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惊涛和谷天穹逢山过山,遇水过水,穿越茫茫森林,于日暮时分来到了落鹰镇。
小镇乃凌云城的门户所在,扼守咽喉要道,是进出山城的必经关卡。再往东去,则是天高海阔,不属于轩辕门实际掌控的范围了。
当初程通遇伏陨落的地点,便位于落鹰镇左近。
两人寻了间客栈投宿,放好行囊,便在一楼大厅用餐。
谷天穹倒了三杯酒,一一洒在地面,轻叹道:“程师兄英年早逝,实乃轩辕之殇,至今思起仍令人扼腕痛惜。惊涛,你是否清楚程师兄在何处陨落的?我想明日去祭拜一下。”
傅惊涛摇摇头道:“程师伯之死另有隐情,执法堂严格封锁了消息,未并透露他遇袭身亡的具体地点。”
谷天穹面上难掩失望,叹道:“英雄飘零,人海茫茫,不知何时才能斩杀仇敌,告慰师兄在天之灵?”
傅惊涛恨恨道:“据说程师伯是中了断肠童子的暗算,不得不兵解而亡。若让我抓住那侏儒恶童,定将他碎尸万段!”
谷天穹正色道:“断肠童子狡诈狠毒,行踪诡秘,融汇了炼尸秘法和养蛊秘法,手段极其可怕,又有傀儡僵尸王跟随身侧。万一你孤身撞见他,还是走为上策。”以程通的本事尚且吃了大亏,傅惊涛又怎可能是人家的敌手?
傅惊涛拍拍裂天弓,沉声道:“我不会傻到跟他贴身近战,远隔百步一箭取其狗命便是!”
谷天穹疑惑地道:“你弓箭之术有那么大的威力吗?”
傅惊涛笑道:“师叔不信的话,改天我露一手,让你瞧瞧我的百步穿杨神箭术!”
谷天穹皱眉道:“你一心多用,涉猎诸多武技,难道样样都能嚼烂吃透吗?你若肯专心修炼一门武技,岂不是成就惊人?”
傅惊涛打着哈哈道:“不瞒师叔,我走的是拳化万法的修行道路,精通的武技越多,越有可能得悟大道。”
谷天穹道:“拳化万法,万法归一,何其难哉!当世的宗师,没有一人选取这条道路。以拳入道的据我所知仅有两位,一位是凌波阁阁主慕容北,一位是魔教教主宗巍。他们追求的是拳术极致,淬炼肉身至极限,不屑于舞刀弄枪。你另辟蹊径,没有前人的经验可以借鉴,每进一步都千难万难。”
傅惊涛淡淡一笑,问道:“既然说到当世宗师强者,不知谁敢称天下第一呢?”
谷天穹道:“踏入宗师之境的强者,若无必胜把握,岂会贸然与另一宗师交手?他们只要败一次便可能会死!故天下第一的名头没人敢妄自攫取,以免成为众矢之的。”
傅惊涛缓缓道:“习武之人谁不想自称‘天下第一’?我猜宗师们并非勘破了虚名,而是没有绝对的把握击败挑战者吧!若有人能突破宗师之境的枷锁,定会因为第一人的称号掀起滔天波澜。”
“宗师之上?”谷天穹若有所思道,“那又是什么境界?”
傅惊涛想起如神龙不见首尾的陈抟老祖,悠然道:“宗师之上,当破生死,踏虚空,近乎得道成仙了!”
谷天穹喃喃道:“破生死?踏虚空?”浑身一震,眼中神光流转闪烁,体内隐晦的气息如海潮起落,竟然因这一句话而有所感悟。到了他这种后天巅峰的层次,纯粹磨练武技或是提升内功意义不大,需要的是感悟天地法则,把握武道真谛,从而突破至先天之境。
傅惊涛不敢出言打扰,默默地举杯自饮。
足足过了一刻钟,谷天穹方恢复如初,半是惊讶半是欣赏地望着他道:“你的见解如天马行空,想前人所未想,真真是了不起啊!我今日捕捉到这一线突破的契机,全拜你所赐。”
傅惊涛道:“师叔过誉了!小子何德何能,岂敢居功?”
谷天穹洒然一笑:“好小子,倒酒!”
傅惊涛又干了三杯,酒意微醺,忍不住问道:“谷师叔,冒昧问一下,你如今距离先天之境尚有多远?”
“距离多远?”
谷天穹垂眼望着手中的酒杯,悠悠道:“咫尺之遥,宛若天涯!这一步之差的距离,有可能至死都跨不过去。我苦修多年,始终找不到突破的契机,索性主动请缨下山,试着碰碰运气。想不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居然是你给了我灵感启发。”
“师叔岂不是应该立即潜心静修吗?”
“有意为之,落于下乘,反而把握不住突破的良机。若能以身心沟通天地,顺其自然,才会真正踏出那一步。”
傅惊涛听得似懂非懂,挠头道:“那如何才能沟通天地呢?”
谷天穹大笑道:“道,无形无质,妙不可言,莫可名状,迎不见其首,随不见其后,全凭自悟,你让我如何描述?”
傅惊涛笑道:“师叔之言玄妙高深,我是暂时悟不透的。不如说一说宗师们的奇闻趣事,让我也长长见识?”
谷天穹心情颇佳,当即借着酒兴娓娓道来。
举世公认的宗师中,名望较高的包括契丹国师耶律燕奴、凌波阁主慕容北、鹏鲲岛主李梦阳、轩辕门姜烈、蜀山剑门季风雷、独秀峰掌门唐默华、吐蕃雪龙寺巴桑法王、无相寺方丈悟真、太乙宫掌教冲霄子、武当真武观玄清真人,还有魔教教主宗巍、天魔宗宗主萧恨、九幽谷的九幽魔帝申狱、天邪宗邪王毕幽明等。至于初入宗师之境的,如云清子等不一一细表。
宗师们也有喜怒哀乐,有起伏成败,有年少轻狂,有人赞誉有人诋毁,有得亦有失。
比如季风雷年少时风流潇洒,到处留情,不知招惹了多少情债,害得多少美女相思流泪,被痛骂负心薄幸。李梦阳为创出“碎梦烈阳刀”,曾放舟海上,孤身混入海盗巢穴,以人血淬炼刀法,屠杀了成百上千的倭寇盗匪,双手沾满了血腥。
又如宗巍因霸道好色饱受诟病,凡是他看中的女子不论婚嫁与否,都要设法掳掠到手,蓄养的宠姬美妾多达百人。萧恨常年戴着半边骷髅面具,冷酷残虐,喜欢将犯错的手下丢到血魔窟的虫洞里,欣赏毒虫吞噬活人的场面。毕幽明行事乖张凶厉,喜怒无常,以阉割仇敌为乐事,同时极擅长厨艺,自号“南疆厨神”。
两人边饮酒边评点天下宗师,不觉间大醉。