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辰会意,站在前面,身躯站得笔直。
苏轻亦发出口令:“往左。”
良辰向右移一步,接着听从指令,向左移一步。
其实这比试的内容就是“反着来”,所有人都看明白了,窃窃私语。
王大人犹疑道:“王爷,这加比之项会不会过于儿戏?”
“这项比试称为‘反其道而行’,考察的是诸位小姐的反应速度与应变机敏。”苏轻亦解释道。
“墨公子,那由你来喊口令?”王大人问道。
“可以。”她爽快道。
那些闺秀为了表现出最美好的一面,跃跃欲试。按照良辰的指引,她们站成四排,而且是错开站着,以便看得清楚。
苏轻亦看凤无极一眼,冷声喊“准备”。
她们全神戒备,她喊出第一道口令:“蹲下。”
蹲下这道口令一下,有半数以上的闺秀做出蹲下的举动,因为惯性思维的驱使。然而,反其道而行,却要站住保持不动便可。因此,不少闺秀意识到自己错了,惊慌地站起身,憋着笑。
“站定。”苏轻亦喊出第二道口令。
“向左。”
“向前。”
“向右。”
“蹲下。”
起初两个口令还好,接下去的就不行了,犯错的闺秀至少有一半。
整个场面看起来乱糟糟的,有的闺秀前俯后仰,有的闺秀斜着身子,有的闺秀身子都扭曲了,有的则是直接摔倒,千姿百态,令人捧腹大笑。而她们因为自己做错了,也不由自主地笑起来。
王大人,绝情公子,安管家,良辰,忍俊不禁,最后实在忍不住了,捂着肚子笑。
而高冷的凤无极,极地冰川似的俊颜绽放一朵雪色冰花,绝美,冰清玉洁,远离尘嚣。
最后,这些闺秀实在支撑不下去了,纷纷摔在地上,狼狈不堪。
可是,她们又想到,秦王正看着呢,她们怎么可以这般没有形象?
于是,她们又纷纷站起来。
不过,苏轻亦不再为难她们,王大人宣布开始木剑对阵的比试。
这木剑比试的规则是,只用招数,不许用内力,如若用内力伤了人,便没有资格参选。
因此,这些闺秀两两地用木剑对招比划,根本没什么看头。
苏轻亦百无聊赖,打算稍后就走。
这时,有人咋咋呼呼地冲过来,犹如一团火球,风风火火地滚进来。
那些闺秀一边对打一边扫了一眼,来者是个姑娘,莫非也是来参选的?
苏轻亦定睛一瞧,是永阳公主!
来得太好了,省得她跑去北影国。
凤无极眉宇微紧,眸色一沉,谁让永阳公主进来的?
永阳公主看见他,惊喜地奔过来,不顾风尘仆仆,笑道:“大都督,哦不,秦王,本宫是来参选的。”
从北影国日苏城没日没夜地赶到西绝国京城,总算在选妃这日赶到,好险呐。她的衫裙布满了灰尘,娇媚的小脸略有憔悴,美眸却是灼亮,含着欣喜的微笑。
他的雪颜黑了一圈,凤眸泛起冰寒之气,根本没有开口的心情,恨不得一掌将她打回北影国。
而苏轻亦则是低着头,良辰也转过身去,以免被认出来。
王大人耳尖,听永阳公主自称“本宫”,不敢怠慢,问道:“这位姑娘是……”
“本宫是北影国永阳公主。”永阳公主自我介绍道,微抬下颌,眉目流露出几分骄傲,“本宫是来参选的。”
“原来是北影国永阳公主。不过公主,今日的比试已经接近尾声。”王大人见王爷面色不对,不敢说错话,便谨慎着说。
“无妨,本宫现在就加入她们。反正秦王对本宫非常了解。”她不在意地说着,四处搜寻木剑,可是找不到。
那些闺秀听见了他们的对话,知道来者出身尊贵,是她们的劲敌。因此,她们不约而同地用愤恨的目光瞪永阳公主。
绝情公子不羁地一笑,道:“永阳公主,你千里迢迢来着西绝国,你母皇可知道?”
