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地牢(1 / 1)

闭目养神了好一会,陈文终于想起来了弘治的皇帝是谁。

明孝宗,历史上还算贤明的君主。反正不是滥杀无辜酒池肉林那一挂的。可想着想着,自己也不无辜啊。陈文又开始垂头丧气。

或许是叹气的声音太大,隔壁牢房传来了一阵敲墙的声音。陈文立马闭了嘴。

“小兄弟,你是犯了什么罪进来的?”

陈文听声音感觉隔壁应该是一个与自己年纪岁数差不多的男子。便清了清嗓子,回道:“我是被人诬陷的。好像是说我杀了钦天监的一个宦官。”

既然杨清风答应了救她出去,那她也不能掉链子,干脆就咬定自己是被诬陷的。这里毕竟是牢房,自己人生地不熟的,万一被人诓骗了,那就麻烦了。

隔壁的人笑了笑:“都进了这里了还要喊冤吗?”

陈文愣了一下,这不是贵族牢房吗?

“这里,有何特别之处?”陈文回忆了一下进来的场景,就是一个宫外的一个普通地牢,门上也没有什么牌匾。

“哈哈哈!怕你到死还糊涂着我就告诉你吧,这里是死牢。进来的人基本都是死囚。你连这里是哪里都不知道,看来东厂的人还没对你刑讯逼供。”

隔壁敲墙的声音越来越缓,像是在打着什么节拍。陈文的心也越来越凉。

这里真的是地牢?这里……

当然不是。

陈文现在,非常倒霉的,被商续给盯上了。

隔壁的人就是商续。骗她的原因也很简单,因为她蠢。

商续原本是想一步一步套出这个小宦的话,听说对方会武功,还故意在隔壁牢房待了许久才出声。没想到还遇上这么个傻白甜,上来就把自己犯的罪名告诉他了。在开堂审理之前,任何人都不能随便给自己定罪,更不能随便与狱中的人交谈。

一是要严防有人做假证词,在牢房里聊天,谈话内容只有两个人知晓,对方若是诚心害你,十只嘴巴都说不清。二是在开堂之前不管是被冤枉还是真凶都有翻案的可能,只要不是想一心寻死的,对自己的罪行一般都会装傻。

刚开始商续也没指望这小宦能告诉他什么有用的信息,已经做好了在牢房里度过两天两夜美好时光的准备了。短时间内卸下一个人的防备不是件容易的事。商续还编了许多催人泪下感人肺腑的故事,不过现在都派不上什么用场了。

坐在干草堆里的商续很郁闷,内廷御马监的人还有脑子这么不灵光的。

陈文此时还不知道自己已经给隔壁的人留下了一个究极愚蠢的印象。脑子快断弦了。

“你又是,被谁诬陷的呢?”商续斟酌了一下开口。

“不知道。”

“那你是被谁押来这里的?”

“不知道”

“敢问阁下大名?”

“……不知道”

商续有点生气了,刚刚明明是一个敞开心扉要聊到天亮的开头,怎么一转眼变得这么快?这阉人的心思还真跟女人一样,不好猜啊不好猜。

商续还准备开口,准备走“落魄少年卖身葬父却被当街欺侮陷害入狱”的路线。陈文就先一步开口了。

“抱歉啊,我之前坠马了,有些事记不清了。”确实记不太清,她到现在只听见过那个阴阳怪气的王公公叫自己一声“陈奉御”,却是不知道自己全名叫什么。

商续坐直了身子,一脸玩味的看着把他与陈文隔开的那堵墙。

哟?有点意思。这个编的比我编的有意思多了。看来是我小瞧你了。坠马失忆,是个新鲜桥段。不过,很可惜,你遇上了我这个下九流第一话本代笔,金瓶梅我都添过几章,编故事古今中外还没谁能比我强。

商续还在脑海里吹嘘自己的时候,陈文已经开始想遗书了。

想来想去又没什么人可以交代,连自己的墓碑上该写什么名都不知道。

“哇”的一声陈文就在牢房里哭了起来。

这么大的声响把商续吓得嘴巴里的干草都被咬断了,还吞了半截,呛得他一个劲的咳嗽。

两人很快就把狱卒给引了过来。此时已经是深夜,狱卒有些不耐烦,手上的刀敲了敲陈文的牢房。

“干嘛要!”

陈文不争气的吸了吸鼻子:“我什么时候,被问斩啊?你告诉我个具体的日子,我心里好受点。”

这边的狱卒看失心疯一样看着陈文:“谁告诉你要被问斩了?这里连牢房都算不上。一天天好吃好喝供着你们这群大爷还要没事找事?我已经连值了三天的夜了。别闹了,让我安生睡个觉吧。您是我祖宗,成不成?”

