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不由自主的看了一眼自家小姐,却见她摆了摆手,就立即会意,悄悄的藏身在了假山后面。
赵昔微很不解的是,二夫人是个看重利益的性子,虽然不会给赵承羽多严格的教育,却也不会纵容她四处闯祸——毕竟闯了祸会影响利益。
而且,自己归府并没有威胁到赵承羽什么利益,为什么她反而跳得越来越厉害呢?
后来有意向丫鬟们问了几句,才知道事情的原由。
老夫人总共有三个儿子,长子从文,最有才能官做得最大,最得老夫人喜欢。
三子从武,镇守边关,虽然功绩平平,却因一年难得见一次面,也是心肝儿肉似的疼着。
只有二子学文不成,习武也不成,最后经商也没有起色,直到娶了二夫人,在袁氏的扶持下才逐渐攒起了家底。
所以老夫人最不重视这个儿子,连带着就也不重视赵承羽。
赵承羽在家不能得到长辈的宠爱,出门也无法融入贵女的圈子,只好长期在大夫人跟前表现。
大夫人徐云娇没什么心眼,一来二去的便将她当成自己的闺女儿一样宠着。
锦绣由衷的赞叹道,“大夫人虽然脾气不大好,但是心地却是顶好的,只要她认定了你,就会掏心掏肺的对你好。”
赵昔微一下子就完全明白过来了。
有时候这种不经世事的天真,比精于算计的世故还害人。
就比如这赵承羽,一味的只知道对她好,只会加重她内心的不平衡,长此以往,怕是已经从根子上就长歪了。
这和管理属下是一样的道理。
属下若是对你存了谄媚的心思,你还不能及时纠正,只一味的夸奖他、给他好处,久而久之他不但没有半点长进,反而会觉得做实事没有出路,以后要更加变着法儿的邀宠献媚才能出头。
等他越来越嚣张骄纵的时候,就会打着你的旗号,四处惹是生非,背地里替你不知道竖了多少敌。
而那些被他招惹、伤害的人,只会把他的错算在你的头上。
等酿成大祸的时候,想挽救已经不可能了!
正思忖间,假山那边的对话又传进了耳朵,让她瞳孔猛然一缩!
“我就知道,上梁不正下梁歪,一个私生女能有什么好德行!在乡下养了这么多年,哪怕现在端着小姐的架子,骨子里还是个不守规矩的放荡样儿!你等着吧,老夫人要是知道了,还给她议婚呢,一准把她赶出府去!”
珍珠苦苦求情:“好小姐,您别说了行不行?奴婢本来不想告诉您这些的,要不是翠莲……”
就听见一个丫鬟带刺的声音响起:“哼,你还说呢,咱俩不是好朋友吗?我妈妈本来在厨房当差当得好好的,因为那野丫头就这么被赶出去了,你帮我不是应该的吗?”
这个翠莲,正是丁妈妈的女儿。
珍珠是个胆小怕事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可是你们不能把事情捅到老夫人面前去啊,我虽然、虽然想帮你,可是我也不能出卖我们小姐呀!”
说着又低声道:“她生气的后果很可怕的!”
“可怕?”赵承羽闻言声音更尖了,趾高气扬地道:“她上次闹得那么厉害,不还是要被长公主治得服服帖帖的?孙嬷嬷教她规矩,顶着寒风一站就是一整天,她也不敢违抗半个字!小人得志,忒猖狂了!刚来第一天就敢一次性得罪府中两位夫人,谁听了不想骂一句蠢货!?”
“如今她自己作死,和柳树胡同的人来往,可就别怪我不留情面了!我定要好好去查一查,她跟那些下九流的娼妓有什么关系!”
赵昔微听到这里,已是浑身冷肃之气。
这个赵承羽,又蠢又坏,今天若不好好治一治她,迟早要背着全家闯下滔天大祸来!
她拢了衣领,扶着锦绣就绕过了假山。
珍珠站在对面,一抬眼就看见了前面稳步而来的人,脸色霎时间变得惨白,去扯赵承羽的衣袖:“五小姐,您别说了……”
可赵承羽无所察觉,只当珍珠是吓傻了,冷冷笑道:“你怕什么?咱们老夫人本就不喜欢她,如今要是再把这样的丑事说给老夫人知晓,就算是相爷亲自出面,怕是也保不住她了!”
珍珠眼泪都要掉下来了,看着赵昔微,道:“小姐,您听我说……”
那翠莲站在对面,狗仗人势的瞪了一眼:“瞧你那点出息,活该你倒霉被派去蔷薇园!现在帮五小姐一起,把那野丫头赶出府去,以后就再也不用跟着她受罪了!”
“就是!白送上门的好机会,你得好好把握啊!”赵承羽想到马上就能复仇成功,便忍不住笑出声来。
“是吗?”
一个淡淡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
赵承羽笑得正爽,闻言吓得打了个嗝,刚想破口大骂,却在一扭头时,吓得表情都僵住了。
来人披着红色暗花白狐狸毛斗篷,在这冰天雪地里,像是一树红梅,又俏又傲,正是她一直在辱骂的赵昔微!
乍一眼,对上那双野兽一般冷酷的双眼,赵承羽没来由的就缩了一下,一直被她碾压的耻辱还犹在心头!
梗了梗脖子,赵承羽嘴硬地道:“自己作了见不得人的亏心事,你还有脸问我!”
冷冷一笑,赵昔微在赵承羽面前站定。
她身材高挑,赵承羽个子才堪堪到她胸口,只这么站着,就已给了对方一种居高临下的压迫感。
“我当是谁在这里嚼舌根,还以为是哪个房里不懂事的老妈子呢。”赵昔微嘴角一翘,慢悠悠的问道,“我作了什么亏心事?怎么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还烦请五妹妹仔细告知一遍。”
说着笑意倏然收敛,逼近赵承羽一步,声音也冷了几分:“若是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那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赵承羽原有的豪情壮志立马被击溃了个七七八八,有些退而求其次地想,先把这野丫头吓唬住了,回头再想法子去祖母那儿告状!
便后退了一步靠着假山,道:“也,也没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