永阳公主理所当然道:“本宫给母皇留了一封书函,母皇不会责怪本宫的。”
凤无极寒沉地下令:“绝情,你护送永阳公主去驿馆。”
“本宫不去驿馆!本宫要住在这儿!”她生气地跺脚,一脸的倔强。
“胡闹!”他怒喝,饱含怒火。
这声饱含雷霆之怒的呵斥,如惊雷劈下,似天地分裂,令人心胆俱裂。
不仅永阳公主惊骇地愣住,那些闺秀也都心颤起来,停止了对招比划,愣愣地看他。
想不到,秦王动怒这般可怕。
不过,他动怒的模样,冷酷无情,气度慑人,动人心魄。尤其是那双深邃似万丈深渊的凤眸,令人深深地着迷。
苏轻亦无力吐槽,这永阳公主还真是不要脸。
打算硬来吗?觉得他不会那么绝情吗?就算他不作为,她也会扞卫自己的男人与地盘!
绝情公子摆手道:“公主,请吧。”
当着这么多的面,永阳公主被凤无极怒声呵斥,颜面丢光光了。不过,她是打不死的小强,抬着下颌,挺起胸脯,高傲道:“本宫是北影国永阳公主,好歹是贵客,西绝国就是这么待客的吗?”
“敝国自然不会怠慢公主,不过外国来使一般住在驿馆。还请公主前往驿馆。”王大人持礼道。
“驿馆冷冷清清,一个人都没,本宫不喜欢,本宫喜欢有家的感觉。因此,本宫就要住在秦王府。”她侃侃而谈,竟然有点道理,“再说,秦王回国之前是北影国的风云骑大都督,与本宫熟识,本宫暂住秦王府,无需费心安保事宜,再好不过。”
那些闺秀低声斥骂:不要脸!
绝情公子也颇为讨厌她的胡搅蛮缠与骄纵任性,“话虽如此,不过公主可有想过主人的意愿?公主,这里是西绝国,不是北影国,公主想骄纵,或是想撒泼,想来是找错地方了。”
“绝情,立即派人送她回北影国!她的安全,本王负担不起!”凤无极森寒道。
“好,本宫可以去驿馆。”永阳公主挺起傲骨,看向他,“北影寒,本宫告诉你,这一次本宫定会得到本宫想要的!”
说罢,她在众人的注目下离去,似一只高高在上的尊贵凤凰。
苏轻亦抬起头,不由自主地勾唇冷笑:想抢我的男人,尽管来!就看看你有多少本事!
……
比试结束之后,王大人让那些疲累至极的名门闺秀回去静候消息。
安管家见王爷正要走,连忙问道:“王爷,你可有看中哪家小姐?”
凤无极看都不看他一眼,冷冷道:“这不是你应该关心的事。”
安管家被呛了一句,竟然无言以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王爷离去。
绝情公子、墨公子等人也跟着走了。
而在一处隐蔽的角落里,漏窗外,站着一个贵妇,此人便是一直隐身的兰皇后。
文比之后所发生的事,她都看见了。
还真如安管家所说,无极对那个墨公子颇为与众不同。
安管家左右看了一眼,走向那处隐蔽的角落,“娘娘,出来吧。”
兰皇后走出来,相思搀扶着她,问安管家:“王爷回寝房了?”
安管家回道:“王爷应该去了书房。”
兰皇后点点头,缓缓往前走。
此时,凤无极、苏轻亦和绝情公子都在书房里。良辰端着三碗冰镇绿豆沙进来,放在案上,“王爷,绝情公子,尝尝小姐的手艺吧。”
绝情公子不客气地去端起一碗,而且速度非常快。
凤无极冷着脸道:“本王准你吃了吗?”
说着便劈手去夺。
良辰站在一旁微笑,苏轻亦则是摇头失笑,自顾自地端起一碗来吃。
“王爷,不就是一碗绿豆沙吗?不要这么小气嘛。”绝情公子哇哇大叫,端着一碗绿豆沙,腾挪闪躲,身姿灵巧至极。
“这是轻儿为本王做的绿豆沙,可不是给你做的!拿来!”凤无极冷酷无情道,其实他并没有真心去抢,否则绝情哪里是他的对手?
“公主,你家王爷太小气,你真该好好教导你家王爷,做人呢不能这么小肚鸡肠。”绝情公子一边调侃一边闪躲,抽空在绿豆沙里吐了一口水,接着他大方地把这碗绿豆沙推给凤无极,恬不知耻道,“王爷,我不要了,还给你!你慢慢享用公主亲手为你做的绿豆沙!”
凤无极瞪他一眼,没好气道:“你吐了口水,谁还敢吃?”