说完还打开房门,把自己吃剩的半碟子花生放到陈文的跟前,拍了拍她的肩膀准备来个爱的拥抱安慰安慰她,被她给躲过去了。

狱卒也不在乎。耸了耸肩又开口道:“放心好了,哪有那么容易死。定了罪还有特赦呢,你长得这么俊俏,上头还有人罩着,死不了的!”

言罢还给了陈文一个“我都懂”的眼神,打着哈欠出去了。

陈文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安慰给搞懵了。古代的牢房就这么具有人文关怀的吗?还给来个心理疏导?

很快陈文回过神来,就抱着那半碟子花生走到墙角,敲了敲。

“喂!还在不在?”

商续好不容易把干草吐出来,喝了口水漱口。脑子里在想该怎么给这个哭包解释刚才的事情。

“你刚刚不是话多的很吗?耍人有意思不?”

“我……耍人挺有意思的。”商续觉得再多说反而有点假,索性承认。

陈文气的想把碟子里的花生塞到对面的人的鼻子里去。但是刚才那个狱卒看起来好像真的很累的样子,才没有闹事。

“你真是脑子里闲出蛆了是吧?看来这个牢房真是给你住的条件太好了。在这待都能给你待无聊,阴曹地府一定很精彩,我真心劝你去走一趟。现在是条件限制,要不然我一定把你打回原形让你嘴都张不了。所以说稳婆一定要找好,要不然生下来胎盘跟人都分不清。放你这种社会毒瘤出来危害世界。”

陈文声音不大,吐字清晰。骂爽了,伸了伸胳膊。开始重新思考怎么在出狱后把隔壁的弄死。

商续什么乱七八糟的小说话本都看过,什么鱼龙混杂的市井之地都去过。第一次听见有人能把脏话说的这么清新脱俗的。一股敬佩之情油然而生,就这么几分钟这个小宦官真是刷新了他不少世界观。

商续再次开口,不过这回是站起来对着墙虚无地作了一揖,以表示自己的尊敬。

“大人好口才,小人之前一时兴起多有冒犯,还望海涵。”

商续这人很久之前刚遇上张直的时候,就被评价说有能把人气死的本事。陈文如果认识张直两人一定能成为朋友,共同的话题就是讨论到底怎么把商续搞死。

陈文简直气极,什么玩意?一时兴起?这人哪来的毛病?反社会人格?

不想理隔壁的人,陈文就深呼吸了一口。默念了一句莫生气莫生气,气坏身体无人替。扎在干草堆里开始闭眼睡觉了。

商续耳贴着墙听了一会,发现对面没动静了。又叫唤了两声,还是没人理他。实在没意思,枯坐了一会,就又躺下了。开始哼小曲,声音控制得极小,刚刚好控制在隔壁的人能听见的范围内。

陈文也没睡,心里乱的很。听着隔壁的骚扰,嘴巴翘了翘。这小曲还挺好听。

她长长地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命若浮萍,生死都不在自己的掌控里。为今之计只有等着杨清风来救她。她很不喜欢这样。刚才情绪失控还哭的那么大声,太丢人了。

她要找到回去的办法,就算真的回不去,也要摆脱现在的身份。这完全就是个定时炸弹,被查出来说不定当场去世。而且也会连累杨清风。按照杨清风的说法,他们俩基本上都是同吃同住了。而且还众人皆知。

现在回想一下狱卒的眼神,跟她来地牢的路上那些看热闹的太监的眼神一模一样。看来都是把她跟杨清风当成一对了。

想到这陈文觉得好笑,杨清风哪哪都好,这当了太监还有人惦记着他的桃花。

陈文一向藏不住笑,笑声把小曲的声给止住了。陈文瞥了眼墙,思绪也被打断了。

陈文心里本来就堵得很,哭出来倒是轻松了许多。气差不多也消了。这个骗子只是个导火索。

“你是干什么的?”陈文对着墙翘了翘腿,嘴里叼着根干草。

“唱曲儿的。”商续也对墙翘着腿,嘴里没敢叼草。

“怎么进来的?”陈文觉得自己太惨了,要找一个比自己还惨的安慰安慰。

商续笑了笑,真假掺半地说:“为了你进来的。”

陈文白了一眼黑洞洞的墙,翻了个身睡着了。

商续还是没睡,继续哼起小曲,不过这次哼曲的声音已经小到只有他一个人听得见了。

“青霄白日风雷厉,昌时盛世歼谀蔽,忠臣孝子难存立……”如果有人能听到这唱词,大概会惊得落荒而逃。词里大抵把朝廷上下都骂了个遍。

牢房外的天色乌云遮月,不知又有什么样的龌龊被掩埋在黑夜之下。就如同这曲里唱的一般天醉地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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