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与酒03(1 / 1)

下午快下班的时候,秦戈才找到精神调剂科的办公室。

这间20平左右的小房间藏在危机办办公楼的侧门走道里,原本是存放清洁工具的房间。秦戈从问高天月“办公室在哪儿”开始就一直烦着,走到办公室门口,他的烦躁已经突破了阈值。

很小,很破,很简陋。墙上一扇小窗,蒙了结结实实的灰尘。屋里四张桌子,干净坦荡,连支笔都没有。

白小园和唐错各搬一张凳子,正坐在办公室中间的空处嗑瓜子。俩人已经把办公室整理好了,这倒有点儿出乎秦戈意料。

只是他习惯了档案室里堆叠得几乎要把人淹没的资料文件,乍一看自己这空荡荡的领地,顿时很不适应。

眼前所见再一次印证了秦戈的想法:自己确实是被高天月坑了。

“秦科。”白小园看到秦戈走进来迅速起身,“请检阅我们的劳动成果!”

唐错手忙脚乱地把膝盖上用来接瓜子壳的报纸收起来。没收拢好的瓜子壳掉在地上,一只大耳朵的巴基斯坦沙猫迅速甩动尾巴,把壳往一旁扫去。

秦戈一声不吭,接着看到唐错脚下的一只熊猫一屁股坐在瓜子壳上,掩盖了罪证。

一只猫,一只熊猫……真是配合无间。秦戈想到自己将要和白唐二人共事,心中挂起了十号风球,一片凄风苦雨。

他左右看看后问:“还有一个哨兵呢?”

“没见,这里只有我和唐错。”白小园说。

秦戈看了缠着白小园脚踝的那只沙猫一眼:“肉食动物,你是哨兵。”

又看了唐错身边奋力挪动屁股的熊猫一眼:“熊猫是杂食动物,唐错你是向导还是哨兵?”

唐错白皙的脸皮因为紧张和窘迫而有些红,他不断地把滑到鼻梁上的眼镜往上推:“向、向导。”

秦戈想起高天月的叮咛,决定把办公室的气氛弄得轻松活泼一些。比如聊聊唐错的熊猫?毕竟熊猫精神体是非常稀少的;又比如试着参与到他们的话题中?

“不用叫我秦科,跟平时一样,互相喊名字就可以。你俩刚刚在聊什么?”他走到靠窗的办公桌前放下背包,问唐错。

“聊小园的男朋友。”唐错仍旧紧张,“还有我的男朋友。”

白小园抱着怀中小猫起身:“网恋不算。”

唐错:“不、不是网恋。我们互相看过照片的。”

白小园:“不可靠啊唐错。我是过来人,我懂的。情人节他都不肯来看你,这算什么恋爱呀。”

唐错又推了推眼镜:“他忙得很。我也没去看他。”

白小园:“可你们已经一周没联系了。超过三天不说话的网恋就是失恋。”

唐错像是遭受了巨大的打击,一张脸变得煞白,连那只熊猫也啪地消失,缩回了他的身体里。

秦戈心想,我努力过了,高主任。

但他对这类毫无营养的恋爱话题实在没有丝毫兴趣:“……算了,你们下班吧。明天早上先开会,我安排你们做事。”

白小园和唐错离开后,办公室显得愈发冷清。

秦戈拿出笔记本和彭湖的自述,开始写下自己获取的信息和想法。

门外走道上有一排窗户,夕阳的光辉照进来,地面反射着刺目的金色。

写了一半,地面的金色忽然被挡住了了。

秦戈抬起头,看见有个人站在门外,穿着他见过一次的黑色皮衣,正正挡住了阳光。

那人很高,黑发就像随手抓了几下似的,造型在乱糟糟和自由随意之间摇摆。他下巴上有一层青色胡茬,看它们的分布方式,应该只是单纯的想剃好但没做到。秦戈第一眼就觉得这个人令自己感觉不舒服,尤其他眯眼睛看自己的时候,眼角弯弯,带着点儿不清不楚的戏谑。

但鼻子确实高挺,长得也确实英俊。

那头狮子不见踪影,应该还没释放出来。

“精神调剂科?”那人眼神晃了一圈,最后落在秦戈身上,“秦戈?”

秦戈想了想,确认自己之前并不认识他。

“你是谁?”

男人两步走进来,拉过一张凳子跨坐在上面,冲秦戈伸出右手:“科长,我是精神调剂科的科员,我叫谢子京。”

秦戈:“……”

他太震惊了,脑内萦回着谢子京的种种荣誉,一时半会儿还回不过神。

谢子京左肘搁在桌上撑着下巴,右手伸到秦戈面前,看着他笑。

“久仰久仰。”秦戈反应过来之后,连讲话都不利索了,连忙紧紧握住谢子京的手,“我、我听过……不是,我看过你的资料,在档案里。你很厉害,很优秀……”

被白小园和唐错的不靠谱引起的郁闷已经烟消云散。

但谢子京还是不说话,光笑。

有白唐二人和谢子京辉煌的记录在前,秦戈觉得面前这位哨兵怎么看怎么好,于是也对他笑:“你有什么话不怕直说,平时也不用叫我秦科,咱们都是同事,是伙伴,叫名字就行。我们是新成立的小科室,工作不多,但是同事都是年轻人,好相处……”

正当秦戈觉得自己唠叨得仿佛高天月附身时,谢子京开口了。

“你不记得我了?”

秦戈:“……虽然有时候可能不靠谱——啊?”

