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客15(1 / 1)

毕行一被关在刑侦科的审讯室里,门外站着两个高大的哨兵,正在警戒。

刑侦科里的人从未亲眼见过调剂师巡弋“海域”要如何操作,审讯室里的监控连接到了科室的投影仪,秦戈得知这一屋子人居然要看自己工作时的现场直播,差点没晕过去。

“我没听过这种安排。”他低声对刑侦科科长说。

科长:“这是高主任的意思。我们科室和你们科室还会有很多合作,多沟通,多交流,是吧?”

他笑眯眯的,秦戈一肚子郁气也发不出来了,只能放过他。

能进入审讯室的只有调剂师和他的潜伴。推开门的瞬间,秦戈感到谢子京悄悄捏了捏自己的手心。

昨天的谢子京也是在秦戈家里留宿的。他不止留宿,还先回了一趟自己家拿了几件换洗的衣服。秦戈这几天的工作强度实在太大了,他确实需要人陪伴。身边没有舍友,也没有秦双双这些家人,他很需要谢子京。

他查资料和文献,一直查到了凌晨三点多,谢子京给他端来一杯柠檬水。秦戈喝下之后很快就趴在功书桌前睡着了,早晨醒来是躺在床上的。

不知道有没有人跟谢子京说过,他非常温柔。是那种不明显的,有时候会令人无法察觉和领受的温柔。秦戈扭头看他一眼,表示自己知道他的意思。此时此刻需要冷静,不能动气。

与其说毕行一坐在椅子上,不如说他被捆缚在椅子上,除了手铐之外,他的双足、腿部、背脊和脖子全都被拘束具束缚,动弹不得。除了束缚他的工具之外,还有几台医疗器械连接着毕行一的躯体,随时监测他的各种生理反应。见秦戈和谢子京进来,他只是翻了翻眼皮,对上秦戈的目光,但不说一句话。

二六七医院的医生对他进行了处理,注射了镇定剂也让服用了药物。在药物的作用下,毕行一昏昏沉沉地睡了半天,秦戈见他神情倦怠冷漠,知道他还没有完全彻底地清醒。

谢子京释放了巴巴里狮。狮子落地的时候毕行一的身体忽然一颤,原本毫无神采的眼睛盯着巴巴里狮,随着它的移动而转动。

狮子走到了毕行一的背后,蹲坐下来。毕行一整个人的血压瞬间上升,心率变快,呼吸加速。秦戈站在他背后,发现他浑身肌肉都绷紧了。

他在紧张。这是毕行一被捕之后第一次出现应激反应。

在应激反应状态下,他的心理防御体系会空前强大,“堤坝”增强,秦戈无法进入他的“海域”。

“你讨厌它,对吧?”秦戈走到毕行一身后,站在狮子身旁,抚摸着毕行一的头发,低头悄声说,“你允许我‘巡弋’你的海域,我就让它离开。”

“……不。”毕行一咬牙道。

“我不会伤害你,但是它会。”秦戈说,“你答应我的要求,我立刻就能让它离开。你知道我是精神调剂师,我没有能力伤害你。”

说完这句话之后,毕行一的心率和呼吸再次加快了。他害怕了。秦戈在瞬间有些茫然,但立刻就明白了:秦戈是精神调剂师,毕行一害怕的是这件事——他不信任精神调剂师,因为他在别的调剂师那里曾经经历过某些事情。

秦戈想起谢子京说过,除了卢青来之外,他不允许任何别人进入自己的海域。

“我认识卢教授。你知道的,他是我的工作伙伴。我们很熟悉。他跟我提起过你,你很善良,很勤奋,只是心里有一些问题解决不了。你很爱你的妹妹毕凡,我们都知道的。”他说了一些似是而非的话,“如果你想尽快解决这件事,我是值得信任的。”

急促呼吸几次之后,毕行一的心跳终于稍稍平缓。

“……我知道我有问题。”他低声说,“但不是大问题。我很爱毕凡,我要保护她。”

“嗯。”秦戈温柔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毕行一终于答应他的要求,允许他进入自己的“海域”。秦戈示意谢子京收走巴巴里狮,闭目低头。

.