绝情公子巴不得他说这句话,大摇大摆地吃起绿豆沙,“哇,真好吃!美味啊!这透心凉呀,从喉咙一直到心窝,太棒了!”
听着他抒情的朗诵,看着他唱作俱佳的夸张表演,良辰笑得直不起腰。
苏轻亦也是笑得肚子疼,凤无极则是不动声色地吃绿豆沙,根本不理会他。
吃完了,凤无极搁下瓷碗,忽的剑眉一动,外面有脚步声。
其实是兰皇后与安管家朝书房走来,还有段距离呢。
良辰把三只空碗收拾了退出去,看见安管家带着一个穿戴非比寻常的贵妇走过来,大声道:“安管家是否找王爷?王爷正在书房,这位夫人是……”
安管家道:“你先下去。”
兰皇后看着良辰颇有礼貌,就多看了一眼。
书房里的三个人都听见了,只不过,苏轻亦不知道那个贵妇是什么人。
不多时,安管家带着兰皇后进来,绝情公子立即行大礼,“小人拜见皇后娘娘。”
苏轻亦心里一惊,也跟着行大礼,“拜见皇后娘娘。”
凤无极则是拱手一礼,“见过皇后娘娘。”
其实,方才比试时,她隐身在暗处,他早已察觉,只是没戳破安管家的安排。
相思搀扶着兰皇后坐下,兰皇后温婉地笑,“无需多礼。”
安管家笑道:“绝情公子,娘娘想与王爷谈谈。”
绝情公子给苏轻亦使眼色,道:“小人告退。”
苏轻亦来到外面,正色问他:“皇后娘娘怎么会来?是不是想问王爷挑中哪几个闺秀?”
“应该是。”他摆手示意,把她带到回廊下,“其实,皇后娘娘是王爷的生母。”
“啊?”她瞠目结舌,脑中电光火石,当今皇后是凤无极的生母?而他的生父是西绝国先皇,那么这位皇后一女侍兄弟俩?
这……刷新了她的人生阅历!
方才,她注意到,他对皇后这个亲娘可是冷漠得很,不叫母亲、娘亲,反而叫皇后娘娘。想来,这当中有不少不为人知的内情。
现在,她的心里打了好几个问号,“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快跟我说说。”
绝情公子道:“兰皇后是兰氏嫡长女,先嫁给先皇,册为皇后。两年后,她生下一子,也就是王爷。先皇很喜欢王爷,册封他为太子。在王爷七岁那年,当年还是王爷的当今陛下起兵宫变,在宫里大肆屠杀,自然也杀了先皇。在当时的左相,也就是寒伯的掩护下,王爷逃出京城,幸存一命。不几日,当今陛下登基为皇,并且册封兄嫂兰皇后为皇后,对她极为恩宠。不几年她又生下一子,就是当今太子凤无忌。”
苏轻亦明白了,却为这个真相震惊得失语。
凤无极与凤无忌是同母异父的兄弟。
可是,为什么当今陛下对兰皇后这般宠爱?莫非兰皇后在嫁给先皇之前,他就对她有情?
这些隐秘之事,想来也只有当事人清楚。
再见凤无极,其实她有很多疑问想问他,不过她也知道,这些陈年往事是他心里不能碰触的伤与痛,这也是她迟迟未开口的原因。
书房里只剩下母子俩,安管家守在外面。
气氛安静得诡异。
凤无极坐在客座,兰皇后坐在北首主座,好似两个陌路人,互相不搭理。
“无极,今日那二十位闺秀展现风华,你可有相中的?”她柔声问道,端庄的脸庞洋溢着和蔼的微笑。
“有一两位姑娘还行,不过儿臣还没做出决定。”他的语声一贯的冷漠,好似只是说一件与他无关的事。
“哦?是哪两位姑娘?”她惊喜地问。
“儿臣思虑周全了,明日自会向陛下禀明。”凤无极声色冷冽,不近人情。
兰皇后顿觉失落,也不再多问。因为,即使她再问下去,也不会得到答案。
原本,孩子应该是跟娘亲的,可是,这个孩子什么事都不跟她说,什么事都藏在心里,她也无可奈何。
她掩了眸底的失落,转而笑道:“方才那位俊俏的少年,可是你在北影国、东海国认识的知交好友?”
凤无极颔首,“她确是儿臣的知交好友。”
兰皇后温柔地笑,“那少年难得来咱们西绝国一趟,如今他住在你府里,你务必好生招待,莫要失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