谢子京:“我啊,谢子京。”

秦戈愣了片刻,渐觉窘迫:“我可能记性不太好,不好意思啊……真想不起来了。”

谢子京:“我们谈过恋爱的。”

秦戈:“……”

短短一分钟内,这是他第二次被震惊得说不出话。

“我是你前男友啊。”谢子京的手指在桌上弹了一下,露出大白牙,并且抓紧了秦戈试图抽离他掌握的右手。

秦戈的笑容消失了。

他心如死灰。

又是个不正常的。

.

谢子京来得太迟,高天月和人事科的同事都走了,秦戈一时半会儿找不到人给他办理入职手续。

据谢子京说,他是今天下午才抵达的,开始先来危机办报到,但人事科告诉他必须交体检报告。等到他从二六七医院拿到体检报告,一来一回,危机办只剩下加班的人了。

“给我介绍介绍这个单位?”谢子京紧紧跟在秦戈身后,“你为什么不高兴?看到我不高兴?你不觉得我现在比以前更有男人味了吗?瞧我这儿,我的小胡子,自己弄的,帅不帅?”

秦戈非常累,非常烦。如果一个人的心烦程度能够用指数来表达,他现在已经爆了100个表。

不需要进行测试和面谈,甚至不需要潜入谢子京的“海域”巡弋,秦戈可以肯定,这人存在非常严重的恋爱幻想。

存在恋爱幻想的哨兵和向导很多,这足以证明他们的“海域”可能不正常。

会出现恋爱幻想的人,大部分是长期生活在闭塞环境中,接触不到足够数量的外界信息,缺乏同伴支撑并且内心有强烈渴望的人。在幼儿时期生成回避型依恋的人中,成年后如果得不到充分的肯定,最容易产生恋爱幻想。

他们会臆想自己拥有一个完美的恋人,并且将所遇到的人毫无理由地套入自己的模板中,认定自己与对方“谈过恋爱”或者“正在谈恋爱”。

这个套路秦戈太熟悉了,当年考精神调剂师的时候,笔试的第一道分析题就是恋爱幻想。

而且那道题他拿了满分。

秦戈之前在档案室里见过谢子京的一些资料。资料显示,他的父母在他上大学之前已经因为事故去世,而考上危机办之后他又去了条件最艰苦、人员最少的西部地区办事处,长期在极端孤清的雪域里活动。

所以他现在一方面觉得谢子京真他妈烦,一方面又觉得谢子京很可怜。

这怜悯里还掺杂着秦戈的愤怒和焦灼。

但精神调剂师的职业道德提醒他,不能轻易打破任何人的恋爱幻想。如果恋爱幻想是哨兵或者向导“海域”中的重点,擅自打破可能会导致他们的“海域”崩溃。

所以对于谢子京的话,秦戈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他转换了目标,开始腹诽高天月。

“所以你打算带我去哪里?”谢子京发现他们已经来到了停车场,“直接去你家?不好吧?我们刚刚重逢,不先说说心里话吗?当然我不是很在意……”

“住宿的地方你自己解决吧。”秦戈低头开电动车的锁,“明天早上七点五十之前到办公室。再见。”

谢子京笑了几声:“你害羞什么?”

秦戈不得不为自己辩白:“我没害羞。”

谢子京摸摸自己下巴:“那我去你家坐坐?”

秦戈:“……”

谢子京:“你放心,不是你想的那样。”

秦戈:“……我想了什么?你又想了什么!”

传达室大爷从窗户里探出个圆乎乎的脑袋往这边张望。

秦戈闭上了嘴,心里现在挂着的风球已经跃升至30级——如果真有30级风球的话,他确定那绝对是谢子京的造型。

“好吧。”谢子京笑着说,“不逗你了,我自己解决住宿,拜拜。”

驶过危机办门前那几条减速带的时候,因为车速太快,秦戈的电动车蹦得很高,导致他屁股很疼。

种种怨气,只好都加在高天月身上了。

.

第二天上班,秦戈第一时间奔去找高天月,却被告知高天月出差去了,一周之后才回来。

他郁闷极了,先去档案室逛了一圈平复心情,之后才鼓起勇气穿过侧门,进入属于自己的办公室。

刚进门,迎面就是一股酒气。

白小园和唐错和昨天一样磕着瓜子,办公室里还多了个正啃煎饼果子的谢子京。

但酒气却是三人面前的一个陌生男人散发出来的。

他挥动着手里的红星二锅头,抽了抽鼻子,“嗬”地吼了一声:“我会怕?我要是怕血怕死人,我能当这么久的医生?”

秦戈已经没有力气再为任何人愤怒了。他看着转头瞧向自己的白小园:“这个又是谁?”

“医生。”白小园小声说,“他说自己叫彭湖,一大早就在危机办门口喝酒,边喝边哭,死活要见你。”

秦戈:“……见我?为什么?咱们这个小科室这么有名了?”

白小园:“你是危机办唯一一个精神调剂师,彭医生说自己‘海域’有了问题。听说你昨天去医院找他,没找到,他自己跑来了,说让你救救他。”

唐错捏着鼻子说:“可是他看到的就是幻觉啊,这是精神障碍的症状……。”

酒气熏得他白净的脸皮浮现不正常的红。

谁料唐错话音未落,彭湖忽然愤怒起来。他猛地站起,高高举起酒瓶。

谢子京反应极快,立刻抬手于瞬间夺下他手里的酒瓶。“慢慢讲,不激动。”他笑着对彭湖说,“我们说完再喝。”

“不是幻觉!我是真的看到了!我绝对不是精神病!”彭湖的脸庞被酒气和愤怒烘得发红,“墙上钻进钻出的那些,都是那么那么小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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