世界上没有两处相同的“海域”,哪怕是两个同样罹患妄想型精神分裂症的人,他们的“海域”也必定是在原有基础上变化的。

只是几乎每一个出现妄想症状的精神障碍患者的“海域”里,都充满了各种强烈且毫无逻辑的情绪性标记,如同秦戈之前巡弋过的毕凡的“海域”一样,除了恐惧,全无任何真实的细节。

但毕行一的“海域”不一样。

秦戈落入了一个城市中。他站在一条狭窄的街道上,两边全是高耸入云的房子,天顶阳光炽烈,所有东西的影子都直挺挺地落在地面。周围的房子风格并不入时,秦戈手搭凉棚看了半天,心中一凛:所有的房子都是一模一样的自建房,门牌号无一例外都是603号。

他看不到任何生物,无论是鸟还是人。但空气中回荡着古怪的嗡嗡声,像是人说话的声音,又像是穿过屋隙的风声。

秦戈推开了身边的一扇门,踏入屋内。

但他刚刚进入,立刻又退了出来,转身走向另一扇门,再次打开。

连续开启了十几扇门之后,秦戈深吸了一口气。

每一扇门里都没有任何内容,全是深不见底的黑。黑暗中仿佛藏匿了什么东西,它吸走了所有光线,门里门外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秦戈不敢贸然踏入。他思考片刻,开始沿着街道往前走去。走了一会儿之后,耳边的嗡嗡声忽然消失了。突如其来的静谧让秦戈一时感觉不习惯,不由得抬起头。

一只巨大的眼球悬浮在楼房上空,正盯视着他。

秦戈顿时想起毕凡“海域”里那些圆睁的眼珠子。

很快,眼珠越升越高。一张人脸出现在高空。是毕行一的脸。

秦戈心中一震:这是毕行一在“海域”中的自我意识!可它的形态太巨大了。

巨大的毕行一抬起腿,朝着楼房踩了下来。所有的楼房瞬间像纸片一样碎了,碎片穿过秦戈的身体,化为细细的雾气,消散在空气里。秦戈连忙转身跟在大步离去的毕行一身后。

随着行走,毕行一的身影越来越小,渐渐与秦戈一般高矮。

所有的碎片与雾气化为了无数斑驳的影子,这是一座有水声的森林。毕行一仍在不断往前走,秦戈又听到了那种嗡嗡声。

这回他听清楚了,这是一个男人的声音。他在问“找到了吗”。

毕行一站定了。

“没有。”他回答。

森林再一次碎了,纸片一样的碎屑纷纷四散。秦戈只来得及看到黑色的溪水里翻滚着无数细小的章鱼腕足。

毕行一的声音在发抖:“我还在找。”

他继续往前走,碎片和雾气又一次凝聚起来。这回秦戈经过的是一片沼泽。

再这样跟下去毫无意义,这些全都是无逻辑的片段。秦戈决定侵入毕行一的深层“海域”。他疾走几步抓住毕行一,把手按在毕行一的胸膛上,强行压了进去。

强行入侵“海域”极其危险。深层“海域”里是曾被反复咀嚼过的记忆和重要事件,往往也全都是哨兵和向导最隐秘的过去。如果未获得允许,调剂师很可能会被困在其中无法离开。

但秦戈巡弋的时间有限,他不敢耽误。

手掌压入这位“毕行一”的胸膛,像压入一片粘稠冰凉的固液混合物。秦戈闭紧了眼睛,他像是穿过了这片固液混合物,摇摇晃晃地站在风里。

睁开眼时,眼前是一个不大的房间。他正躺在一张舒适的躺椅上,有一个男人坐在他身边,但秦戈看不清他的脸。

“找到了吗?”男人又问。

秦戈听见自己用毕行一的声音回答:“没有,我找不到。”

“你到底想找什么?”

“……家人。”毕行一说,“我很想念我的奶奶。我没有家人。”

他低声抽泣起来。

“真可怜。”男人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每一字每一句都像是充满了节律感的轻诵,“除了奶奶呢?你还想不想要别的家人?”

毕行一哭着:“老师,帮帮我。”

“妹妹呢?”男人问,“想要一个妹妹吗?”

毕行一的哭声止住了:“我……没有妹妹。”

“你会拥有一个的。”男人伸出手,在毕行一手背上拍了拍,“你会爱她,保护她。我上次巡弋你的‘海域’时说过什么,还记得吗?”

“……你说我很好,懂得照顾人。”毕行一怔怔回答,“你还说我一定能拥有忠诚的家人。”

“对。”男人低声说,“我会告诉你她在哪里。你能承诺好好照顾她吗?”

“我能!”毕行一立刻说。

男人笑了。秦戈忽然感觉身体一震,下一刻,他站在了屋内的阳台上。章鱼的腕足从他身后伸展出来,带着他攀爬楼房外墙,进入了上层的另一个阳台。接下来便是开门,进屋。毕行一坐在毕凡的床边,伸手去拍瑟瑟发抖的被褥。他自顾自地说了几句话之后,起身离开房间。而在离开房间之前,他稍微挪动了桌上的摄像头,好让摄像头径直对着毕凡的床。

