做师父,那麻烦事岂不是肉眼可见的增多?
言灵儿也担心仇铭岳会给尧庚年带来杀身之祸,看着有些犹豫的尧庚年,她又扯了扯他的袖子。
“不然,算了吧?”
“没事。”
尧庚年反手握了一下言灵儿的手,给了她一个笑容,随后便对着仇铭岳三叩首,动作标志,声音清亮。
“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尧庚年跪在地上,平静的仇铭岳。
而仇铭岳这个时候竟然有些羞涩了,他挠了挠头,把盘着的双腿放下,规规矩矩地坐在了血王座上,低咳了一声。
“那个。”他说。“嗯……”
仇铭岳沉吟了好久,好像终于是想起来了什么,这才抬头肃穆地对着尧庚年说道:
“今日你拜我为师,日后便要视我为长。”
“是。”
“你要尽孝道,听师命。”
“是。”
“离经叛道之事不可做,邪淫污秽之事不可行。”
“是。”
“还有……”仇铭岳说到这里,顿了顿。“关于天道与仙人之事,以为师所言为准,他人的言语不可信。”
“是。”
仇铭岳从椅子上跳了下来,将还跪在地上的尧庚年搀扶起来,他抬头看着身前的徒弟,神情还有些恍惚。
“师父?”尧庚年试探着问了一句。
“……啊?”仇铭岳眨了眨眼睛,还没太适应,好半天才回过神来,结结巴巴的又补了一句。“对了,你、额,你叫什么名字啊?”
尧庚年笑了起来,对着仇铭岳行了一个弟子之礼,恭敬地说道:“徒儿,尧庚年。”
“好!尧庚年,好!!”仇铭岳欣喜地扶起了尧庚年,大笑道。“好,好!!”
刹那间,尧庚年感觉他与仇铭岳之间多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
这种联系建立的同时,在山洞之外,本是万里无云的晴空景色突变,乌云密布,一道惊雷落在了清君门的首峰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