这是监视和控制。秦戈瞬间明白毕凡“海域”中无数眼球从何而来:它们都是毕凡的恐惧,而恐惧来自于毕行一。

地面又碎了,他继续往下跌落,坐在了一张饭桌前。饭桌旁还有另外两个人,看身形是一男一女。秦戈不知道如何形容他们——或它们——的长相,那是两头面容模糊狰狞的怪物,但它们用温柔的语气正跟毕行一说话:行行,来吃饭。行行,考试成绩很好,爸爸为你骄傲。行行,妈妈给你买了游乐园的票……

毕行一只看了两个怪物一眼便立刻低头,不敢抬起。秦戈看到他双手颤抖,悄悄在桌下攥成拳头,强烈的恐惧几乎要把他淹没。

地面再次破碎。

秦戈不停随着毕行一下落。占据毕行一深层记忆里数量最多的记忆,一是他和奶奶共同度过的日子,二便是他被两头怪物照顾的记忆。怪物会带来更多的怪物,它们声称自己是毕行一的表哥表姐,堂弟堂妹,或者而各种远近亲戚,但无一例外都顶着个模糊狰狞的怪物头颅。

妄想在毕行一脑内以一种特别具体的方式呈现出来,秦戈每每见到怪物凑近,几乎立时就从心中涌出惊恐。他能理解毕行一的害怕和绝望,在毕行一眼里,身边的亲人全都变了模样。

为了寻找可靠的、可信赖的亲人,他听从了卢青来的建议,去制造一个“妹妹”。

时间不多了,秦戈试图离开毕行一的“海域”,但发现自己双足却被章鱼的细小腕足紧紧缠住,动弹不得。

幼年的毕行一、少年时代的毕行一和如今的毕行一团团围住他,所有人的双足都浸没在黑色的一汪浅水里,只有无数章鱼腕足在粘稠的水中翻滚。

“妹妹……”他们去牵拉秦戈的手,“妹妹陪我,别走。”

秦戈发现自己没办法离开了。

他太深入毕行一的深层海域,已经陷入其中。

奋力打开那些冰凉粘腻的手,秦戈奋力大吼:“谢子京!!!”

.

再次被释放出来的巴巴里狮忽然动了动耳朵,抬头看秦戈。

谢子京把秦戈揽在怀里,慢慢把他的手从毕行一身上离开。巴巴里狮接到了指令,亮出牙齿,深深刺入毕行一的腿。

疼痛顿时将毕行一唤醒,他大叫一身,浑身发抖,痛呼很快变成了呜咽。

秦戈大汗淋漓,在谢子京怀中醒来。他掌心全是冷汗,鬓角的汗一滴滴往下淌,眼神有些涣散,嘴唇是青白的,指尖虚软无力。

咬了咬唇让自己稳定下来,他示意谢子京把自己搀扶出去。出门前他抹了一把额上的汗,挺直腰杆,推开了门。

刑侦科科长跟了上来,他看出秦戈状态不妥,想伸手搀扶,但谢子京抢先一步,让秦戈依靠着自己。

进入旁边的另一间审讯室,秦戈立刻卸下了所有的强装镇定。

毕行一的深层“海域”擒获了他,这让他在防御最弱的时刻受到了“海域”的攻击。秦戈几乎动弹不得,斜靠在谢子京身上仍然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跳和颤抖。他眼前似乎仍有无数眼球环绕,毕行一的恐惧和毕凡的恐惧都被勾了起来,在他脑袋里大叫大嚷。

“你看起来很不妙。”科长忧心忡忡。

“对。”秦戈看着他,“所以你得到了我的一个秘密。”

科长尴尬一笑:“我知道为什么高天月不允许你巡弋了。”

秦戈无心和他说客套话:“你们查到毕凡的毕业检测是卢青来做的,是吗?那上面有毕凡的地址吗?”

“有。在毕业之前毕凡已经搬出了新希望的学生宿舍,她是做自由设计的,有一定的经济来源,所以能支持她在外租房。毕业体检的所有结果可以选择自取或者邮寄,毕凡的家离学校较远,所以她选择了邮寄,在登记表上写着她当时的住址。”

秦戈点了点头。

卢青来告诉毕行一“你会拥有一个妹妹”,正是他把毕凡的地址透露给毕行一的。

秦戈把毕行一“海域”里自己看到的事情,全都告诉了刑侦科科长。

“卢青来我们确实关注到了,但没想到他……”科长思索片刻,道,“这其实也不算是教唆犯罪。他只是给了个提示,没有任何具体的方式。而且他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秦戈无法回答他的问题。

“我可以把我看到的事情全都写进报告里。”秦戈说,“你们可以根据我的鉴定报告去调查。”

“不行啊,秦戈。”科长为难地蹙起眉头,“你巡弋的是毕行一的‘海域’,你的鉴定报告也只能证明毕行一的情况,不能作为指控别人的证据。”

“……那怎么办?!”秦戈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他嘶哑地喊,“卢青来确实是有问题啊!”

谢子京连忙拍拍他的肩膀,提醒他稍作平静。

“我们会继续关注卢青来。”科长起身道,“你放心,既然存在这样一个人,我们就不可能放过他。”

秦戈头疼欲裂,反胃呕吐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他推开谢子京冲进办公室里的卫生间,但干呕了半天,什么都吐不出来。

灌下大量温开水之后,秦戈强撑着写完了毕行一的鉴定报告,直到将报告交给刑侦科,他才稍稍安心。

“我已经联系过高主任了。”科长放下电话告诉他,“他还是那句话,在没有确切证据和调查结果之前,不能打草惊蛇。但他已经决定把卢青来剔除出高考‘海域’检测的队伍,具体的理由由他那边来想,你先回去休息。放心吧,我们会盯着卢青来的。”

.

这一次巡弋对秦戈的影响远比之前几次更强烈。

他每每闭上眼睛,就能在黑暗之中看到无数圆睁着的、盯视着自己的眼球。那些眼球颜色各异,但无一例外都充满恶意。

秦戈不敢闭眼了,他依靠在谢子京怀中,看着车窗外飞快掠过的街景。出租车司机不时从后视镜瞥他一眼:“脸都青了,小伙子真不去医院么?”

两人回到了秦戈家中,秦戈倒在床上时,牙关打颤。他非常害怕,但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来自他人的恐惧像冬季的寒意,钻入他的身体,无孔不入地吞噬着身体原本的温度。

谢子京在厨房里烧水忙碌,秦戈躺了几分钟,冷得受不了,干脆开了空调。巴巴里狮在他床边走来走去,他第一次从这威风凛凛的巨兽眼中看到忧虑。

秦戈去洗了个澡,在浴缸里泡了十几分钟。谢子京不敢进来,在外面敲了几次门,听到他应声才安心。巴巴里狮倒是光明正大地钻进了浴室,忍耐着浴室里的水汽,站在一旁看秦戈。

秦戈相当尴尬:“……你出去吧。”

狮子装作听不懂,在浴室里走来走去,尾巴晃荡,金色的眼珠盯着秦戈。秦戈把自己完全浸没在热水里,只在水面露出一个脑袋。热水缓解了他的冷,但不能让他彻底平静。他的小兔子出不来,手心只有微薄的、不成样子的雾气。

回到卧室倒在床上,他看到床头放着一杯温开水,里面泡了两片新鲜的柠檬切片,细细的水泡从水果切片里一只只浮上水面。

谢子京听到动静,在外面探头探脑:“秦戈?”

“嗯?”

“好点儿了么?”

秦戈想说好点儿了,但他撒不出谎。“不好……”他抓住被子,蜷缩在床上,“很糟糕……”

谢子京蹲在床边,揉揉他的湿头发:“这样睡会头疼。”

“疼就疼吧。”秦戈的声音闷闷地从被下传出,“好想死……”

“为什么?”

“不知道……”秦戈顿了顿,又说,“因为我没用,我是废物……”

床的另一侧沉了一沉,是谢子京躺了上来。他把秦戈抱住,用哄小孩的语气说:“谁说你没用?你很厉害。”

他的气息接近了,即便隔着一张薄被,也像狂风一样席卷了秦戈的意识。

几乎就在一瞬间,秦戈浑身就热了起来,令他面红耳赤,忍不住从被中抬起头,看向谢子京。

见他脸红,眼睛又是湿润的,谢子京不知为何也有些尴尬。

“就抱你一会儿。”他说,“你放心,我什么都不做。”

炽烈干燥的气息像手,抚摸着秦戈的皮肤和头发。他在这一刻忽然觉得自己的行为模式退行了,他成了十四五岁的少年人,在惊惧和悲伤中,期待抚慰。

秦戈凑近了谢子京的脸。一种并不陌生的渴望正在心头滋长,他要把它说出来,清楚明白地。

“你可以做。”秦戈小声说,“什么都可以。”

这人早上没刮干净胡子。秦戈的嘴唇贴近谢子京下巴的时候,触碰到了一些胡茬。

可是他瞬间又喜欢上这些胡茬了,恨不能亲吻和舔舐。舌尖才探出的时候,谢子京低头吻住了他的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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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行是一个心理学名词,指人在遇到挫折或者无法处理的负面情绪时,会放弃现有的应对方式,而采取早期的、尤其是幼年或少年时期的应对策略来处理。它是一种心理防御机制,往往和童年或少年时期经受的重大创伤有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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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迟的事儿下一章了,放不下了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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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椒盐兰花豆、晓年、beefor、皓皓不是小甜饼、yazalea、大脸妹苓仔、蓝波大人、鹿犹泣、云易、quiterie、半糖奶茶、一口一、琼uuu在摸叽、沈直树、侯狸、二十三、冷杉的雷,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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